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那干嘛?”
宋清笑得乖巧:“想去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才怪。
“那我跟你一块。”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她要办的事可不能有人跟着。
宋清欢快地跑出去,身后程奶奶还嘱咐说:“清清,办完事记得回来吃饭。”
两个半小时后,宋清还没回来,程致远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忽然想到前几天刚发生过的一件事,立马出门去找宋清。
“别跑!”
第18章 鸡毛掸子
宋清埋着头跑得飞快, 身后不远处,两个“红袖标”正在追赶她。
国营厂这边的宿舍区房屋规划得整齐,不像程致远家附近的巷子七扭八拐,再加上不熟悉路况, 宋清根本找不到甩开他们的机会。
不过好在她体力不错, 能够保持脚下的速度, 渐渐地, “红袖标”被她甩开一大截。
见追不上她,他们便开始对忽然出现的路人高声叫喊:“喂!抓住她。”
他们表情凶狠,张牙舞爪的样子将路人吓了一跳,他心虚地以为他们要抓的是自己,抓紧肩膀上的背包拔腿就跑。
路人逃跑的方向跟宋清完全相反,这给她争取一部分时间, 最后成功跑出“红袖标”追捕的范围。
程致远刚出了院子, 就在巷口碰到满头大汗的宋清, 看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刚才的担心没错。
他伸手把宋清拉到巷子里藏起来, 又出去看了眼外面的情况, 见那些人没有追上来才松了口气,抓着宋清回到他家, 把门和窗户全部紧锁起来。
他在宋清面前来回踱步, 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没忍住,问她:“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犯法。”
宋清小声道:“知道。”
“知道还敢做。”
“我看其他人……”她看着程致远绷着脸的样子, 声音越来越小。
程致远暴怒,因为怕别人听到也不敢高声训斥, 只能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其他人个屁, 你才多大, 多危险啊,你胆子怎么能这么大,知不知道前几天他们刚抓了一个投机倒把的人,万一你也被他们抓走,你家里人怎么办。”
“他还这么小,你就不怕他留下阴影吗?而且你还把他留在我这,万一我不安好心对他做了什么,你哭都来不及。”
宋清想反驳他:不会的,你是好人。但她不占理,只能垂头盯着脚下的布鞋不说话。
程致远说得没错,刚才是挺危险的。
宋清刚才换了空间里准备的衣服,伪装好找去国营厂的家属楼,想要把手头的自行车票置换出去。
虽然她也非常想拥有一辆自行车,但是她手头的钱远远不够买一辆自行车的费用,而且就算有钱,现在把自行车推回去,她也没法解释这钱和票从哪来的。
宋清觉得与其这样,不如置换回来一些能够改善他们生活的东西。
等他们衣食无忧后,再去考虑自行车。相信到时候不仅有自行车,还会有图鉴上的小汽车,火车,飞机都会有的。
她先去的纺织厂,在那问了一圈,没找到想要自行车票的人。
其实也不是他们不想要,而是没办法一下子拿出等价值的东西交换。
后面宋清又去了肉联厂的家属楼,楼下一群嬉笑玩闹的小孩两颊饱满,衣服也都合身没什么补丁,可见住这儿的人生活条件大多不错。
上楼时宋清在楼道里还闻见好几家传出来扑香的肉味,对出手自行车票更多了几分信心。
宋清刚问了一家就找到了有意向的买家,这比她原先想得还要顺利得多。
想买这张自行车票的是个中年女人,听她的意思,她早就想买辆自行车接送孩子放学,但一直换不到票。
两人刚谈好价钱,就听见隔壁邻居嚷嚷说:“检查的又来了。”
中年女人跟她抱怨,说最近他们这边出了事,那些“红袖章”总来检查。
她还热心地给宋清指了后门的方向,跟她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后就关上门不管了。
宋清从后门出来的时候刚好撞见堵门的“红袖章”,她表现得很镇定,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去。
结果刚走出去没两步,之前跟宋清谈拢价钱的中年女人忽然从自家窗户里探出头来,指着宋清大喊:“同志,就是他要投机倒把。”
大意了。
宋清心里骂了句脏话,然后立马飞奔起来,直到甩开他们回到这里被程致远提着耳朵教训。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屋里,程致远越骂越生气,忍不住上手去敲宋清的脑壳:
“你这次运气好跑掉了,要是没跑掉呢,你想去坐牢吗?”
宋清感受到脑袋上的痛意抬起头,她抿起嘴角弱弱瞪了眼程致远。
看到宋清这副表情,“干吗,不服气是不是。”
宋清别过头不看他,双手抱在胸前,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表情说明一切。
程致远直接气笑,顺手从旁边拿过鸡毛掸子,厉言道:“伸手。”
他今天一定要让这小姑娘长长记性,省得以后惹出更大的事。
在程致远严厉眼神的逼迫下,宋清不情不愿伸出手,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程致远这是为她好。
程致远打第一下时完全没有犹豫,拿着鸡毛掸子快速抽了一下她的掌心。
这一下让宋清左手掌心瞬间发麻,然后是炙热的疼痛,疼得她嘴角直抽搐。
当她察觉程致远在看她,宋清快速调整好表情,又摆出一副我不怕的样子。
程致远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另一只手。”
宋清干脆利落地换上右手,这次她凶巴巴地说了句:“轻点,我回去还要干活。”
话音落下,屋里迎来一阵长久的寂静。
程致远握着鸡毛掸子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将鸡毛掸子高高举起却迟迟没有落下,宋清手都举累了,偷瞟他一眼又一眼,不高兴地哼哼道:“你还打不打?”
程致远刚要回答,门外传来程奶奶的声音,“小远啊,这门怎么关了,清清回来没有啊?”
听见这个声音,两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程致远扔下鸡毛掸子,面无表情地说:“这次放过你,你给我记好,这次的事不许再有下一次。”
“小远啊,你在家吗?”程奶奶生怕程致远没有听到,用力将门拍得砰砰响。
“在家,来了。”程致远出去开门,宋清怕程奶奶和阿木看见她脏兮兮的脸担心,趁这个空当洗了把脸。
程奶奶抱着宋木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几个油纸皮袋,门一开就问自家孙子:“清清还没回来吗?”
“奶奶我回来啦。”宋清欢快地跑到门口。
程奶奶笑呵呵地说:“回来得正好,马上就开饭了。”程奶奶笑呵呵地说,她怀里的宋木一看见宋清就张手要抱。
宋清正要抱他过来,旁边的程致远瞥了眼她的左手,仗着身高越过她将宋木抱到自己怀里。
程奶奶则拉着宋清的手走进屋里,把她按在饭桌旁边,“奶奶今天包了肉包子,你们待会可得多吃点啊。”
“好啊,那奶奶待会可不要嫌我们吃得多。”
过了一会,程奶奶端着一筐肉包子和几碟菜出来,又将从外面带回来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在国营饭店买的白斩鸡和烤鸭,“别客气,只管吃,奶奶家绝对管够。”
宋清也没推脱,双手接过程奶奶递过来的肉包,只咬了一口,就眼睛一亮。
“好吃!”她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程奶奶的手艺。
程致远被她明媚的笑容感染,因为生闷气撇起的嘴角重新勾起,歪头看她大口吃肉包,疑惑地问:“有这么香吗?”这肉包他吃了太多年,对肉包的味道早就麻木了。
“臭小子。”程奶奶从厨房出来,听见这话就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程致远咧嘴笑,伸手拿了个肉包咬了一大口,仔细品尝完说:“是挺香的啊。”
这顿饭宋清他们吃得很香,程奶奶见桌上光盘了更是开心,一直要他们留下来吃完晚饭再走。
宋清委婉拒绝,“不用啦奶奶,我跟阿木得早点回去,要不待会没车了。”中午这顿就已经是他们占了程致远家的便宜,哪还能再留下来吃晚饭。
“你们住哪啊?”
宋清:“红河大队。”
“是有点远,没事,晚了让小远骑车送你们回去。”
“他刚才说他下午有事,”
宋清没办法,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程致远,他双手抱在胸前微扬着下巴,就是不说话。
直到宋清偷偷瞪他一眼,程致远才开口:“是,我下午有事,而且他们还要回家干活呢。”
他心想:装乖装不下去了吧。
程奶奶听见这话,嗫嚅着唇也说不出挽留的话了,她叹了口气,拉着宋清的手说:“好孩子,日子以后都会好的。”
宋清出去的那段时间她都听程致远说了,说他们两姐弟被家里人虐待,可怜得很。
程奶奶一向心软,听了他们的遭遇,对这两姐弟心疼得不行。
离开的时候,程奶奶给宋清装了一兜吃食,嘴里还一直念叨说:“这些东西你收下,就当奶奶给你的回礼,下次来镇上记得再来看看奶奶。”
宋清只觉这布兜烫手,连连摆手不愿意收,她送的那些东西根本不值钱,却在别人家连吃带拿,这太不礼貌了。
程致远拿过布兜往宋清怀里一塞,“行了,收下吧,要不待会你又走不掉了。”
出了巷子后,宋清一直在跟程致远说不用送了,他们可以坐牛车回去,但程致远充耳不闻,自行车蹬的飞快,很快就到了红河大队。
宋清拿了他家的东西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纠结了好一阵才做了一个决定。
她将东西放到宋木脚边,叫住掉头回家的程致远,待他停下后小跑过去,将被她掌心汗水濡湿的自行车票塞到他兜里。
“这个给你,就当谢礼了。”
“谢什么。”
“阻止我犯错。”
程致远收好自行车票,留下一句:“知道就好。”然后潇洒离开。
第19章 不打自招
周一, 天气晴和,宋清送宋木去学校时,在村头的小土坡上看见背着军绿色挎包的铁蛋,他低着头踢脚边的小土块。
看见他, 宋清有些惊讶, 这一连十多天没有见到他们, 她还以为铁蛋又被沈容带回城里了呢。
“是铁蛋哥哥。”看见他, 宋木一脸惊喜,拉着宋清小跑过去。
铁蛋听见声音抬头,见是他们,开心地朝他们挥手:“四丫姐,阿木。”
还不等宋清问些什么,铁蛋就迫不及待地说:“四丫姐, 我不回城了, 以后就跟阿木村里上学。”
宋清嘴角含笑, 故意打趣他说:“城里那么好玩,你以后会不会后悔啊。”
铁蛋坚定摇头, 在他心里, 哪里都比不上下河村这个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四丫姐,你回去吧, 我带阿木去学校。”宋清看着铁蛋牵着宋木远去。
今天刘萍萍给宋清交代了一项重要的任务, 在猪身上找明显特征。
待会隔壁村的人就要把它带走去配种,得记住特征, 省得送回来的时候被人调包。
知青点。
陈婉趴在窗户上看见其他知青走远了,立马从床上爬起来, 在柜子里面拿出一小包用纸包起来东西, 她小心地装进口袋里, 忐忑地往猪圈走去。
快到猪圈的时候,陈婉特意到处张望了一下,确定四周没人后,才鬼鬼祟祟走过去。
她一出现在猪圈外面,原本趴在干草堆上安静发呆的猪瞬间不淡定了,它挣扎地爬起来躲在角落里嚎叫。
自从张洋不帮陈婉打扫猪圈后,陈婉便只能自己上手打扫。
打扫猪圈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不仅要清理地上的粪便,还要定时更换猪圈里的干草,村里很重视这头种猪,因此打扫时,每个细节都要注意到。
这活不重,就是比较麻烦和恶心,所以陈婉打扫猪圈时及其不情不愿。
有一次图省事,陈婉想用水冲走地上的猪粪,将猪圈地面弄得湿答答的不说,还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吃了满嘴的猪粪。
陈婉走进猪圈里,她无法忍受的臭味一股脑涌入鼻腔内,她厌恶地看着这头猪,心里满是愤恨。
要不是因为这头猪,她怎么会有那么屈辱恶心的时候。
一想到吃粪那天,陈婉就克制不住地发抖,看着朝她翻白眼的猪,她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成拳,咬牙切齿地说:“上次没毒死你,是我没准备到位,今天你绝对跑不掉。”
说完,陈婉从兜里拿出两个番茄,这是她过来的时候顺道从别人的菜园里面摘的。
她将番茄中间的蒂掰掉,用准备好的木片在番茄身上挖了个洞,往里面倒了一些纸包里的粉末,再将番茄丢到猪面前。
陈婉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她也不管这头猪能不能听懂人话,热切地盯着它说:“吃。”
躲在角落里的猪缩了又缩,有了上次生病的教训,它已经不敢再吃眼前这个女人投喂的任何东西。
宋清回家取了一小把干桑葚,准备用这个给猪身染色,她刚一靠近猪圈就看见陈婉半弓着身子,往水槽里撒着什么。
水槽……
电光火石之间,宋清立马联想到之前猪生病后她在水槽发现的异样,厉声喊道:“陈婉,你干吗呢?”
陈婉听见声音,手腕一抖,手里的纸包掉进水槽里,她慌乱地捞出来塞进兜里后,才朝声音来源看去。
宋四丫怎么在这,不可能啊,按照她掌握的情况,宋四丫这时候不应该送弟弟去学校了吗?
陈婉看着忽然出现的宋清,眼神躲闪,选择用谎言掩饰自己的举动:“我在打扫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