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可叹,若女子没有银钱武力或是地位傍身,怕都无法在这世道安然活下去了,除非……依附于男人。
周鸾从胸腹中叹出口浊气,如此依附为的是生,而她周鸾不想死,却也不想永远做个藤蔓依附于木,那是比起死都令她难以忍受的。
可现实却残酷得很,她确认她武功尽失,而致使她武功尽失的男人,却是这种境况下唯一能依附的人。
甚是可笑,甚是荒唐。
可偏偏,她现在没气力跑……
怕是都不需要他派人来抓,只要她跑个一里地就能自己累倒在地。
郭嬷嬷说的实际,却也是将现实摊开来狠狠打了从前的她一巴掌,这巴掌是抽到她心中的,抽痛她从前的骄傲。
“郭嬷嬷,我晓得了,之后的补汤我都收着,只是……”周鸾说着面露难色。
瞧见这位听进去了,郭嬷嬷便也眼神一亮问她道:“只是什么?”
周鸾:“只是以后万不可再做甲鱼汤了。”
想着这位主儿都想明白了,就这一个小小的要求,郭嬷嬷可得是一万个答应,道:“是了,这甲鱼汤可不是最补的,要说最补的还是那紫河车。”
“您看您这脸白的,定是血气不足了,那紫河车可是最补血气的,不出一个月奴婢定让你白胖起来。”
对于白胖不白胖,周鸾没甚么关心,只是那紫河车……听这名字就觉着不太妙。
“紫河车,是……”
还没等周鸾这句话问出来,碧玲就从外头撩开帘子抻出脑袋道:“紫河车现下药铺子里都没有,您老就能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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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此恨
碧玲和郭嬷嬷就着紫河车和其余一些奇怪的补药聊得热火朝天,周鸾却游离之外,虽坐在两人中间,实则却是望着桌上的一方暖玉香炉神游太虚。
这香炉本不打眼,小巧得很,暖玉做成却又偏生得灰扑扑的,差点儿就要与这桌子的木色融为一体了。偏生细看之下却有些灵巧,顶盖上雕着那鹿衔灵芝祥瑞图案,尤其那双鹿眼雕得那叫一个玲珑剔透仿若活过来一般,精致灵动中亦别有一番意趣,也算是这屋子里的物件中唯一能让她多看上几眼的。
只是……她分明记着那天似乎是被他拍碎了的,亲眼见着那鹿嘴与那衔着的灵芝被人一掌拍散。怎么现下却又还好端端地粘在一起?
莫不是某人提了个新的,又半夜翻窗将这个一模一样的香炉搁在桌子上了?
周鸾拿起那方袖珍香炉,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香炉并不像稍远处看得那样的完美无缺,倒是有一丝类似冰裂的痕迹,那冰裂之中还带着浅浅淡淡的金,瞧着似乎是用金线修缮过。尤其是那鹿嘴里衔着的灵芝四周被淡淡金芒包裹住,没破坏本身的美感不说似乎又加上了一丝光晕的灵性。
她伸出手指细细摩挲那层金色的纹路,却平滑如常几乎就像是原本就被嵌在里面一般的浑然天成。
由此她却更加确定,这香炉绝对被那人偷拿去修缮过。她心神一晃,不由得又想起那场没有结果的刺杀……
她那场病确实只是偶然,积怨成疾加之身子骨不知怎地比之从前脆弱了不止一倍,只是稍微淋点子雨吹个风就染了风寒。只是风寒也还好,偏偏又高热不断。
而她枕下一直存放着的簪子是穆寒年送给她的,从前是为了那一点点的爱慕,而如今放在枕下却只是为了自保。
当时还没发生这些个糟心事,当时她还是黑虎岭的少当家。
只是有一天鬼使神差的觉着穆寒年在这个簪子上的雕工自己实在看不过眼去,却又怕当他面说出这话再伤了他的心意。
她寻了一天夜里,模进林子就着微薄的月光,拿着匕首仔细将那簪子通体削圆润了,等她终于满意停下手之时,却发现那簪子尖端却被她削得过于尖了,不过是一只木簪,尖端锋利得却足可以刺破皮肉。
知道此番是自己弄巧成拙,周鸾却也不想让当时的穆寒年知道,于是每日夜间放在枕下,每天晨间都在头上戴着。
而现下她却也庆幸当时养成的习惯,这只簪子在匪山倾覆之时就好端端戴在她头上,就算是再次醒来在马车上,怀中的匕首和腰间的双斧都不见踪影时,这枚木簪倒是成了她身侧唯一留存的保命之器。
她是想杀了穆寒年,可不是如他那般下作的手段报仇,而是光明正大的提着她那双斧子与他决一死战。
那天许是烧糊涂了,偏偏穆寒年面上却又那般心生疼爱情深不悔的样子,这副样子怕是旁人见着都得深受感动,可偏偏周鸾觉着他此番举动着实做作,没得让人恶心。
偏偏他还说了那么一遭明知故问的话。恨吗?他如何能问得出口的?
那话让她倍感讽刺,最后那簪子还是刺了下去。鲜血横流间,却不知是谁淌了泪,只觉衣襟濡湿一片。
他说:“既想让我死,那便好好活着,这点气力都不够缚鸡的。”
他说:“周鸾,我把命赔你也好,但那黑虎岭的事我不后悔。”
他说:“周鸾,我等你养好力气,来取我的命。”
穆寒年的手反握住那木簪,簪尾的红色琉璃泣着血,他的面色惨白一分,那琉璃便红上一分。
他摊开手掌,将那枚带血的木簪递到她跟前道:“我送你的,不必归还于我,好生收着。”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只是衣袖间流淌的血染了一地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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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猫杯状,前两天还怀疑巨结肠整个人有点崩溃,所以断更了几天。
现在猫咪好多了,有精神了也能吃了,也放心下来了。
今天先浅更一下,明天继续更新补章节字数,即将恢复更新,还望小可爱们理解~
柳某人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第44章 思虑
聊了半晌,碧玲才发觉自家主子竟然一言不发,再一看才瞧出她神色不对,赶紧关切道:“小姐,您想什么呢?怎么一直看着香炉出神?”
周鸾笑笑,移开目光道:“没什么,只是在猜这香炉中到底燃得什么香,煞是好闻。”
碧玲吸了吸鼻子,继而点点头,道:“确实呢,奴婢之前还没发觉,今日闻起来还真是好闻,只是这熏香不像是花香果香,倒像是……”她挠挠头,好似形容不出来。
周鸾却接着她的话继续道:“好似沉朽的木头被火焰烘烤过的暖香?”
“是了是了!正是呢。还是小姐形容的贴切!”碧玲一拍手,挤眉弄眼地拍着马屁。
周鸾被她逗得笑出声来,不过转眼见了郭嬷嬷又收了笑。
不为别的,只为郭嬷嬷的神色有些不对。
许是想着煮药汤的事?周鸾只思索了片刻便放下了疑窦。
而郭嬷嬷也只是怔愣了一阵儿便回过神来,站起身来便道:“老奴想起还有个补汤在灶上熬着呢,再不回去怕是都要烧成炭了。”
郭嬷嬷说罢便拿眼瞧着周鸾,似乎在等她放话。
周鸾这边一点头,郭嬷嬷便像是火烧到后腰一样飞快跑了。
见此,碧玲却奇道:“这郭嬷嬷竟然也会着急吗?每天见她波澜不惊稳如泰山的模样,以为她不会焦急呢!今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真是奇了。”
周鸾眼神闪了闪,道:“怕是家中有些事吧。”
“主子,你又忘了不是?郭嬷嬷家中人均已亡故,哪还有什么家事可惦记的。”碧玲说罢,眼神中却也怜上几分,“要说这郭嬷嬷也是可怜人,家中人死的死走的走,这世上真真儿是独一个无依无靠,想她这般岁数还在外面做活也是凄凉。”
周鸾听罢,轻笑道:“既然觉着凄凉,平日里也不见你对她有几分好颜色啊?怎么今日突然发这些感慨?”
“呼,怜悯归怜悯的,凄凉归凄凉的,只是她这人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儿。”说着,碧玲又皱起眉头,“成天神神秘秘的,那神态动作也不似村妇,至少我们村子就没她这样的,且平日里的事情有颇多讲究,被她数落一番免不得让人堵心。”
周鸾知晓碧玲不是个傻的,只是人实诚些,便提点着道:“唔,那你觉着她当真只是一个寻常村妇吗?”
“主子觉着郭嬷嬷不是寻常村妇??”碧玲眉头舒展开来,一对杏眼却瞪得溜圆,“不能吧。那日我在门口听着她说来着,一边哭一边说,说得可真了不像假的!”
“而且那衣服脏得很,就是人……您也知道,奴婢是家中没饭吃才被买来的,可我见那郭嬷嬷梳洗完确实不像是遭过饥荒的样子,倒像是个顿顿能吃上饱饭的。”渐渐的。碧玲似乎也发觉了端倪,声音也愈来愈小?
“唔,不错,观察入微。”周鸾赞叹一声,接着道,“且你也说她不像是寻常村妇,规矩大得很……”
说到这儿,周鸾刻意停下来,等着碧玲自己得出结论。
碧玲一拍巴掌,斩钉截铁道:“是了……是范大人派过来的。”
周鸾:“……”所以这个范大人到底是谁?
那天她发着高热,来见她的明明是穆寒年!且他出门去时不可能没与碧玲打了照面。难不成……那个胡子拉碴的儒生形象的“范大人”,真的是穆寒年假扮的不成?
周鸾有了这疑虑便问出口道:“那日我高热,有位男子过来看我,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男子?”碧玲挠挠头,回想了会儿才道,“那日奴婢并没有看到什么男子啊?”
周鸾心中一惊,不过很快也知晓过来,怕是那日穆寒年去见她也是见得偷偷摸摸而非光明正大,怕是进屋也是翻窗过来的没惊动任何人。
真不知他为何如此……人是他掳来的,别苑是他安排的,估计这别苑里的下人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见她偏生跟做贼一样偷摸得很。
其实周鸾现在也不知自个儿和穆寒年到底算是个什么关系。
说是情侣,他从前却是字字句句都是欺骗,端了黑虎岭,杀了孟云,害死义母,单拎出来哪一幢事都足够她对他恨之入骨了。
且不说这个,穆寒年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对待仇敌做的事?既然是演的,那些爱慕也是装的,那何不一刀了结她性命算了?为何还不杀了她,只是将她带到新都,半囚于这个别苑?
且一觉醒来,她自觉武功全废内力全无,要说这里面没穆寒年的手笔她也是不信的。
虽说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可周鸾试了这些个月,自己已然得出了结论,那就是……她那身武功怕是回不来了。
难不成这亦是一种折磨人的方式?就是恨一个人就得让这个人活着,让人亲眼见着家人朋友一一散尽,最后再活成一个生不如死的模样?
周鸾想着,却觉着这么解释看来,着实有道理。
穆寒年那一步步的筹谋既然只是为了灭黑虎岭。那让她此番活着,怕还是有些私人恩怨在的,估计是见他第一面,那顿鞭子让他恨上的,现在留着她的命,也是方便日后磋磨。
可是塞来一个会做补汤的嬷嬷又怎么说?且那嬷嬷话里话外都是让她顺从穆寒年,又猜测她是穆寒年“心尖上的人”,让她好好把握嫁进将军府。
现在想来,怕是穆寒年那厮演技精湛都骗过了自己府中的嬷嬷,连带着郭嬷嬷都有此种误会。
怕不是那男人叫郭嬷嬷过来做补汤的原因,就是让她养好身体,日后方便再抽上几百个鞭子以报当日之仇吧?
周鸾愈想,愈觉得对。
还有那日她用那木簪子刺伤他时他说的那句“等你来取我的命”,顿时就从她彼时认知的“虚伪”,转化成有恃无恐的“示威”。
周鸾想着想着,怒气直冲天灵盖,“啪”的一掌拍在木桌上,那桌子上的袖珍香炉也被拍地跳了一跳。
碧玲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个儿没见到主子所说的男人,惹主子生气了呢。虽说这位主子是个好伺候的,可是毕竟卖身契还在范大人手中捏着,若是惹了这主子也讨不到好,她想着便“噗通”一声跪下。
碧玲跪下正想措辞呢,不料主子似乎思绪完全就不在她这。
只见周鸾拍桌后,便张口骂道:“好你个穆寒年,废了我武功,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让我养好力气再取你性命,真当我周鸾不敢吗?!”
碧玲跪在地上听她那一串怒骂,却迷糊起来,心道:穆什么年是谁?怎么就提到取人性命了?不过看自家主子气成这样,这穆什么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嗯,只管骂他就是了!
碧玲思考过后,便道:“什么人敢威胁小姐,怕是当真不要性命了。”
周鸾闻声低下头,却见碧玲竟然跪在地上,赶忙扶起她道:“你怎么跪在地上?我方才吓到你了?抱歉方才在想些不好的人和事才一时间……你快起来。”
碧玲也不矫情,被她一扶便站起身来,道:“虽说奴婢不知小姐你从前到底事做什么的,但是每日看你练拳真的是有章法的,比奴婢在乡里看的武把事要厉害许多,怕是从前也是个侠女吧?”
“就是惩奸除恶的那种侠女。”碧玲说着,眼神中满是憧憬与崇拜。
“呃……咳咳。”碧玲右手握拳轻咳两声,“那个……好像真心算不上惩奸除恶。”
或者说……她身处的黑虎岭,原本似乎就是被除的恶。
“小姐您就别谦虚了!”碧玲说着轻拍了下周鸾的腕子,“奴婢还是有些眼力的,第一眼一看您就是个侠女,果然没猜错。”
周鸾望着碧玲崇拜又带着惋惜的目光,便知这丫头在瞎脑补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