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立时有太监应是,便出去给承恩公府宣旨了。
大长公主带头道:“陛下圣明。”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沈拾月当然明白,皇帝这无非是在给太皇太后做样子,以免他外祖家遭到更严重的惩戒。
而连皇帝都怕成这样,可见太皇太后果然牛。
她于是也赶紧拉着小傻子起身道谢:“多谢皇祖母,多谢陛下为殿下主持公道。”
皇帝做亲切状颔首,道:“长嫂不必多礼,这也是朕应该做的。”
话音落下,太皇太后这才也开口道:“说了半天,菜都凉了,快吃吧。”
众人应是,这才又继续吃起来。
没过多久,却见方才报告自己怀孕的那位韩贵人又开口道:“这道梅子八宝鸭甚合臣妾胃口,不知可否叫御膳房再上一份?”
皇帝笑了笑,颔首道:“当然可。叫人再上一碟便是。”
韩贵人忙娇羞道谢,又同太皇太后道:“请太皇太皇原谅臣妾失态,近来实在忍不住想吃酸甜味的。”
太皇太后道:“这阵子就是如此,不过也是要多长个心眼,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不能吃,千万要问过太医。”
韩贵人应是。
田太后也道:“等会回去就叫梁院判去你那一趟,给你好好把把脉。”
韩贵人又应是,不由志得意满。
而一旁的吴昭仪及另两个嫔妃的脸色却十分不好。
沈拾月看在眼中,默默心道,这韩贵人还是有些过于嘚瑟了,这时候合该低调养胎,早点把孩子生下来才是,趁机炫耀什么?
瞧吴昭仪那几个,看起来都不像省油的灯,怕不是要长些坏心眼哟。
罢了,左右也不管她的事,还是等着吃瓜吧。
~~
接风宴吃了一个时辰才进入尾声,太皇太后回宫歇息,其余人等也都各回各家了。
沈拾月与小傻子也上了马车,随着车轮滚动,心间还是忍不住回想方才所见。
嘿,那汾阳王与田太后的侄媳妇姚氏都被禁了足,今日也算大仇得报,甚是解气。
她对小傻子道:“今日还是多亏殿下记性好,今次汾阳王与那承恩公世子夫人都被禁足,日后便没人敢欺负你了,殿下表现不错。”
慕容霄嗯了一声。
就是要叫人知道,欺负他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却见沈拾月又问他:“殿下可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喜欢什么?”
——经过今日亲眼所见,她已经深深了解到,太皇太后才是唯一的大佬,往后得好好巴结才是。
慕容霄又岂会看不出她想干什么,一时玩笑心起,故意逗她道:“皇祖母喜欢本王。”
却见她险些翻个白眼出来,十分无语道:“这不废话么,难不成把殿下送给她老人家?”
说着琢磨了一下,又问他:“太皇太后喜欢听戏吗?她老人家是不是也喜欢听昆腔?”
慕容霄正经了一些,道:“皇祖母并不常听昆腔。”
——太皇太后其实不太爱热闹,自他长大后便搬去了畅春园清净,平素很少回来。
上次回宫,应该还是在他摔伤之后。
只不过后来眼见他一直无法恢复,便又回去了。
连先皇殡天,也未曾回来。
其实说起来,太皇太后与他并没有血缘。
那时高祖皇帝登基,本应继承大统的嫡子却不幸夭亡,太皇太后又一直再未生下嫡子,高祖皇帝无奈之下,这才在皇子中挑选了他的父皇册为储君。
所以严格说来,他的父辈之中,与太皇太后有血缘的,只有大长公主而已。
只不过,高祖皇帝敬爱太皇太后,将皇子们都放在中宫教养,这么多年下来,在他的父皇及庆王等人心中,嫡母与亲母并无二致,因此对这位老太太都是十分敬重。
后来高祖皇帝殡天,他的父皇继了位,太皇太后便萌生退隐之意,命人在京郊建了畅春园,打算颐养天年。
只是后来他的母后忽然撒手人寰,太皇太后才不得已留下,又将他抚养长大。
老太太对他自是恩重如山,只可惜上辈子的他却叫她老人家失望了。
……
慕容霄一时陷入沉重之中,却听身边的姑娘忽然道:“太皇太后虽然不喜欢昆腔,但没准会喜欢咱们的京腔。等会儿回去,就叫俊卿沛瑶兄妹再琢磨几出新戏,尤其老太太们喜欢的戏。”
咳,总之太皇太后这根大腿,她是一定要好好抱紧。
慕容霄回了神,不禁又有些好笑,她倒是会审时度势。
于是又给她出了些主意:“皇祖母喜欢三国,诸葛卧龙,还喜欢隋唐群英。”
“是吗?”
沈拾月眼睛一亮,忙点头道:“那咱们的草船借箭不就派上用场了?就叫他们编个空城计之类。”
说着又夸他:“多亏殿下记性好,这个功劳先给殿下记下,回头若是能得了太皇太后的欢心,便好好奖励殿下。”
慕容霄嗯了一声,顺势道:“晚上吃好吃的。”
咳,为保险起见,先兑现今日这份。
却见沈拾月道:“可以啊,嗯……不如叫王厨给殿下做炸鸡吃。”
炸鸡?
没听过。
慕容霄于是问道:“好吃吗?”
沈拾月点头:“当然好吃,天底下就没有小孩不喜欢炸鸡!”
说着忍不住跟他形容起来:“先把鸡腌制一下,然后挂上糊过油炸,炸得外皮酥脆,内里却还有汁水,咬一口外酥里嫩,别提多香了!对了,我再叫王厨给殿下炸些薯条,用柿子炒个酱,简直绝配。就是没有可乐……只能用乌梅汤来代替了,多放些冰糖,想来味道应该也可以。”
慕容霄:“……”
虽然不知可乐是什么,也没吃过她说的这个炸鸡,不过听她这么一说,他已经有些馋了。
景王殿下一时间满是期待。
哪知紧接着,却听她又道:“对了,今晚殿下要回前院睡哦。刚才说好的。等吃完炸鸡就回去。”
慕容霄:“???”
哪里就说好了?
他根本没答应。
他于是立时否定:“不要!”
却见沈拾月挑眉:“什么不要?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没得商量。”
慕容霄:“???”
怎么就决定了?
再说,没得商量,他也不能答应,眼看他费了多大力气好不容易又能睡在一起的。
他于是又道:“本王不要睡前院。”
却见那姑娘道:“若殿下实在不想睡前院,那就叫人在望月阁给殿下安张床,在那里睡吧,夜里还能赏赏月亮星星,景色也不错。”
慕容霄:“???”
为什么要在别处给他安床?
这么冷的天,他才不要赏什么月亮星星!
他于是又道:“不要望月阁。”
然而那姑娘已经耐心尽失,只道:“不要望月阁那就回前院,总之殿下是不能再去后院过夜的。”
说着还朝他瞪眼,“殿下不要无理取闹哦,不然今晚的炸鸡不能吃了。”
慕容霄:“不吃就不吃。”
哼,豁出去不吃,也不能被赶出去。
这是他做夫君的底线。
然而却见那姑娘又挑眉,道:“好啊,这可是殿下说的,那就别吃了。不过就算不吃,殿下也不能睡后院。总之这个家我说了算。”
慕容霄:“???”
还她说了算?
……就算她说了算又能如何?
他就不信,等今晚他过去,她还能把他关在门外不成。
……
两个时辰过后,景王殿下站在傍晚的后院门外,闻着内里传出的炸鸡香味,听着里头沈拾月与丫鬟们的欢声笑语,陷入了沉思。
呵,居然把大门关住,把丫鬟们叫走?
任他怎么拍门也听不见?
算她狠。
作者有话说:
众人:叫你花里胡哨的解什么衣裳,这下好了,媳妇没了,炸鸡也没了,啧啧啧啧。
景王殿下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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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
第41章
宫里有了太皇太后坐镇, 沈拾月便晓得, 接下来田太后应该会老实一些,于是便专心准备起她的茶会。
从茶水点心到午宴的菜式, 她无不亲自过目。
毕竟这可是景王府头一回在府里宴客, 不能丢份子。
眼看一切准备就绪,到了宴请的日子,宾客们便纷纷登门了。
当然, 为了避免引人猜忌, 沈拾月并未有多大张旗鼓, 只不过叫了几位那日在大长公主的梅花宴上与她亲近的,如大长公主的儿媳妇徐虹玉, 其母舞阳侯夫人,小傻子的婶婶庆王妃跟闺女雅安郡主, 以及昌邑候夫人等等。
而最令她惊喜的是, 那位一见如故的英国公府大姑娘林雅宁也来了。
林大姑娘还特意带了两盆上好的茶花,对她道:“这是小女自己养的山茶, 是云南的十八学士,花开之后有十八轮花瓣,因此而得名,希望王妃不嫌弃。”
沈拾月虽不懂花,却也听过这十八学士的大名,立时一脸惊喜道:“这可是花中珍品!听闻这花甚是难养,因此才十分名贵,没想到林姑娘居然一下给我带了两盆,这叫我该如何感谢才是?”
说着忙吩咐小霜:“快叫人将这两盆花放好, 且仔细养着, 万不要辜负了林姑娘一片心意。”
小霜应是, 便小心将花摆在了房中显眼之处。
林雅宁笑道:“王妃实在过奖,我平素没别的长处,无非摆弄个花草,家中还有几样别的,若您喜欢,改日叫人多送几盆来。”
沈拾月不吝夸赞道:“你可真是精致之人,花到你手上也是有福气。”
说着忙亲自给林雅宁让了座位,又问她道:“不知那日回去后,二姑娘的事是怎么处置的?”
林雅宁也直言道:“后母原还想替她女儿求情,说什么她也受了伤,只怕是不小心之类,我父亲素来耳根子软,所幸小女回府之后便直接禀报了祖父,有祖父主持公道,父亲无法,便罚她禁足半年。”
沈拾月颔了颔首,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看来便是公侯门第也无法避免,这林姑娘也挺可怜的。
她道:“幸亏老公爷耳清目明。”
却见林雅宁又道:“其实祖父是个武人,平素并不注重内宅之事,从前都是祖母支持公道,只可惜祖母几年前过世,小女便只能斗胆去烦扰祖父了,所幸祖父没有责怪。”
沈拾月又点了点头。
啧,这姑娘也是不容易,自小没了母亲,原本还有祖母护着,如今祖母也没了。
不过能对她如此直言,且也并不掩饰神色,可见林雅宁很信任她。想她虽然是景王妃,但娘家没有势力,夫君还是这个样子,其实在外人看来,是没什么前途的。
这姑娘却是未来皇后,居然还能如此信任她,足见并不是势利之人。
好,这个朋友她交了。
她于是又安慰道:“也没关系,林姑娘端庄知礼,公道自在人心,令妹那日作为,别人都已经看在眼里,料想也就这般了。”
林雅宁道:“王妃所言极是,总归恶有恶报,我不与她一般见识。”
沈拾月点头,心间愈发喜欢这姑娘。
然而想起前几日在宫中的见闻,又愈发替这姑娘着急。
虽说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但那狗皇帝真得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啊。
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办法。
……
眼见宾客皆已来齐,沈拾月便请众人移步去了戏楼,又叫丫鬟们上了点心酒菜,再招呼戏班子上场,如此边吃边看,也算乐事。
她特意与表嫂徐虹玉及林雅宁坐在一桌,想着方便聊天。
徐虹玉也正憋了一肚子话,便趁此时台上锣鼓响,问她道:“听闻汾阳王两口子被禁足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那日太皇太后的接风宴她没去,而过后便传出了这个消息,所以此事肯定同太皇太后的接风宴有关。
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总不好同婆婆大长公主打听,所以便趁机问沈拾月。
沈拾月便道:“其实并非禁足,太皇太后只说不叫汾阳王再喝酒,见他身子不好,叫他在府里养病罢了,只是没说什么时候可以出来的话。”
大家都不是傻子,一听这话也就都明白了。
徐虹玉又问:“那此事是因何而起的?”
沈拾月便又道:“因为我与殿下大婚之日,汾阳王醉酒闹事,欺负殿下来着,刚好被太皇太后知道了,太皇太后便因此而发下了圣谕。”
咳,所谓聊天,便是你说你知道的,我说我知道的,朋友间以真心换真心,所以她当然知无不言。
话音落下,却见表嫂徐虹玉颔首:“那他们两口子可真是该好好在府中养养,免得下回出门的时候再掉到河里。”
俨然已与她同仇敌忾了。
众人吃了一阵,徐虹玉又问道:“对了,听说宫里的哪位娘娘有孕了?”
这话一出,却见一旁的林雅宁却是一顿。
沈拾月看在眼中,心道这话题起的也好,不如索性叫这姑娘先了解了解宫中的真实情况,便是无力改变命运,做个心理准备也好。
她于是又道:“是韩贵人,那日宫宴上自己宣布的消息,还说她怀了身孕之后喜欢酸甜口味,陛下便因此赐了一道酸梅八宝鸭。”
话说完,她又瞅了瞅林雅宁,见那姑娘虽然没说什么,但神色已然没先前那般轻松了。
沈拾月在心间叹气——别怪她,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