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早该知道,只要给了沈旷可能,他从不会收敛,“您还是早些回宫理政吧。”
免得又有什么闲言碎语扰她清净。
沈旷本想再讨上晚间的一些时间,但人还是要有些分寸。
所以他真的只是老实本分地与秦砚度过了一个阳光极好的正午,但他还是觉得时光过得极快。
他送秦砚回府后转身便叹了气。
三日……
确实难熬。
第52章 、第五十二回
寻常的广华殿一派公事公办的祥和场景, 没错,祥和。
但今日……傅庭安的这群同僚们揣测到了皇帝的一些异样。
“傅大人,您瞧这陛下这是怎么了?”朝中老大人揣手在殿外低声问。
“孙大人, 咱这可不兴瞎说啊,陛下能怎么了?”傅庭安往里面探头, 那好兄弟还在议政呢,还能怎么的。
“不是,您瞧陛下……”老大人拉着傅庭安往殿内望,眯着眼踮脚点着手,“哎, 笑了!”
确实, 高坐殿中的皇帝频露笑颜, 你说要是别人笑都是如沐春风, 但是皇帝笑……怎么看怎么阴森!
傅庭安汗颜,这您都猜不出来, 怎么在朝中混这么久的。
这肯定是跟皇后进展颇丰啊!
“您甭瞎猜啊, 陛下高兴还不好。”傅庭安摆摆手, 大可放心。
“不是,您等着看, 等等……瞧瞧, 又叹气了!”老大人发愁这殿内同僚也没说什么倒霉事啊,这怎么转脸就愁容满面的?
傅庭安语塞,这您都猜不出来, 怎么在朝中混这么久的。
这肯定是皇后进展有碍啊!
“这肯定不是因为朝中事啊, 您甭瞎猜, 让同僚早早说完事早早点卯走人才是正道。”傅庭安说道。
进展颇丰和进展有碍那不冲突, 甚至能完美并存。
他又不能跟老大臣们讲好兄弟的私事, 这当然是要――私下亲自去听乐子。
同僚还是听劝,看见这皇帝阴晴不定,直接提早开溜,晌午之前就把该说的说完了。
傅庭安本着人道主义关怀留了下来,关照自己的好兄弟。
“您今天……”傅庭安试探地抛出个话头。
“你说你若是有两日见不到熙君会怎样?”没等傅庭安说完,沈旷就问。
傅庭安腹诽,您之前也没日日见,怎么现在就忍不住了?
不过转念一想,噢,这是有进展又没那么有进展,到了可以见,但不能日日见的地步。
呵,男人,这就心痒上了。
“托您的福,成亲之后还未出过远差。”傅庭安炫耀道。
成亲的时候沈旷都回长安了,那亲哥体谅妹妹刚成亲,远差都不用他去。
“啧。”沈旷瞪他一眼,听着让人耳朵长针。
“您这就是太心急了。”傅庭安赶紧摆出认真的态势,一副问诊的模样,“怎么,那边说不让您总腆个脸去?”
反正傅庭安早就知晓,沈旷也不做掩饰,直接说:“只是约下了固定的频次。”
三日一次,理应说早已过了年少按耐不住的时期,但此刻就是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不管是做什么都好,甚至只要瞧见一眼都好。
但已然定下,若是贸然再去恐怕会惹了她厌烦。
前驸马爷沉默半晌,忽然说道:“臣以为您这是已经开窍了,没想到这还是在门口徘徊。”
本以为这情势稳定下来了,那想必是有戏,但这竟然因为一个小小问题在纠结?
行,谈情说爱从入门到白痴只需要一步――色令智昏。
“……”沈旷语塞,只恨自己不是暴君。
“这话得反着听。”傅庭安立马改口给出极具建设性的意见,“不让您去,那您还真得去。”
沈旷:“?”
“您要真要两日不去找她,那又有说道了。”傅庭安的经验之谈非常可信。
“嗯。”沈旷答应的极快,非常像只是给自己找个合理的理由出宫一般,“但……如何不让她厌烦?”
傅庭安直拍额头,只有幼时习字才是夫子手把手教,这怎么求前妻回来还要人手把手教啊!
代中书令长叹一口气,这东西虽然不能速成……
“确实有条捷径。”傅庭安说道。
“女子,记性都好,那就将此前做过的风花雪月再同她做一遍。”
让她重温和离之前的美好,忘却痛苦,重新开始。
傅庭安说起来看似很简单,云淡风轻一般拜别了倒霉皇帝。
只是他可能想不到,他以为简单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沈旷盯着大殿梁柱,此前做过的风花雪月……
什么算风花雪月?
若说唯一算得上的也只有――
沈旷看向了挂在殿内作为装饰的古琴,是先帝留下的名琴“绿绮”。
狭长的眼眉间出现了一丝烦闷,但转瞬即逝之间他转过身吩咐康平。
“将绿绮带上。”
沈熙君早间就约了秦砚去了茶坊教她看账簿,虽说那笔钱有户部运营,但结余还是要她们来运转。
所以若是真想将这笔钱用到真正的去处,她们还是要精打细算。
“问了多数的,聊着聊着,就不想和离了。”沈熙君嘟囔着嘴,近来她见了一些夫人们,无一例外都是这样。
“别急,自家的事哪有轻易往外说的。”秦砚说道。
她本想是沈熙君能稳定营运,那么她到时离开长安也可以到别地去寻找需要帮助的人。
倒也不仅限于长安一地。
只是现在在长安似乎都很难得到别人的信任。
“难不成要张贴告示,谁若想和离到长公主府不成?”沈熙君嘟囔着,这年头好事也这么难做呢。
秦砚忽然坐直,眼睛中亮了亮,“衙门!”
沈熙君也立刻明白了过来,冲秦砚笑道:“若是想和离,铁了心要和离还有困难的一定会去衙门!”
“啊……不过今日衙门好似并不受理姻亲之事。”沈熙君忽然想起,又兴致恹恹,竟然还要再等两日。
长安事杂,京兆尹下属宗祠衙每七日才出三天公差,还是要由府中人员轮转。
恐怕京兆府想来宗祠之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差别。
“那便改日,先把账目理清。”秦砚笑笑,这也不是急就能成事的。
还在初期,户部已经把这笔钱款的具体用途拿了出来,果然得钱的事就是积极。
甚至分为了短期和长期运作,短期盈利快一些,长期回款慢但盈余会多。
是个靠谱的去处。
茶坊倒是清净的地方,听着堂下琴师抚琴,清香阵阵入窗,也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秦砚凭窗向下望去,抚琴之人身后悬着几个长琴,皆是名琴制式,价值不菲。
不愧是能让沈熙君常来的地方,听说此前也是高门贵府的小姐们最热衷之地。
“那都是我那败家七哥存在这的。”沈熙君见秦砚盯着不放,幽幽说道:“说什么琴要有人用才是真正的爱琴。”
秦砚笑笑,沈熙君向来与沈旭看不对眼,似乎从小打到大。
突然,一楼堂中涌入了不少姑娘,纷纷落坐,不少交头接耳,一时间引起不小的躁动。
秦砚略微有些惊奇,沈熙君也是不解,细细听了听才明白,“啊……听说沈旭近来就要回长安了,许是因为这个吧。”
她这个倒霉七哥一副招花引蝶的模样,向来受京中女子追捧。
虽是同母所出,但倒霉沈旭跟她皇兄一点也不一样,一个寡淡少言,一个风流不羁。
这说出去是兄弟谁信啊!
沈熙君忍不住白眼着,想来都是听闻沈旭要回长安,这帮贵女按捺不住都来蹲守他了吧。
秦砚看了看这盛状不禁咂舌,属实是不解。
这沈旭……应当是她在皇室姻亲中最讨厌的,还不是跟他亲哥一种令人讨厌的样子。
不过她这都和离了,除了宫宴以外倒也见不到这前小叔子,秦砚只当是事不关己。
窗外丝竹入耳,即便嘈杂也挡不住琴音绕梁,琴师抚至下一曲目,首音才出秦砚便滞住了。
《千山念》
她来到长安以后,唯一习得的曲子。
一时间琴音坠入思绪,但几句过后秦砚竟轻笑了起来,她竟然追着那琴音想要听见当初自己抚出的弦音。
只是无人能弹出一模一样的曲子,这弦音不似她的……也不似沈旷的。
沈熙君见秦砚听得认真想起了一些往事,说道:“好像自从父皇寿辰宴那次以后,再也没听姐姐抚琴了?”
秦砚没想沈熙君竟然还记得,笑道:“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本就不善琴艺。”
这是她唯一学会的曲子,也是她在先皇寿辰之上演奏过的。
这曲子本就不难,难在心境。
秦砚在那之后也曾尝试过,再也不能抚出那日的琴音,许是不能再现那日心境,所以那弦音也听着竟是有些令人心生烦躁。
此后也是没什么必要,沈旷也不是有那闲情雅致的人,又弹给谁听呢。
秦砚想来又是心中发堵,那时猜不透沈旷的意思,此时也看不透。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女子哄笑的声音,秦砚与沈熙君好奇便探头看出去。
原是进来了一行男子,其中一位到了一楼边角的那桌与穿着粉裙的姑娘打了招呼。
正巧就在秦砚窗下,同桌的姑娘们起哄着“去呀去呀”、“她最喜欢游湖了”,哄着姑娘跟那公子走出了门。
姑娘羞得满脸通红,求着让她们小些声音,还恼着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不是说明日吗”,但也还是跟男子出了门。
一派年少的气息,春心萌动应当就是这样。
秦砚倒是有些羡慕,年少时的心动最为单纯,不像她现在已然没那种心动的感觉,不论何时都想得很多。
不知怎的,秦砚蓦得想起沈旷。
那说是三日还真是守约,恐怕今日也是见不到。
秦砚立刻又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怎么像盼着见他一样。
沈熙君看着神情莫测的姐妹,更是揣测不到其中的含义。
只是此时堂间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地令二楼都呼吸一滞。
沈熙君看向那源头瞬时明白了,哦,是她哥。
坐着的多为贵女,就算登基以后未见天颜,那做肃王时还是在宫宴见过的。
天子莅临,不管是不是身着布衣,堂下氛围僵硬地甚至泼一盆开水下去都没人惊叫。
与那大气不敢喘的堂下截然不同,沈熙君拍着秦砚指着自己亲哥的方向。
“姐姐,你们约好了?”沈熙君问道,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从昨日看来,这是进展不错。
“没有。”秦砚装作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不知这人来干什么,都碍着人家姑娘们听曲了,“约的是明日,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这肯定是找你来的呀!”沈熙君瞬时化为了起哄的小姑娘,冲秦砚挤眉弄眼。
秦砚拿着手帕丢她,让她止住瞎说的嘴。
最好沈旷别来找她,嫌他碍眼。
显然堂下被引着上了楼的那位并不这么想,让人先来打了个招呼,堂而皇之地推开了门,美其名曰――来看看亲妹。
“皇兄,真巧啊。”沈熙君饶有兴趣地问着,眉梢直接出卖自己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三回
沈旷正襟危坐, 见秦砚那淡淡地眼神,揣摩不到心思,便说:“绿绮在宫中放置已久, 许是琴弦有些松弛,特来找琴师校准。”
秦砚抿着茶水睇了一眼沈旷。
嘁, 才不是来找她的。
康平汗颜,但仍旧维持着无异的模样,陛下还真是……在说瞎话这方面也一样出众。
宫中什么样琴师没有,绿绮再给照看走音了他们脑袋要不要了。
再说这调琴也不必您亲自来吧,这借口找的稀烂。
秦砚一直没说话, 静静品着自己的茶水, 一副看不见沈旷的样子。
属实也是不知如何与沈旷如此“寻常”的相见。
这话茬掉在地上可不是沈熙君看得惯的, 娇蛮的长公主眼睛一转, 给她哥使了个眼色,说道:“调了琴怕是要人再奏一番才知道这琴到底如何。”
“许久没听过绿绮的琴音了, 哎……倒是有些想念。”沈熙君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借口吗, 只恨自己亲哥嘴笨, 这都要她来帮着说。
秦砚看了看沈熙君,没见她平常有多喜欢抚琴。
沈熙君往下望了望, 极有修养的为别人着想, “只是在这茶坊倒是有些碍着别人了。”
那这亲哥立刻接到:“这离肃王府近得很。”
“本意也是将调好的琴送至王府。”沈旷的眼神落在秦砚身上,“不知你们……”
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秦砚甚至都怀疑是不是串通好的。
“去呀去呀!”沈熙君抢着说, “姐姐方才才说最喜欢抚琴了。”
秦砚:???
什么时候说过了!
不等秦砚出声, 一行人风卷残云一般带着不知道调好没有的绿绮到了茶坊门前。
沈熙君牢牢挽住秦砚, 等到自己的马车到了门口一个箭步窜上马车, 还跟秦砚挥手:“王府见!”
秦砚:?
电光火石之间被人约好了行程的前皇后站在风中还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