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学得津津有味，李炎让她上手赶一赶，宋清掌握得很好，一不留神就回到红河大队了。
送完李炎，她又把牛车送回到广播站。
广播站门开着，里面值班的人不知道去了哪，宋清想着要把牛车当面还给那人，就坐着等了会。
过了一会，宋清没等到值班的人，倒是等来了其他人。
来人是个女人，她从自行车下来，着急忙慌地说道：“快快快，检查组快到了，快点广播。”
宋清一脸茫然，“我不是。”
女人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从桌子上抽出一份稿子就让她对着话筒读。
宋清被她按在话筒前，不得已照着稿子念了起来。她清脆悦耳的嗓音在红河大队下属村庄中响起。
稿子的主要内容是歌颂每个在田里劳作的红河村民，文风质朴，诚意满满。
田里干活的村民停下手里的活计，静静地听着广播内容，脸上展露出笑容。
李长红正在和刘花说宋清的坏话，被广播打断还有些不满，耐下心听后越听越迷惑。
两人对视，异口同声道：“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啊。”
跟她们有相同感觉还有陈婉，她在知青点的厨房里捏着干柴往灶洞里填，听见这个声音后生气的重重一捅。
只听“滋”的一声，灶洞里猛地窜出白汽，灼伤了陈婉的手背，她痛呼着跑出厨房，压根没有发现灶上的锅底漏了一块。
翻滚的汤食从锅底破口处泄出，知青们回来后发现不仅没饭吃，唯一的锅也不能用了，之后更不会给陈婉好脸色。
体育课，宋木站在喇叭下面听的极为认真。
老师怕他声音太响伤到他的耳膜，让他站远点，宋木摇头，指着喇叭：“阿姐在里面。”
老师无奈，只能让他稍微捂一下耳朵。
宋清读到一半时，原先值班的人回来了，手里还牵着一个女孩，他满眼惊讶地看着宋清，完全没想到这跟他借牛车的姑娘还有这能耐。
女人看看宋清，又看看他手里牵着的女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搞错了。
“张。”女孩刚出声就被值班员捂住嘴巴带了出去，女人也跟了出去。
他们一直等到宋清读完稿子才进来。
女人抱歉地说：“小同志，对不起啊，刚才是我搞错了。”
“没事，我刚才要是快一点解释就好了。”
值班员满脸好奇：“普通话说得不错，小姑娘你之前是不是当过广播员。”
宋清：“没有呢。”
“那是在镇里上学？”
“没有，早就不上学啦。”
值班员更是惊讶，看向宋清的眼神满是赞赏，“你刚才说得真好，一点都看不出是第一次读广播，我还以为你之前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呢。”
宋清挠挠头：“可能是我胆大吧。”
“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你真是太厉害了。”值班员由衷感谢道。
镇里让每个大队找学生歌颂赞扬村民的辛苦付出。
值班员本来都安排好了，但是那个学生临时生病来不了了，他只能重新去学校再找个符合要求的学生。
这里普通话标准的学生不好找，一来二去也就耽误了时间，幸好宋清误打误撞地赶上了。
宋清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往外看去，忽然想起一件事，“叔，牛车我给你放外面了，我得回去了。”
沈姨早上说要跟她说件事，看上去有点着急，该不会是铁蛋又丢了吧，她得回去看看。
第17章 异样
宋清赶到铁蛋家的时候，听见屋里传来吵架的声音，转身刚想走，沈容噙着泪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宋清勉强一笑。
“四丫，你来了。”
宋清愣了一下，“沈姨。”
沈容抹去眼泪，带着宋清到旁边说话，她声音有些哽咽：“你跟铁蛋关系好，你能不能帮沈姨劝劝铁蛋。”
宋清一脸茫然，不解地问：“劝什么？”
“铁蛋不愿意回城里上学，四丫你去劝劝他好不好。”沈容也是没办法了，不然也不会找宋清帮忙。
之前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把铁蛋带回城里上学，可铁蛋这孩子不知道闹什么脾气，一个人从城里跑回来，幸好没出意外，不然谁都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这次无论她怎么说，铁蛋都抗拒的不愿意跟她回城里，就连原先同意的铁蛋爷奶都反对她带铁蛋回去，甚至跟沈容大吵了一架。
想到这，沈容鼻子又是一酸，眼里泪花翻涌。
宋清听完沈容的请求沉默了一会，在腹中打好草稿然后抬头说：“沈姨，铁蛋有跟您说他为什么不想回去吗？”
这回轮到沈容一脸茫然。
好像说过，但沈容当时太忙没注意听，她不确定的开口：“他在这野惯了，城里学校限制多，他贪玩待不习惯。”
宋清一听就知道这是她的想法，叹了口气，“沈姨，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不会，你说。”
“沈姨，铁蛋是个责任感很强的孩子，上学的时候，他都是做好学校的作业才去跟村里的孩子出去玩，而且会在结束之后送同伴回家，农忙时他还会带同伴帮他们家里人干活，从来没有听他抱怨过什么，所以他并不是因为贪玩才不想待在城里的。”
说到这，宋清看了眼沈容的反应。
沈容嘴巴微张，看上去有些惊讶，明显没想到铁蛋在家这么懂事，跟之前在城里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当年，她一生下铁蛋就被大队推荐去了工农兵大学，她丈夫李刚不放心，跟她一起走了，留下铁蛋在这。
直到今年，铁蛋七岁，她跟丈夫李刚在城里稳定下来，他俩才回来把铁蛋接走。
孩子不在他们身边长大，自然也不清楚他的脾性。
沈容生了一对龙凤胎，刚出了月子没多久，本来想着铁蛋还能帮他们分担一些家务事，在城里那几天，铁蛋鲜少有不折腾的时候，一天天地给她累得够呛。
沈容以为铁蛋不懂事，那天随口说了他几句，谁想到他居然负气跑了回来。
见她没有生气，宋清继续往下说道：
“沈姨，铁蛋被花奶奶他们教得很好，他留在这里你可以放心。这些年你和李叔不在他身边，他盼着你们回来，但这么多年的缺席，现在相处起来难免会有些生疏和不习惯，你们给他点时间，等他想清楚说不定就心甘情愿地跟你们回去了。”
宋清尽量用委婉的说法拒绝沈容的请求，她能从铁蛋回来后的只言片语推断出他在城里的遭遇，他过得不开心。
既然这样，她就不能不顾铁蛋的意愿。
他父母没回来之前，宋清经常听铁蛋提他爸妈，虽然他总不愿意承认，但宋清看得出来，铁蛋非常想念沈容夫妇。
现在想念父母的孩子拼命逃离父母身边，其中原因沈容夫妇最好回去好好想想。
沈容听懂宋清的拒绝，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失望，“好，谢谢你四丫，麻烦你过来跟我说这些话了，留下来吃顿午饭吧。”
她面上笑得温婉，实则笑意不达眼底，说话也很客气。
宋清心里叹气，知道她还是生气了。
“沈姨，不好意思啊，没能帮到您，吃饭就不用了，我还有事，就先走去了。”
“好。”沈容淡淡地应了声，看着宋清走远。
宋清被身后的冷意追赶着往前跑，她跑回猪圈时，刘萍萍还在那等着呢。
“你这孩子，跑这么着急干吗，看这满头大汗的，赶紧去洗洗。”
清凉的井水扑在宋清脸上，带走她脸上的热意，细软泛黄的刘海被抓到后面，露出她晶亮有神的杏眼。
她巴掌大的脸蛋难得全部露出，她皮肤白嫩了很多，看着十分秀气，刘萍萍觉得她长变了，夸赞道：“四丫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宋清笑了一下，眉眼全部弯起，看着很是讨喜。
“刘婶，您先回去吃饭吧，我在这看着。”
这是李炎走之前交代的，说这猪刚打完针后的几个小时内要关注一下它的状态。
“行，你在这等会儿，我回去吃个饭就来替你。”
“刘婶，没事，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刘萍萍拍了拍宋清的肩膀：“听我的，你一会还要去接小六呢。”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猪圈里之前那片猪粪已经被打扫干净了，猪现在躺在干净的干草上睡着了，呼噜打的极响。
宋清闲着没事，打算把食槽和水槽清理一遍。为了以防万一，她把之前猪没吃的猪草全部扒出来埋在地里，准备晚上接完宋木再去割一些新鲜的猪草喂猪。
清理水槽时，宋清察觉到一些异样。
原先她每天喂完猪草后，会顺手在水槽里面添上新的井水，等到第二天水槽里面应该还剩下一半水，现在水槽里面基本空了。
是猪太渴，自己喝掉了还是有其他原因。
宋清抱着这个疑问，仔细检查了一遍水槽，又发现了不对。
如果是猪喝完了水槽里的水，那水槽里面应该会留下一些污垢，现在水槽里面很干净，这不正常。
她脑中冒出一个猜想，医生说猪中毒了，如果不是猪草的原因，那会不会是有人在水里下了毒，等猪喝进去后，再把水槽清理干净。
宋清觉得想法合理，但是没找到证据。
她想不到谁会这么做，这猪可是村里的重要财产，过年每家每户都能分点，把猪毒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刘萍萍回来的时候，看见她站在水槽旁边看得专注。
“四丫，看啥呢？”
宋清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刚才的发现，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隐瞒下来，毕竟她没有证据。
太阳逐渐西向，宋清去学校接宋木，回来路上看见大队里的自行车，羡慕地锤了锤腿。
这一天来来回回跑的她累死了，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
宋清忽然想起自己有张自行车票，她之前打算把这张自行车票置换出去，但这些天她忙得没时间出去，这件事也就因此搁置了。
也是时候了。
等到周末这天，宋清带上宋木和在书记那开的介绍信，背筐里放了些晒干的野山菇、木耳、青菜和自制果干掩人耳目，牛车上别人问她去做什么，她只说给人送东西。
这次到了镇上，宋清没再去国营饭店，这两天李长红四处宣扬她给肉猪喂毒草的事，虽然没几个人相信，但盯着她的人比之前多了不少。
她带了自家烙的鸡蛋饼和一点米汤当做早饭，早上出来得急，只能带过来吃，两人在路边吃完往之前邮局的方向走。
进到邮局问有没有他们母亲苏园的包裹。
邮递员：“没有。”
宋清：“好，谢谢，我下次再来。”
宋木拉着她的手，仰头问：“下次来？”
“对啊，阿木不想来吗？”
“阿姐来我就来。”
宋清这么做是为了让邮局的工作人员记得她，这样以后寄给他们母亲苏园的包裹就不会被别人轻易取走了。
宋清按照之前程致远留给她的地址，抱着宋木走进邮局后面的巷子里，七扭八拐后停在一处院子外。
“扣扣，扣扣。”
“来了。”门里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
程致远打开门，看见宋清两姐弟，眼中充满惊喜，咧嘴露出八颗白净的牙齿，看上去有些傻气，“大妹子，好久不见。”
宋清抿嘴笑，“好久不见。”
“哥哥。”宋木出声，他眼巴巴望着程致远，大大的眼睛看着很是可爱。
“阿木长高了。”程致一把抱起他，然后举过头顶，“也长胖了，不错。”
“小远，是谁啊？”屋里走出来一个干净利索的奶奶，看见宋清两姐弟，眉开眼笑地说，“哎哟，挂历上的福娃娃走出来了。”
程致远抱着宋木跟她打招呼：“奶奶，这是我朋友。”
“奶奶好，我叫宋清，这是我弟弟阿木。”宋清礼貌说道。
宋木奶声奶气地说：“奶奶好。”
“好好好，来，快进来吃糖。”
宋清走到屋里，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交给程致远奶奶，“奶奶，这是我从家里带的，东西不多，您别嫌弃。”
“这话说得，有啥嫌弃的，奶奶还要谢谢你呢。”
程奶奶是真高兴，从他们搬来这里，家里就没来过客人，平时程致远还得去上班，家里寂寞冷清得很，今天终于热闹了。
程奶奶拉着他们坐下，拿的零嘴堆了满满一桌，一直招呼他们吃，恨不得喂到他们嘴里。
程致远哭笑不得，站起来拦住她把她按在座位上：“奶奶，你这样会吓到他们的。”
“哦哦，是，自己吃，就当自己家。”程奶奶慈爱地看着宋清两姐弟，喜爱都要从眼睛里面溢出来了。
过了半天，她实在没忍住，朝宋木招手：“来奶奶这好不好。”
宋清轻笑：“去吧。”
宋木感觉到眼前这个奶奶身上的善意，迈着小碎步靠过去。
程奶奶逗孩子很有一套，没一会儿就将宋木哄迷糊，任她抱着去院子里玩去了。
“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事啊。”宋清还没开口，程致远就主动问道。
宋清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来除了送谢礼，还想麻烦程致远一件事，“你能不能帮我带一会阿木，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行，要我帮忙吗？”
宋清看了眼屋外，见程奶奶和宋木在院子里玩得正开心没注意到他们的谈话，低声说：“你知不知国营厂的家属楼在哪啊。”
程致远没多想，直接给她指了几个国营厂的家属楼：“从这个巷子出去，一直往北走，那有个大烟囱，往左是纺织厂，往右是肉联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