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双清冷的眼眸中,却满是关怀与担心。像是冰面之下,汩汩流动的泉水,暗藏着未说出口的情绪和爱意。
温柔的让陆幼檀点头的时候,忍不住得掉了眼泪。
第66章
许惊鸿把陆幼檀护在怀里,不让她看这满地的狼藉。小满和谷雨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场的尸体,夏至搀着有些力竭的太子,几人匆匆的回到了小院子里。
与临走前欢快的氛围不同,每个人的身上多少都沾到了鲜血,多少有几分狼狈。面色凝重,沉默着忙着手上的事,没有人说话。
陆幼檀惊魂未定的被安置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碗现煮的安神茶,目光呆愣的望着屋里。
在进屋子之后,许惊鸿带着太子进了里间,重新处理伤口。太子的失血量很大,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保持着清醒,现场的情况安全下来后,瞬间便倚靠着夏至,昏迷过去了。
在陆幼檀手里的安神汤勉强的入口的时候,许惊鸿从里间走出来,他的手上拿着一块白毛巾,擦拭着手指上沾染的鲜血。
他径直的走到陆幼檀身边,拉了一张椅子来坐下,略微的舒缓了紧皱的眉头后,许惊鸿轻轻的喊了几声陆幼檀的名字,将她唤回了神。
“我不擅长治疗外伤。他们能够这样嚣张的直接闯进太子的住所,想来也一定控制住了城内所有的药房。这里并不安全,他们迟早会搜查过来的。”
陆幼檀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许惊鸿,她现在的脑子还是有些浑浑噩噩,反应也慢了半拍。她轻声问道:“所以我要……做什么?”
许惊鸿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劲,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催促和不耐烦,而是一字一句清晰的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
“我想要你和太子,先回金陵。”
见陆幼檀没有什么反应,许惊鸿接着说道:“他们在暗处行动,我们很被动。这里不适合太子治病和养伤,明日起出城很能会变得困难。要抓紧时间在他们失去太子的信息时离开,现在出城是最好的时机。”
“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看看他们背后的人是谁。我会安排好马车,你和白露带太子从城门出去,夏至会提前出城,在门外接应你们,可以吗?”
陆幼檀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屋内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可以清晰的可以听见,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慢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去。等着陆幼檀给一个答复。
可她沉默了太久了,久到许惊鸿在心中已经轻声叹了一口气。陆幼檀虽然不再像刚从清水观上下来时那样的一惊一乍,对什么都高度警惕。却在受到外界的刺激时,对他有一种及其强的依赖感。
许惊鸿没有办法强迫陆幼檀松口,他本想就此松口,安排太子夏至带着太子回金陵。
却见陆幼檀慢吞吞的抬起头来,杏目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又恢复了清明。她望向许惊鸿,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轻轻的问道;
“你希望我先回去?”
“嗯。”
在听到肯定的答复后,陆幼檀突然别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树一般的,站起身来,朝着许惊鸿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
若是她垂在衣袖里的手没有发抖,可能许惊鸿会真的觉得她是心甘情愿的。
许惊鸿轻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向陆幼檀。
“不用勉强,你若是不愿意,也可以跟我一起留下。”
“我……”
陆幼檀本能的想要反驳,可是在对上许惊鸿的目光后,却红了眼眶。
她好不容易堆叠起来的勇敢,在那样包容和鼓励的眼神中,瞬间被瓦解的干干净净。许惊鸿用这样尊重又平等的姿态,一次又一次的包容她的想法,尊重她一切的决定。
那些懦弱、胆怯和不堪的卑微,似乎都得到了理解和宽容
陆幼檀抬手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我不想留下来成为你们的累赘,我帮不上忙的。我相信你,我先回金陵等你。”
她像个孩子似的,用最简单的肯定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许惊鸿的心有一瞬间被轻轻的捏了一下,欣慰和感动随之满溢而出。他有些情不自禁的轻轻扬起嘴角,抬手替陆幼檀擦脸上的泪水,认真的告诉她。
“你不是累赘。”
陆幼檀愿意走出自己的安全区,去做她自己不太情愿,却能够克服的事情,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这也是在陆幼檀死里逃生之后,第一次独自一人离开许惊鸿行动。只是,她看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安。
在众人安置重伤的太子时,陆幼檀就揪着自己的衣袖,没有意识的在马车边原地踱步。周身的浓浓焦虑不安,远远的就能感觉到。
“走金陵城南门,用这块玉佩进去,之后的事情长公主会处理的。”
车夫是镇江府上的一个略微年长的中年男子,许惊鸿将玉佩交给他,余光却瞥见低着头,止不住的原地打转的陆幼檀。
他简单的交代完车夫,快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了陆幼檀。制止了她焦虑的行为。
“他们现在还想不到太子会这么快出城,门口戒备不会很严格的。夏至和白露的身手足够保护你安全到达金陵的。”
“嗯。”
陆幼檀闷声应道。
马车已经收拾好了,勉强还有一点意识的太子也已经被安置了进去。夏至朝着许惊鸿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陆幼檀可以上车了。
“去吧。”
许惊鸿抬手揉了揉陆幼檀的脑袋,轻轻指了指她的身后。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幼檀突然的攥住了许惊鸿的衣袖,她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几乎是贴着许惊鸿的手臂,小声却急促的问道。
“太子和三皇子,你是站哪一边的?”
许惊鸿愣了一下,他目光深长的看了一眼马车,微微俯身,在陆幼檀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见她了然的点了点头,许惊鸿朝着她笑了笑,这才催促着她上车。
“你当心些,我等你回来。”
“好。”
——
马车缓缓的朝着城门的方向驶去。陆幼檀扒着窗看了一会,在马车驶出小巷,再也看不见站在门口的许惊鸿后。她探回了身子,在马车的一角缩成一团。
黑暗中,身边猝不及防的响起了询问声。
“你和我这表弟是什么关系啊。”
这语气倒是有些熟悉,像极了上一世后桌的两个女生聊八卦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语调却止不住的上扬。
陆幼檀扭头看了太子一眼,有些敷衍的开口道:“他救了我,我不想回家,就跟着他来江南了。”
“那你……为什么不想回家啊。”
陆幼檀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她上车前特意去问了许惊鸿的态度,是为了自己可以在与太子的相处中,能做到不逾越。
许惊鸿没有隐瞒的告诉她,长公主一家的态度是“不站队,只跟紧陛下的选择”。这让陆幼檀略微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温润的太子,是这么八卦的一个人?
太子全然无视陆幼檀的沉默,兴致勃勃的继续问道:“阿允说,江家好像想让你嫁给邢国公那个姨娘母家的哪个子侄。你是因为这个才跑出来的吗?”
原本只想敷衍的陆幼檀突然对太子说的话提起了几分兴趣。
江家想给她寻亲事的事情,她确实是不知道,暂时也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只是邢国公居然动过要将自己的嫡女,嫁给一个小门小户姨娘母家侄子的心思,有一瞬间,让陆幼檀觉得反胃。
她刚想追问几句,马车却突然的缓缓停了下来。
白露匆忙的进来,压低了声音。
“殿下,姑娘,城门设防了,他们的动作比我们想象中要快。”
陆幼檀探头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三三两两的士兵在巡逻。恰好有一辆要出门马车,被士兵围住,详细的在搜查询问。
这就有点棘手了。
车上的太子就是他们搜查的目标,这简直就是带着一个定时炸弹在闯安检。
陆幼檀放下帘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有些慌乱的捏住衣角,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可是越急,脑子却越发的乱成一团。显然这藏在黑暗中的敌人已经反应过来,做了准备。可陆幼檀却一点都想不出对策,焦躁的情绪又升腾了起来。
而更糟糕的是,许惊鸿不在她的身边。她的负面情绪,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得到安置和化解,只会一点一点的堆积起来,甚至回影响到周围的人。
陆幼檀猛地掐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划过手背,强行的企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黑暗中,白露和太子都还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太子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道:“只能想办法让他们不打开车检查才行。”
不打开车门……
陆幼檀一愣,脑子里猛地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样,乱七八糟的思绪之下,一道暗流悄然的贯通成型。
她满是冷汗的冰凉双手紧紧攥起又松开,鼓起勇气似的抬起头来。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以。”
太子没有什么犹豫的点了点头,“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委屈你。”
在听见太子的肯定后,陆幼檀猛地松了一口气,她随口答道“算不上委屈。”,手上动作极快的解开了发髻。
马车在暗处停了一会,随后缓缓的朝着城门外驶去。随着车速的放慢,车上的三个人摒住了呼吸,赶车的马夫神色如常。
在靠近城门时,一小队士兵,呵住了马车:
“停下!”
第67章
“大人。”
一只素白的手掀开帘子。白露惨白的脸探了出来。
她还没有说话,马车里便传来一声声嘶力竭却有几分力竭的痛苦的□□声。白露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我家夫人难产,赶着回陵县见我家老爷最后一面……”
像是配合白露的话,马车里的痛苦声音越发的清晰的起来,时而高亢时而低吟,带着些歇斯底里的绝望和恐惧,极具感染力的尖锐的女声在这黑夜中,直叫人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这……”
士兵们完全没有料到会碰上这样的情况,他们有些迷茫的目光相交,还是决定坚守自己的任务。
“出城有要求,每一辆马车都要开门检查。”
另一个士兵接到:“也别让我们为难了,该检查的还是要检查。”
白露皱了皱眉,这士兵太过于死板了。
蜷缩在马车里痛苦嘶喊着的陆幼檀更是心下一沉,她依旧扯着嗓子在喊着。一边抬起手,扯了扯藏在毯子下的太子,指了指白露,又比划了两个动作。
太子眯着眼睛,懂了她的意思。
她说:若是过不了这一关,让白露带着你赶紧走,不用管我。
配合着真情实感到让人分不清真假的哭喊声,那发颤的尾音有着极其强大的感染力所,再看一眼满脸泪水的陆幼檀,不由得叫人觉得悲从中来。
太子上一次这样被悲伤环绕,还是在他的祖父去世时,满院的宫妃齐齐哭泣。直叫人压抑的头皮发麻。而现在,陆幼檀一个人,居然也能哭出这样的感染力来。
这年纪轻轻的,到底经历过什么呀?
好在白露也不是吃素的,她跟在长公主身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与习惯了把事情最坏的情况安排下去的陆幼檀不同,白露习惯在一开始就占据主动权。
她面色不变,有些为难的开口道。
“大人,这马车也算是我家夫人的产房了。我家老爷都不方便进去,这贸然的叫您二位开门检查,怕是不合适吧。若是冲撞了二位大人,就不好了。”
产房确实不适合男人进入。
这两个士兵一看就是年轻且没什么主见的,又开始犹犹豫豫的对视了起来。
白露抓住时机,忙接着说道:“大人您就行行好吧,我家夫人也没几个时辰了,就盼着要最后要去见一眼我家老爷啊。”
“这……”
士兵的为难肉眼写在了脸上。
“这不符合规定啊……”
白露毫不客气的打断,用最温婉的语气,说着最咄咄逼人的话。
“这规定哪有人命重要啊!”
眼看着局面就这么僵持了下去,白露有些烦躁的轻啧了一声。
马车内的太子明显的情况不太好,虽然清醒,但是体温一直很低。而她们家公子一直嘱咐过,不能让陆姑娘接触或者沉浸在悲观情绪中。
这一声一声的痛苦□□,让一向从容的白露一时间也有些焦躁了起来。
好在这边的僵持被这其他人注意到了。远远的走过来一个三人小队,为首的高大男子皱着眉质问道:“愣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一看就是能做主的人。
白露忙低垂下视线,将先前那套生产的编词重新说了一边。
可回应她的却是长久的沉默。男人视线上下的在马车上打量着,意味不明。
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没有血色的手,猛地扒在了窗框上。
“你们这……侮辱……是要毁我清白。”
陆幼檀撑起身来。透过白露撩起的缝隙,狠狠的瞪了一眼车外的士兵。她有些力竭,止不住的气喘,却依旧咬牙切齿的道:“若是要开门看我生产,我不如一头撞死,清清白白的去了!”
说罢,像是没了力气似的,跌了回去。良久才传来痛苦的一声叹息声。
窗外的士兵皆是一愣。
马车里这位夫人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满头大汗又泪流满面的样子做不得假。她的眼神狠利的让众人皆是背后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