漆红的琉璃瓦下挂着一排好看的琉璃宫灯,将整条长廊点缀,一直延伸到湖面。
江嘤嘤靠在软塌上,欣赏着湖面美景,因为是夜晚,湖面呈十分漂亮的黑色,就如一块巨大的黑色镜子,将天上的星月映在其中。
靠在软枕上,她将桌上的橘子推向了旁侧的李燃,催促他快些剥。
两人之间横着一块小桌,李燃倒是十分顺从的剥着橘子,他甚少会做这样的事,但是如今做起来却也觉得容易得很。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指节很利落的将那一层果皮剥落,露出里面颜色鲜亮汁水饱满的果肉来。
江嘤嘤还在旁边提醒他要将白色的瓤也去掉,她盘腿而坐,欣赏着李燃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还算满意。
李燃如墨修长的眉眼沉寂,鸦羽般的长睫微敛,借着宫灯的光亮在他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来。
他身上还披着鸦青色麒麟纹宽袍,玄色勾金的衣襟微敞开,露出里一层白色。
坏东西今晚变得有些奇怪,有一种压抑着的兴致,眉眼也舒展开了,但是神经却是紧绷着的。
等将一块橘子剥好,他便送到了江嘤嘤面前的白瓷碟中。
江嘤嘤盘着腿兴高采烈的与他说这话,是明日狩猎之事,距离她上一次骑马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了,围猎这种事情,她并没有参与过,但是还是十分好奇的。
她不知狩猎时候都有些什么东西,但是像兔子鹿还有野猪这些,定然是齐全的。等到打猎回来,还可以架火,吃上亲自烤上的鹿肉。
说着说着,江嘤嘤就想起了东宫主角团那边的好戏,遂坐正了身子,用一种神秘的语气道:“如今太子宫中可算是热闹,也不知这次太子会带谁去。”
李燃剥着橘子的动作便是一顿,漆黑眸子古怪看向了江嘤嘤,见她眼底只有戏谑好笑之色,顿了顿还是没说。
太子带谁围猎又有什么关系呢,左右这次之后,便没有太子了。
江嘤嘤却偏要拉着他打赌,笑眯眯道:“要不咱们猜一猜,看谁猜得准?”
正好可以试一试,能否用这种办法逃避规则,将剧情得到的认知说出来。
李燃对李恒后宅那点事并不感兴趣,他将手中剥好的最后一颗橘子放到了江嘤嘤面前的白瓷碟中,这样卑微的事情,他做的行云流水动作中还透着一股子矜贵。
他抬眼瞧着江嘤嘤兴致勃勃的样子,也被她感染了几分,翘唇悠悠道:“便是他将人都带去又如何,也并非是什么稀罕事。”
最好李恒将太子妃与两个侧妃都带过去,到时候他也能去陛下面前参他一本。
江嘤嘤一眼就看透了,这坏东西在打什么主意,哼哼一声与他道:“我猜太子妃和那位卓侧妃。”
竟然说出来了,看来这规则也不准了。
李燃沉吟一声,摇了摇头:“太子只会带太子妃一人。”
江嘤嘤心道你猜错了,顿时兴致勃勃的到:“可要来些赌注?”
心底已经开始盘算要什么东西了,但是算来算去,好像也没什么需要的。什么金银玉器,珍馐美馔,锦衣华服,也不缺什么。
等等,她可以让这坏东西下次做什么事,将自己也带上。
李燃抬眼看了她一眼,悠悠的道:“好啊,若是嘤嘤输了,以后便切莫插手前院之事。”
江嘤嘤顿时露出一言难尽之色,感觉他像一个老母鸡护崽子一般,但是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呢?
毕竟,她可是手拿剧本的呀。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的有些粗糙,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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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围猎(一)
江嘤嘤怕自己答应得太爽快,会叫他觉得其中有诈,甚是磨蹭了一番,然后假惺惺的提出了要求:“若是嘤嘤赢了,日后夫君议事便切不可避讳嘤嘤。”
这条件委实有些大了,她已经琢磨着要怎么胡搅蛮缠让他先应下来,然而李燃只是抬起漆眸平静瞧了她一眼,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为了防止他后悔,江嘤嘤乘机坐正身子兴致勃勃的伸出小指,道:“拉钩拉钩,君子言而有信!”
她因为嫌冷一直将自己裹在那宛如被衾的狐裘里,湖边风向来是有些大的,夜凉入水有种丝丝缕缕浸透入骨髓,但是她狐裘里却是极暖的,怀里抱着掐金丝芙蓉手炉,手炉是极精致精巧的,底层放炭上一层放得是香片,不仅捧着十分暖和,抱一会儿暖香便盈了满怀。
这会儿为了能让他拉钩,她倒是舍得将手从怀里掏出来了,方才分明连剥个橘子都怕冷懒得剥。
李燃视线落在她翘起的白嫩的指上,有几分失语。江嘤嘤拿杏眼瞪他,他要是敢露出丝毫不愿的表情来,她定然抱着狐裘就回房今天都不要看见他了。
这样幼稚的事和大反派的气质好像不怎么搭,李燃感觉有些好笑,抬手勾了勾她的尾指,道:“好。”
他只是轻轻勾了一下,很快便收回了手,江嘤嘤却觉得气瞬了,满足的将狐裘拢好,抱好手炉绯色菱唇微张,冲着他啊了一声。
李燃看到他剥好了橘子不行,还得亲自投喂,心里顿时有些迷茫,只觉得这一幕眼熟的很,但是手上已经没有犹豫自然又熟练的将橘子投喂到了她唇边。
指尖有些温热,他一瞬间就没空想别的了,抽回手的时候还感觉有一丝暖意残存。
夜幕繁星点缀,显得十分热闹,瘦弱的月牙高悬其中,向人间投下暖色的光辉。因为明日还要去禁苑,江嘤嘤睡得特别早,被衾温暖身边还有一个十分好用的抱枕,于是一夜好眠。
次日天色一亮,江嘤嘤便心情甚好的起了床,在婢女的伺候下换好了原本准备好的胡服,又梳了个利落的发髻。除去了平日戴的配饰,十分轻快干练,但是却依旧显眼得很。
原因无他,胡服一般为骑射所用,所用料子也一般以耐磨为主,不会用多么金贵的衣料。但是耐磨的料子一般不好上色,看上去颜色上就会有一定差别,质感上也有一定差别。
但是江嘤嘤向来就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即便是胡服又如何,用料都是怎么奢侈怎么来,衣料颜色鲜亮十分显眼,精细的做工让衣料将她匀称的身形勾勒的十分到位。
身旁有素来殷切的青芜在,那一张嘴能将就算不好看的东西也能夸得天花乱坠,看到皇子妃的时候就惊艳住了,然后就是一阵天上有地上无的夸赞。
某些时候,青芜的存在却是能叫江嘤嘤心情愉悦。
李燃今日清晨便出去了,等到江嘤嘤收拾妥当,才见到人。她站在暖房里,手里捧着暖茶小嘬着,视线落在了他鬓发间,那好看的眉眼像是有浓雾在其中,难以化开,眉梢都沾着几分霜气。
进了暖房,那眉梢的霜气便化为了几分水汽,江嘤嘤不知道他是清早在外待了多久,将手里的茶盏递给了身边的扶姞就抱怨着走了上前去:“你怎么才回来!”
小花厅中青缦散落,红漆柱边立着的麒麟兽香炉,飘散着袅袅暖香。
江嘤嘤今日兴致极高,施施然走上前来便搀住了李燃的胳膊,也没问他早上做什么去了,只是催促着问:“咱们何时动身?!”
李燃捏住了她的手,漆黑的桃花眼眸光落在她兴致盎然的面容上,她是当真期待这次围猎,自从昨夜便扒拉着他与他盘算今日,若狩得的猎物要如何处置,还有烤猎物的时候应该放什么香料。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声音微顿了顿便道:“走吧。”
禁苑连接着山脉,这个时节这一片山岭中依旧是绿意盎然,山上大片种的都是耐寒的树,各种各样的都有,夹杂着在一些枯掉的树枝间,放眼望过去,能看见的也还是显眼的绿色。
在山岭下是早已搭建好的营地,深红滚金边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遮蔽一方天空。
营地很大,每处地盘之间相隔着一段距离,身着金甲的禁军腰间配着刀剑,队伍整齐气势昂然的巡视在营地之间。
到了营地之后,扶姞和青芜带着几个侍婢,将房间打扫干净,将里面的器具用品包括被褥等东西一律换成了新的。
从府邸来这里,光带的东西就装了一整辆马车,这些东西全都是江嘤嘤的,相较之下,李燃的东西就少的可怜了。
营地虽然是临时搭建的,但是就如同一个小型行宫一样坚固。
可是属于二皇子府的营地却格外的偏僻,几乎到了禁苑的最边缘处,从后门出去就能看到到处都是枯萎干涸的灌木,还有随处可见的杂草碎石,再往前多走段距离便是白桦林的边缘。
青芜一边在主子面前卖力的整理着东西,一边怨声载道地替主子打抱不平:“这些狗奴才也不知是如何做事的,竟然将咱们安排到如此偏僻的地方,这外面就是山石和林子,若是有蛇出没该如何是好。”
扶没忍住告诉她:“冬天是没有蛇的。”
旁边手里正忙活着的几个婢女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青芜顿觉面子上挂不住,在背对着皇子妃的地方上抬头怒视她们。
江嘤嘤没什么心思管这营地是在什么偏僻还是不偏僻的地方,将扶姞叫到了跟前示意她出去打听一番,东宫都有哪些人过来。
扶姞不知道这祖宗又要做什么,恭敬的躬身应了一声是,然后还没等她出去,迎面二殿下便回来了。
“不必去问了。”
李燃走进来站定,颀长的身姿挡住了门外大半的光线,他视线落在江嘤嘤的脸上,微微挑眉,语气甚至都带上了两分笑,“只有太子妃来了。”
江嘤嘤坐在窗边的软榻前,手里还捧着热汤碗,闻言动作顿了顿,又岂会相信他?顿时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继续吩咐扶姞道:“莫听他的,你快去。”
扶姞顿时僵立住,站在原地,抬眼觑着二殿下和皇子妃,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
李燃身上穿着黑金麒麟纹长袍,腕着束缚腰系革带,三两步走上了前去,在江嘤嘤的对侧坐下,示意扶姞快去。
动作显示随意,毫无紧张之感。
待侍奉的婢女全都退下,李燃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端起白玉茶碗,漆黑眸光看向了依旧斩钉截铁认定卓侧妃也来了的江嘤嘤,将茶碗在掌心微微转了一圈,他这才不紧不慢道:
“前些日子陛下才收到弹劾太子沉溺女色的折子,太子只要不傻,就不会将侧妃也带出来,让人落实口舌。”
好好的,陛下怎会收到太子沉溺女色的折子?
江嘤嘤顿了顿,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谈何太子这种事情,除了这坏东西干的还有谁会干?能一天到晚盯着东宫不放的,也就只有他了!
一时间,江嘤嘤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转过头看向了一旁平心定气喝着茶的李燃,忍不住磨起了后槽牙。
她这会儿想明白了,从跟李燃打赌的那个时候,她就注定输了。如果李燃愿意,想必他把卓侧妃硬弄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嘤嘤记得你说的话。”李燃放下白瓷茶碗,看着嘤嘤磨牙切齿的样子,活像一只气的想要跳墙的兔子,声音清润低磁好笑道,“不可言而无信。”
江嘤嘤:“……”
*
而在这之前,江嘤嘤之所以会这样笃定卓侧妃也一同来了,全然是因为,在原文禁苑狩猎这一段中可谓是重要的女配。
如今,卓侧妃竟然没有来,那男女主之间因为卓侧妃产生的恩怨情仇,岂不是平白的消失了?
东宫划分到的位置正靠近陛下的营帐,而此刻其中宫婢内侍来来往往,瞧着便是异常热闹。
宫女们忙碌着,将太子妃的房间收拾着,一点声儿都不敢吭。角落的熏香炉已经点上了,沉香悠悠仿佛压在人心上一般,叫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太子这次出宫,确实没带上任何一个侧妃,但是元雅容面容沉着,依旧看不到一丝笑来,自从来了之后便一直坐在软榻上,撑着额角看着看着带过来的游记。
素嬷嬷站在一边唉声叹气的干着急,已经老迈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太子妃的时候眼角的褶皱便更深了几分,带着满目的心疼。
算起来殿下已经有半月未曾与太子妃亲近了,只有隔三差五的时候会来,欲言又止似是想与太子妃说说话,但是很快又会离开。
素嬷嬷看得出来,殿下是很想留下来的,但是太子妃却次次都将人往外赶。
这些日子太子妃变了很多,从前与太子说话的时候眉眼总是带着三分关切,平日里的时候也时常惦记着殿下政务劳累,会不会又不记得用膳。
但是自那日因为郑阿芙去前殿伺候的事情与殿下据理力争之后,太子妃变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对殿下的态度却是亲近不足,恭敬有余。
有好几次殿下分明是想与太子妃好好说话的,却被太子妃硬生生用这样的态度憋了回去。
等到屋中打扫事后的宫婢都退了下去,素嬷嬷才终于语重心长的对太子妃道:“太子妃这游记什么时候看都可以,但是如今已经快到午时,那婢子就单独跟在殿下身边伺候,您就当真放任不管了?”
元雅容顿了顿,按着刚看到的地方将书合上,抬首看向素嬷嬷,突然淡然一笑:“嬷嬷不是说,身为太子妃便应该大度,这样才有未来国母风范吗?怎么如今却又说这些小气的话来。”
外间的光有些松散,穿过纸糊的窗户,照在了元雅容的脸上,原本白皙红润有些丰盈的脸颊此刻已经褪去了原有的圆润,往下还露出了削尖的下颌。
素嬷嬷这才惊然发现,不过才半个月,太子妃便消瘦了这么多。
但是心疼归心疼,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太子妃是应该大度,但也绝不能失了太子妃的威严,那郑家的罪女如今就算被接近宫中也只是一届奴婢。如今那奴婢都在后宫中呼风唤雨了,若您不处置她,以后东宫之中威严何在?”
见元雅容不语,素嬷嬷说到激动处便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这会儿元雅容脸上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赶紧起了身来就要去扶她:“嬷嬷莫要如此!”
“老奴知道太子妃心中苦,只是您若是记者您只是太子妃,莫要去想那些儿女情长之事,时候一久便不会觉得苦了。”素嬷嬷撑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苦口婆心的道,“殿下终究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