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对了那份记有名录的金额,一分一毫都不差,甚至加上了拖欠的利息,尽数发到将士亲眷手中。
秦砚颇为得以地看着自己亲哥,扬着眉毛,好似再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只是秦冶摇摇头,叹了口气,“傻姑娘。”
每一个接到补偿的人都向秦砚道谢,但她知道最应该谢的并不是她。
她记下了每一个人说的话,也告诉他们是因为有一位姓广的将领帮他们要到了这笔钱。
一字一句地感谢都变成了厚厚的信件塞在了信封中,里面还夹杂着秦砚念叨着日常琐碎,借机说了些无关的话。
而她看到了回信以后,嘴角悄悄上扬,比起往常厚上了许多的信件中一行一行回着她说的话闲话。
还真是有问必答。
但是合上那信件之后,秦砚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说……他要来了这钱,不会遭报复吧?”秦砚不免觉得忐忑,虽然是换了主将,但也不知道那三皇子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于是,她抓了秦冶的空闲去烦他。
秦冶漫不经心地抬头,咂舌一声,问她:“那你想如何?”
秦砚磨磨蹭蹭,“那你说让他到这儿来……?你不说你缺个糊弄长安文官的吗?”
若只是文官,在秦关做也行,秦冶军中正好缺个擅长做此事的人,不如调来秦关更好。
总归不会被人打击报复。
虽说是有些那么一点点私心,但只是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你想让他来这儿?”秦冶瞪大了眼睛问秦砚,瞬时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什么啊!”秦砚拍他一下,还不敢下重手。
“你让他来,别说是文官,主将之位都能让给他。”秦冶笑得停不下来,转身去整理自己的军务。
秦砚白了他一眼,把人轰走继续写自己的信。
揉碎了几张纸都觉得写的不妥,终于斟酌了好几篇,总算是写好。
大意就是问问广晖,秦家军正好缺人,愿不愿意来秦关,说得很委婉,还饶了几个弯。
只是那来信又是很简短,秦砚打开之后扫了一眼,期望的心果然扑空。
[ 在下不再监管文书,已调任守将,所以难能调往秦关,抱歉。]
秦砚信中惶惶一沉,也是武将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六十一回
武将啊……
多数是因为秦冶长得貌美的关系, 让姑娘们都觉得武将大多都是秦冶那样的。
这两个字在秦关姑娘们眼里,那简直可以让人忽略掉这人身上大多数毛病。
但秦砚见多了武将,除开身份也都是个普通人。
只是她不喜欢武将, 更不喜欢终日等在家里,只能等着前线的来报。
偶尔见一次, 还要跟着提心吊胆的,她不喜欢。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她还是回信了。
[ 既然是升迁,那自是好事。应当讲一声恭喜。]
秦砚还心存侥幸,文官转武将, 多数都是文官给个升官的名头, 理应不会有那么危险。
往好处想, 这说明是没受这事牵连, 反而升迁了呢。
说明三皇子还是个明理的人。
[ 多谢,但不算做是升迁, 职责所在。上次姑娘说想聊些别的, 那想聊些什么?]
这次也一样, 信来得很快。
回信简短不简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寄信的机会。
这信无非是什么诗情画意, 但突然被一问的秦砚, 对着信纸显然不知道要聊什么。
“写不出来就画,多大点事。”秦冶指着自己副将摆手。
秦冶在家的时候她总是跟亲哥挤着书房,反正她就是写写字看看书, 也不占什么地方。
秦砚猛然抬头, 看向正在交代部下的秦冶。
“看什么, 那地形不好描述, 简单画个图总会吧?”秦冶扫开她占据整个桌子的书本, 在角落里勉强找到一个地方让他看公文。
对哦,不写信还能画哦。
秦冶看着自己那亲妹找出一大张宣纸,铺了半张桌,秦冶甚至只能放下半本书。
这姑娘来了上头的劲,那是拿出毕生所学,丹青工笔都画上。
这秦关本是北方平原,四季分明,此刻都已经是深秋,硬是让她画的跟江南四季如春一样。
秦冶咂舌,没救了。
秦砚火速完成了自己的画作,加急装裱,只等着寄出。
结果去寄信的时候说她那画卷太大,运了不保完好无缺。
加钱?加钱也不行。
秦砚只能狠下心将画又拆了下来,塞在了信封里。
就是觉得怪可惜的。
[ 甚美。]
两个字。
但似乎这信的主人记住了上次的教训,在后面补上了一行。
[ 已将姑娘画作裱起。西B有姑娘如此妙笔,不日肯定能挂于宫中馆藏。]
秦砚抿嘴笑笑,这不就是学她奉承人吗?
但就两行字,还真是惜字如金。
不过过了几天她收到了一个画卷,展开看是恢宏的大漠落日。
连绵不绝的山脉被落日染成橘红。
为什么说是落日呢,因为长安在西,秦砚在远方看到了宫殿,藏在了树丛之中。
她没去过长安,但那屋檐脊兽除了长安不会有他处。
广晖是有些怪异的人,也是藏着自己心思的人。
她问:[ 没想过回长安吗?]
对方好似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原本工整的字迹,甚至出现了一些偏差。
[ 长安并不需要我,而且长安也并不希望我回去。]
秦砚顿时就觉得自己问了句不好的话,听起来是个有家不能回的,此前还说在漠北听不到这些,恐怕还是个不能寄信回家的。
家里人这是多冷淡啊。
[ 但还是有惦念的人吧?战事结束了回去看看吧。]
秦砚望了望西边,长安似乎遥远,想了想又写了一句,[ 哥哥总是说长安繁华,但我还从来没去过。]
漠北回信道:
[ 长安还有家人在,但能否回去,身不由己。]
[ 长安与别处无异,多与少的区别罢了。]
世间的事多数都这样,哪有那么多自在之事。
只是那时秦砚不信“长安与别处无异”这句话,不过是长安人的自谦。
但这次她将信件放回信封的时候发现信封中还有一张纸。
展开看,是一张简易的长安地形图,旁边画了一张漠北主城地图。
图中标出了铺子,繁华的街道,城中景致,就像是印在心中一般一气呵成。
两相比较,得出一句―― [ 由此可看出,不论是建筑分布还是城中作用都没有太大差别。]
好怪。
秦砚看着那简易的图纸忍不住笑出声,哪有这么回信的?
久而久之,有时秦砚也会说说自己的事情,没那么美好,不想跟秦冶说的就写在信中。
起先怕这些事过于琐碎,但那回信向来都是认真且会写上很多为她开解。
不过多数的时候都像那对比长安地图一样怪异。
她有些庆幸有这么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准时的回信从不会让她的期待落空,甚至写信好似成为日常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随便喜欢人是要吃苦头的。”秦冶看着这随时备着炭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秦砚,不免担忧。
秦砚手中一顿,抬头看了看亲哥,“你怎么不念我点好。”
秦冶也觉得自己有点草率,以为就是小姑娘一时觉得有趣,没想到竟然写了这么长时间。
他缓缓说道:“虽说不拦着你,但你要不见过之后再说?”
先不管这事能不能成,但要是以后还这样,没见过就这么上头,那就有点危险了。
秦砚看看信看看亲哥,“人不能如此肤浅,这是灵魂之间的交流。”
秦冶无语,行,是他这俗人理解不了的高雅。
秦砚依旧沉浸在一封封信件中,平稳的回信好似让她有恃无恐,倒是没想着点破这件事。
直到有一天在信中听说――[ 今日军中将军成亲,但是别人成亲,酒席之间都是想要为我介绍亲事的。]
秦砚紧张起来,是啊是啊,年轻的文官在军中都是吃香的,那是无数将军想让女儿嫁去的人。
她还是在回信中写了一堆日常之事,但在末尾另起一行,想让这句话显得重要一些。
[ 那你就没又心悦之人吗?]
这次等待回信的日子格外漫长,秦砚指尖点着嘴唇,终于等到了来信。
只是不是问题的答案。
回信道:[ 什么算作心悦呢?]
[ 就、就是……]秦砚把纸揉成一团丢得远远的,没多一会书房就被纸团铺了满地。
哪有人问什么是喜欢的!
很怪,这人真的很怪。
秦砚盖上被子都是想,“什么才算作心悦?”
心悦就是心悦,哪有那么多说道啊!
秦砚气得半夜点灯,奋笔疾书。
[ 就是你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闭上眼睛想的都是的人,那就叫心悦!]
[ 所以……有吗?有这样的人吗?不论男女,都可以。]
然而回信仍旧是一封简短的信笺。
[ 不知是不是有些冒犯,如果可以的话,秦姑娘可以算作这样的人吗?]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半!还有就过会再来
第62章 、第六十二回
是心间萌动的心绪肆意生长, 也是春日化雪之后的清泉涌动。
眼睛中的晶亮闪耀,就连落叶扫过带过的都是一阵清甜的风。
[ 算!当然可以算!]
[ 如此便是在下之幸。]
此后往来更是频繁,没有了揣测心意, 秦砚写起来信更是流畅自如,字里行间都透着喜悦。
秦冶总能看见秋日里捧着信件傻乐的亲妹, 哦呦,真是女大不由哥啊。
不过过了好一阵,从漠北而来的信件,突然在最后转折一句――[ 最近总有些忧心,不知这样是否正常, 总有一事在心中盘桓, 日思夜想难以入睡。]
秦砚觉得这事可能挺大的, 他向来是有话直说的。
她问:[ 若是忧心不如讲讲?]
回信说:[ 此番虽不应当求以回应, 姑娘心许另外之人也是常理,但在下还是想问, 姑娘也有心悦之人吗?]
秦砚读完以后讶异一声, 呀, 竟是忘回他心意了!
但转念一想,这人这么久了竟然还不明白, 顿时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她写道:[ 那若真要是旁人会如何?]
那信好似比往日来得慢了不少, 也不知是路上耽搁了,还是寄出的晚了。
[ 请教过他人,理应祝福姑娘一生顺遂, 平安喜乐。]
呆子。
又道:[ 但落笔心中酸胀不知为何物, 许是过些时日就好。]
秦砚笃实有些心生愧疚, 不该逗呆子, 谁想他当真了。
但紧跟着又送到了一封。
[ 姑娘说是“若真是”那应便是假的, 所以心悦之人并非旁人,是吗?]
呆子想通了。
唇角间的笑意扬起便停不下来,她提笔回道:[ 若非心悦,为何要跟无关的人说这么多?]
秦砚心想,自己这哪里哪不喜欢他的样子。
呆子!
[ 原是说的多些便是心悦,那在下可要多写一些?]
“……”秦砚盯着那信,倒也不是这么个逻辑。
但她怕跟这呆子说,又变成几行字。
[ 没错,多越多越能表达爱慕。]
然后秦砚收到了一个差点将信封挤破的信件。
漠北与秦关相安无事,秦砚以为这就是天下太平。
秦砚缠着亲哥,抓到空了就问什么时候去漠北。
“你这……死心眼是吧?”秦冶被吵得头大。
“那仗都打完了,还有什么不能去的?”秦砚撇嘴。
秦冶叹气,“百废待兴以后,你觉得是什么?”
“国富力强,百姓安居乐业,还能是什么?”秦砚不想过脑子,只想着快点启程。
“傻姑娘,上头要来人清算啊。”秦冶从公文中抬头,发誓必定找个文书官敷衍长安,“漠北乱了那么久,三皇子蛰伏几年一举夺权,你觉得上头看了不眼热?”
“主将遭殃,下边也难受。”
秦砚惦念半晌,皇子遭殃,不会让别人出去顶黑锅吧?
她心中过了一遍听说过的朝堂斗争,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那他还是别遭殃的好。
“但……那不是皇子吗?”秦砚犹豫道,还心存侥幸。
“你这可真是……长安的事你是一点都不关心是吧?”秦冶看着自己不开窍的亲妹,感慨一番,“三皇子是被亲爹赶出来的,皇后还在冷宫里,你觉得他能不听长安的?没人想让他死是吧?”
外放的皇子最怕的就是有兵权,而且是离中原只差一步的兵权。
不过三皇子什么处境秦砚倒是不管,只是希望早日平稳下来。
“你哥我呢,是帮了点忙,算是压个宝。但是这上头来人,咱少掺和。”
“那清算完了……就能去了?”秦砚坚持不懈。
秦冶看了看自己家傻姑娘,平常看着挺精明,碰上相好的就一根轴。
“那也要看结果,如果相安无事,那没什么不可以。”
秦砚扬脸审视秦冶,生怕他诓人。
秦冶见她如此不相信他,也觉得好笑,忽然问:“但我问你,若让你嫁去皇家,你觉得怎么样?”
秦砚瞥他一眼,这是什么破问题,她往外望望,远处秦关城墙巍峨耸立。
淡淡说道:“城墙挺高的,跳下去应该能立刻毙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