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怎么办?!辰郡王对谁都冷淡无情,为什么偏偏和她这么亲密?他们不会真的……”
“先想办法阻止他们吧。”
徐婆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利。她跟在刘姨娘身边多年,对于刘姨娘对这个嫡小姐的安排自然是知道的清楚的,若是让陆幼檀傍上了辰郡王这棵大树,可就坏了计划了。
许惊鸿抿着嘴沉思了一下,松开了。
“看来你这些天跑跑跳跳是有效果的。”
陆幼檀表面上赞同的点头,内心实际上确感谢了一波系统。这些日子她的焦虑值已经降低到了三十了,情绪已经相当的稳定了,清零指日可待。
俩人安静的把脉,突然,旁边来细碎的纷争的声音。
许惊鸿和陆幼檀同时抬头看去,是翠碧在对春桃发难,似乎为的是刚刚春桃坐在椅子上的事情。
陆幼檀不愿意再和她们过多的起争执,她朗声将春桃唤了过来。
“春桃!你过来伺候吧。”
只见春桃一脸的如释重负,忙走到陆幼檀身后站定。但是翠碧还是一脸的不服气,瞪着眼睛看过来。
“公子还在这呢,有什么事情,一会关起门来再说。”
这话把许惊鸿搬了出来,堵得她们说不出话。
徐婆子倒是个会看脸色的,她一把扯住翠碧,赔着笑:“奴婢给大小姐打扫一下房间吧。”
打扫房间又打扫不出来什么幺蛾子。陆幼檀也没在意,继续和许惊鸿讨论起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些天的脉象稳定很多。
“但是你的肝火还是很旺,尤其是在夏天,容易吃不下饭。我写一张药方,回头叫谷雨给你。”
许惊鸿话音刚落,一旁不知道在打扫什么的翠碧那里,似乎什么东西没拿住了,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陆幼檀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地上散落着一些泥土。翠碧慌乱的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握在手中。
“你放下!”
陆幼檀的目光在触及到翠碧手里那嫩绿芽尖的一瞬间,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来。
种着土豆的小篮子被摔了一下,表层的土被摔了一地。原本埋在土里的滚圆土豆此时露出半个滚圆的身体,被翠碧攥在手里。
翠碧被陆幼檀吓了一跳,她惊恐地看了一眼陆幼檀,把手里的东西攥得更紧了。
眼瞧着那脆嫩的芽尖就要被掐在翠碧的手指里了。陆幼檀只觉得一股火气往头上冲去,呼吸瞬间就急促了起来。
“把东西放下。”
陆幼檀被气得发颤,这是她一点一点水浇灌出来的嫩芽,此时被人当个垃圾一样捏在手里,她真的是气不打一出来,差点想自己上手去抢了。
这个翠碧也是拱火的一把好手,也不知道她在府里是什么身份,陆幼檀发现自己根本制止不了她,索性吩咐春桃。
“春桃,去把我的马铃薯拿过来。”
晒着马铃薯的小桌子本就在窗边,翠碧见春桃上前要拿马铃薯,往后退了一步,贴着窗口。本能的将手里的东西往后藏了藏。
春桃伸手要去拿。俩人争执之间,翠碧握住马铃薯的手一松,小小的篮子在窗口磕了一下,飞溅出细碎的沙石。
而马铃薯,朝着窗外碧蓝的天空跌了出去。
第9章
陆幼檀的视线顺着抛物线的弧度落到窗外,在视线再也捕捉不到土豆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怒气瞬间升腾。
在一瞬间理智被覆盖了,时隔半个月久违的焦虑感涌了上来。呼吸几乎是瞬间就急促了起来,缺氧的窒息感也紧随而来。
陆幼檀紧紧皱着眉,捂着胸口强行调整着呼吸。眼前的画面就像开了延迟特效一样,缓慢而又扭曲。她想找个地方借个力,低着头踉跄着抬脚,却因为重心不稳,脚下一滑,就要往后跌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许惊鸿,早在陆幼檀起身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他没有理会其他人的争吵,注意力就一直落在陆幼檀身上。
因此在陆幼檀没有站稳的一瞬间,许惊鸿马上就朝着她伸出了手。将她稳稳当当的接住了。
此时的陆幼檀已经不顾上失不失礼了,她靠着许惊鸿的肩膀,闭着眼睛大口喘气。许惊鸿衣衫上的雪松香气有种特殊的力量,仿佛风雪卷携起浑身冒火的人,悄然之间就将人安抚了下来。
许惊鸿抿着唇,内心深处产生了一丝的松动,他的眼眸里倒映着陆幼檀苍白的小脸,脑海里想起的确实另一个女子。
最新的那一封从江南寄来的信上写着许惊鸿的母亲,端阳长公主对自己症状的描述:
“平日里只觉得生活无趣,对什么都觉得麻木。情绪激动之后便浑身发冷,手足发麻,眼前眩晕黑暗,明明周身寒冷,内里却燥热,如同体内有一个暖炉,而被置身于冰天雪地。辗转反侧,痛不欲生,只叫人觉得诸事绝望。”
他的母亲也是经历过新皇即位之初时内忧外患,政局动荡的长公主。她尚且觉得这般的痛苦难耐,那眼前这个流浪多年的女孩子,是不是承受着更加难忍的痛苦。
“谷雨。”
许惊鸿按捺下内心复杂的情绪,沉声吩咐道:
“去楼下把陆姑娘的马铃薯找回来。”
谷雨一直候在门口,收到指令后迅速下楼去寻马铃薯了。在下楼前,谷雨还暗示守在门口的江川流和江不息进屋去。
惊慌失措的翠碧乱了阵脚,她慌不择路的想要冲上前向许惊鸿求饶,又指责似的在劝阻陆幼檀不应该和外男这般亲密,言语之间有些主次不分的荒谬。
在许惊鸿紧不喜的阴沉目光中,江川流控制住了翠碧,不让她再胡言乱语。
“去倒一杯温水来。”
许惊鸿将陆幼檀扶着坐下,春桃在一旁围着两人上蹿下跳,许惊鸿瞥了她一眼,吩咐道。
调整了呼吸的节奏后,陆幼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这次的情况比起上次来要好很多,只是有些头晕,却没有丧失意识。翠碧的言语她听得清清楚楚。
明明这应该是一个更讲究礼节的时代,她一个现代人都在努力尊重着上下阶级之间的差异和代沟。陆幼檀平日里只敢和士兵们打闹,完全不敢在许惊鸿面前肆意妄为,虽然两人是平辈,许惊鸿也完全没有架子,待她也极好。但严格算品级的话,许惊鸿这个从一品郡王肯定是要压她这个国公府嫡女一头的。
可以放下身段,却不可以逾越。
这是陆幼檀总结出来的生存法则。
但是翠碧却丝毫不在意冲撞了陆幼檀一般,一点都不把陆幼檀当主子看,连一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想来她在国公府的靠山应该是很硬的,硬到她已经飘飘然的在许惊鸿面前大放厥词了。
“咳咳。多谢公子。”
陆幼檀接过许惊鸿手里的水杯,朝着他轻声道谢。
“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让我来解决吧,麻烦你了。”
陆幼檀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声音还有些使不上劲,轻飘飘的像砂纸一般在许惊鸿心尖上蹭了蹭。
许惊鸿目光有些黯淡,一瞬间的质疑涌上心头。
他其实可以在一开始就制止这一场纷争,翠碧目中没有陆幼檀,却始终都忌惮着他这个郡王。但是他却为了更好的观察陆幼檀的症状,选择撒手放任事情发展。
从陆幼檀身上得到了那么多的资料,却助推着她走向了绝望。
“你休息,让我来解决吧。”
许惊鸿轻轻弯下腰,在陆幼檀耳边轻声说道。犹豫和质疑浪潮一般冲击着内心,许惊鸿知道,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再坐视不管了。
许惊鸿轻轻弯下腰,在陆幼檀耳边轻声说道。犹豫和质疑浪潮一般冲击着内心,许惊鸿知道,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再坐视不管了。
陆幼檀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仰着头看向许惊鸿。
翠碧看起来的确是有些难对付,但这种表面上张牙舞爪的,实际上却是纸老虎。陆幼檀对自己是有信心的。
这一路上,许惊鸿根本不管事情。碰到江家的事情的时候,他也从来就不插手,放任她自己去处理。每一次许惊鸿都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她身后,光是这样就让陆幼檀很有安全感了。
为什么这次要替她去解决问题了?
许惊鸿躲开了陆幼檀的目光,站直了身子走到了江川流和江不息面前。
只一个转身,许惊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周身的淡漠懒散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仿佛行走于山水浮云间的仙鹤正款步走向人间,那原本点缀在云间的那一丝飘渺的矜贵,瞬间在他周身铺展开来,尊贵骄傲,不容侵犯。
翠碧被江川流堵了嘴,按在了地上,她扭动着肩膀想要挣脱束缚,却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江淮远的侍卫还是懂礼节的,冲撞郡王这种事情可不是小事。若是许惊鸿执意追究,那怕是今天在场的所有江家下人都会被责罚。
“一个侍女指责主子不懂礼节?”
许惊鸿低头看向翠碧,他面色清冷,低沉的声音如同石头一样一字一字的压在翠碧身上。吓得翠碧脸色苍白,呜咽着想开口,却挣脱不开塞在口中的布,只能一个劲狼狈地摇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恬不知耻,败坏风俗。国公府的侍女已经可以这样对主子说话了吗?”
只可惜许惊鸿并没有将她的挣扎和求饶放在眼里。他抬眼,目光中带着丝丝寒意,落在了两个侍卫身上。
江川流和江不息顶着压力,就要跪下,被许惊鸿抬手制止了。
许惊鸿指了指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的翠碧,目光却看向了江川流。
“她冲撞了嫡小姐。我想国公府应该会公道处理,不会委屈了你们嫡小姐吧。”
明明是商量的口气,却威严具现,极具上位者的压迫感,叫人不敢反驳。
“是,国公府定会给大小姐一个交代”
这摆明了是许惊鸿要给陆幼檀撑腰,只追究翠碧一个人。江川流和江不息暗自松了口气,忙应下,朝着许惊鸿和陆幼檀行礼。
“把她带下去吧。”
许惊鸿抬手,示意江川流和江不息将翠碧带走。不让她在陆幼檀面前再有上窜下跳的机会了。待侍卫们带着翠碧出去后,他又看向了一直在角落里不说话的徐婆子。尚且残留着寒意的目光中满含着的警告。
刚刚的话不只是说给侍卫们听的,也是在警告徐婆子。
徐婆子不是翠碧,她在后宅呆了半辈子,早就摸爬滚打成人精了,一下就明白了许惊鸿的意思,讪讪地笑了一下后,朝着许惊鸿行了个礼,脚步匆忙,逃似的跟着侍卫们退了出去。
一时间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许惊鸿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替着陆幼檀摆平了这件事情之后,心中莫名的情绪似乎散了一些。
一转头,却只见坐在椅子上的陆幼檀双手抱着杯子,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里满是噙满了泪水。
“怎么了?”
许惊鸿有些诧异,他身上上位者的威压尚未被淡漠给取代,低沉的嗓音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关切。
“没事。”
陆幼檀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沉闷。
无论是陆幼檀自己还是原主,在两段短暂的人生中,没有这样坚定的被人保护过的经历。
许惊鸿冰冷的声音听在其他人耳里,是砸的人心头一颤的巨石。但在陆幼檀心里,却一字一句在她面前垒成了坚实的城墙,抵御住了来自外敌的侵犯。
植物会自动的朝着光源的发展,动物会顺着水流的方向一路前进,而陆幼檀的一颗心不可控制的在向温暖的来源靠近。
“谢谢公子。”
陆幼檀放下水杯,郑重地朝着许惊鸿行了礼。
陆幼檀的认真倒是叫许惊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微微眯起微扬的桃花目,目光在陆幼檀脸上打量了两圈,确定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举手之劳。”
这话不是客气,许惊鸿虽然无心权势,却也是在权贵圈子里长大的。亮出郡王身份呵退为难陆幼檀的下人,和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
“你好好休息,小满一会会把酸梅汤送过来。”
陆幼檀闻言心理一暖,道谢后将许惊鸿送了出去。
等到她回房间关好门后,春桃蹭了过来,眨着眼睛有些担忧地看向陆幼檀。
“听闻公子精通岐黄之术,他给小姐把脉是小姐生病了吗?为什么小姐会突然晕过去?”
“不是晕过去,是突然喘不上气。”
陆幼檀摆摆手,全心全意的在和桌上的那一提糕点做斗争。好不容易解开了绳结,陆幼檀拿起一个放在最上面的枣花酥,掰了一半,塞进嘴里,将另一半递给了春桃。
第10章
“这是公子买给小姐的,奴婢怎么能吃。”
春桃看着陆幼檀递过来的半截糕点,忙摆手拒绝。
“这里又没别人,快吃吧,这还挺好吃的。”
陆幼檀之前被闹得是挺没有胃口的,但是许惊鸿往她身前这一站,一下子让她惶恐漂浮的内心变得无比安稳服帖。心理舒服了,全身上下都不难受了,食欲也就来了。
刚刚春桃的话也是让陆幼檀心理放松了许多。刚刚发生那么多事情,但是春桃问出口的第一句话还是在关心的她的身体,想来是真的担心。
因此陆幼檀也用了自己的方式传达了善意——分了半截枣花酥给春桃。
而且这枣花酥的确是好吃,外壳酥软,捏成梅花的形状,内陷柔软绵密,没有过分的甜腻,枣香十足。
在陆幼檀半威胁之下,春桃还是接过了那半截枣花酥,小心翼翼的塞进来嘴里。
“好好吃!”
没有女孩子能抵抗甜食,春桃一手捂着脸,露出幸福的神色。
”再吃一块吗?“
陆幼檀又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又指了指桌上剩余的糕点,示意春桃自己来拿。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不了不了,奴婢去开门。“
春桃摆摆手,小跑着去开门了。
小满一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酸梅汤站在门口,笑盈盈地和陆幼檀打了个招呼。谷雨跟在小满后面,手里不知道捧着什么。
“陆姑娘,公子吩咐我端来给您的酸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