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
为什么人总是在不断告别呢。
“很欣慰生命某段时刻,曾一起度过。”
“给我最珍惜的朋友。”
大家,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
人生是一个不断告别重逢的过程,可有的人,这面之后,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了。
珍惜眼前陪伴你的人。
第96章
==================
沈夕回到家后, 马上有专业的医生,护士和医疗设备跟着住进了她家,也许是家里环境让她安心, 她比在医院更有精神, 清醒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但最大原因是因为沈从言,沈从言哪都不去,天天待在她身边。她每次一醒, 就能听到他声音。
“哥哥, 你不回缙北真的可以吗?”
沈从言专注手下削皮的动作, 漫不经心回道:“经纪人会处理。”
沈夕躺在床上, 睁眼闭眼都是黑暗,她有时候醒来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她好想再看看沈从言, 再看看爸爸。
“吃点水果。”沈从言把雪梨切成小块喂到她嘴边。
沈夕只吃了一小块,她没敢说, 她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哥哥,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丑?”沈夕摸自己的手腕时, 就像摸一层树皮, 腿也是,一摸就是突出膝盖和脚踝,硌在手心, 像块尖锐的石头。
“嗯,跟小瘦猴似的, 丑。”
还以为会得到安慰的沈夕迟钝了几秒, 忽然笑了。
她差点忘了, 沈从言是娱乐圈鼎鼎有名的毒舌大王。
生病以来, 听到最多就是“会好的”“要加油”“会有奇迹发生”这种话, 沈夕已经听腻也听免疫了,她不怀疑对她说这些话的人的真心,只是没必要,没必要说这些。
沈夕顿了顿,好像听到蝉鸣,但转念一想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蝉,她朝沈从言方向转过头,回忆了一下,说:“哥哥,前年神乐直播开周年庆那次,你还记不记得你跟他们的吉祥物合影了,你肯定不知道那里面是我。”
那年沈夕没买到票,黄牛手里也没有,她左思右想心生一计,应聘上了晚会门口的吉祥物,终于蹭到了当晚沈从言的开场秀。
“那个玩偶头真的太大了,我都怕我晃的时候会掉,还好没掉,不然就要被你发现了,还好场馆不热,不然我真受不了。”沈夕说这话时是得意的,但她又遗憾不能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她笑容淡了几分,到最后完全消失。
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各种情绪一同涌现,她就这么流下泪来。
沈夕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哭自己大限将至,哭自己无能为力,还是哭她到现在都没有勇气问他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就算沈从言说喜欢,其中的安慰又占几成,真正的喜欢又有多少。
沈从言把手里的水果碗放在床头柜。
沈夕房间一直粉粉嫩嫩的,而如今医疗设备一进来,把这里变成一间不伦不类的医院病房。
他耳边回响起沈肇的话,
“就当叔叔求你,不要告诉沈夕,她会走的不安心,叔叔求你,这辈子你们就当兄妹吧。”
沈从言从不知道爱一个人是这么困难这么绝望的一件事,每个人都求他退一步,再退一步,他已经退无可退了却还在逼他,连爱意都不要显露。
他终于体会到了逼到绝路是什么感觉。
一直到沈夕哭着睡着,沈从言都没有说一个字。
他用温热毛巾擦拭她的脸,一边自言自语:“那天天很热,我怕你中暑,特地拜托主办方把空调开低一点,奶茶和蛋糕也是我买的,是你喜欢的口味。”
意识到自己喜欢沈夕的时候,沈从言第一反应是自己会不会是个变态,不然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妹妹。
那一年沈夕十八岁,还在上高中,他在她书里发现情书,他没什么愧疚感拆开看了。
一看就是百度抄来的,写得黏黏糊糊不知所云,情啊爱啊的字眼沈从言看得眼睛疼,正当他想扔时,沈夕进来了。
沈从言有一秒的惊慌,但很快拿出哥哥的气势劝诫她别被这种虚假情书骗了,要她好好学习。
“哥哥,你管得好宽哦,我总有一天会谈恋爱的啊。”
沈夕她漫不经心哼着小曲一边翻书,她刚洗过头发,有浅浅的发香传过来,书页的哗啦声,家里阿姨在走廊上清洁卫生,吸尘器的轰隆声响在门外,沈从言忽然被什么击中,人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就是威胁满满的“你敢。”
沈夕翻书的手一顿,转头戏谑问他:“我要是嫁不出去哥哥娶我吗?”
沈从言头也不回离开了沈夕房间。
后来想想,很多东西都有迹可循。
练舞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是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他们同喝过一杯奶茶,分享过一片吐司,没边界感睡过同一张床,无数个朝夕相伴的日子,随着年龄增长,有些感情早已经在他没察觉的时候悄然变质了。
沈从言擦完把毛巾放下,静静凝视病床上的人,心电仪上曲曲折折的曲线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不知道隔了多久,等他终于确信沈夕睡着不会醒来时,他非常小心翼翼弯下腰,很轻很淡的一个吻落在沈夕嘴角。
“夕夕,我最喜欢你。”
沈从言设想过很多次,如果真有说出真心话的那天,他该怎么做,要买什么样的花,布置怎样的场景,地点该选在哪,而如今这些设想全部失效。
他的夕夕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句话以及这个吻的存在。
沈从言心里大恸,拿过毛巾和碗走出了沈夕房间。
在他没注意到的走廊拐角,一个人紧贴墙壁,等沈从言的脚步声消失后颤颤巍巍拿出了手机。
*
沈从言出道以来,对于他的家人身份媒体一直扒不到,后来不知是谁传出沈从言是高干子弟,背景很深,狗仔们也不敢再多扒。
他缺席典礼又无故失踪这件事,经纪公司给出的官方声明是家人病重,他要陪家人度过最后的日子。
沈从言人气太高,这个理由一出来讨伐他的热度也逐渐减退,可就在大家都不再关注这件事时,标着沈从言铁粉的粉丝在超话里发言脱粉,
“我来给还蒙在鼓里的人真相。外界说他照顾家人,这个没错,是他妹妹得了癌,快要死了,可是你们不知道吧,沈从言和他妹妹搞一起去了,恶心恶心恶心!!沈从言,我他妈喜欢了你两年,你怎么能做出这么恶心我的事,你和你那个妹妹都去死吧。”
“对了,沈从言是临西市长的儿子。”
她发完帖生怕别人不信,还附上了一张图。
照片里的人只有一个弯腰落吻的侧影,一眼就能认出是沈从言。
不管是这段话还是图,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很快顶成了热帖在各个地方扩散。
名气是把双刃剑,它能成就你也能毁了你。
沈从言的电话被经纪人打爆。
“祖宗啊,你为什么藏着这么大的事不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从言皱眉听了几句,拿出自己的另一支手机,一点开,他眉头皱得更紧了,经纪人在那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乎语无伦次,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揉了揉太阳穴,静默了一会儿,无视那头人的狂怒,淡淡回了句:“我等会给你答复。”
说完挂了电话。
家里唯一的外人是医生和护士,医生是临西肿瘤医院的主任,根本不认识沈从言,他认识的是沈市长,唯一有可能是那三个护士。
沈从言一进沈夕房间,原本应该有三个护士,但今天只来了两个,两个护士一看到他,神情都有些紧张,他心下了然。
沈夕还在昏睡,他指了指门外,示意房内的两个护士跟他出去。
“长话短说,我知道你们也看到热搜了,我的事我自己出面说明,但是如果你们让沈夕知道了网上的事,你们以后别想在临西任何一家医院就职,听明白了吗?”
大概是沈从言口气很差,有个护士不服气反驳起来:“你这是威胁我们吗?”
“对,这是威胁。”沈从言承认得爽快,接着他说,“那个没来的护士我会让她知道暴露人隐私是什么后果,你们嘴巴严一点,好自为之,不要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两个护士在沈从言逼迫的眼神下点头说知道了,之后护士回房。
沈夕今天不会醒,她现在靠吗啡止痛,痛苦减轻她就误以为自己一天只昏睡几个小时,但实际上有的时候她两天都不会醒。
沈夕随时可能在睡眠中死去。
沈从言静静坐在病床边,她呼吸微弱到轻薄的被子都感觉不到起伏的弧度,这间房像一道屏障,隔开了网上不断朝他涌来的谩骂。
对于那些恶意,他一点都不觉得难过,不仅不难过甚至庆幸终于有人知道沈从言喜欢沈夕了。
他意识到这点后,更疯狂的冲动形成了,像快进的纪录片里,一颗种子破土萌芽抽枝最后迅速长成参天大树,他拿过手机,登上微博,手指微微发抖却又坚定无比打下一行字,随后点了发送。
“不是妹妹,是我爱人。”
五分钟后,微博瘫痪了。
沈从言发完这句话,再也不管外界的纷纷扰扰关了机,心中丰盈着从未有过的轻松。
然而,就在后一秒,心电仪发出一声尖锐警报。
--------------------
第97章
==================
祝岁在毕业典礼之后在周彤那蹭住了一个礼拜后回了海桐。
下火车后她先是去了预定的宾馆放行李。
她不知道祝昆现在到底在哪, 只能按照以往这种时候他肯定在赌场的心态,顶着大太阳去了秋收街。
太久没回来,这里早已大变样, 原本的小铺子都关门了, 墙上写了大大的拆字,大中午蝉鸣喧嚣,祝岁走在人影伶仃的巷子里, 莫名有些心慌。
一到家, 祝昆果然不在, 但屋里有股浓重的酒气和泡面气味, 看样子他还住在这。
她关上门,环视了一圈凌乱不堪的屋子。
自从大一寒假和祝昆闹翻后,她再也没回来过, 她推开自己的房门,原本有空调的地方此时空缺着, 看来是被卖了。
不管是书桌还是木板床, 都落了一层很厚的灰, 祝岁不想耽搁太久, 开始在书桌上翻找起来。
她要把高中时陈迹为她整理的那些笔记带走。
东西都在,找起来并不费劲,她抖了抖本子边缘的灰, 紧接着打开了衣柜,木质衣柜, 有很冲的霉味, 而那件静静挂在里面的白绿外套如只手一瞬捏紧了祝岁的心脏。
去年分手的时候, 她把家里属于陈迹的东西一点点装箱。
陈迹特别喜欢和她用一样的东西, 小到钥匙扣大到衣服鞋子。他晚上无聊时, 会一本正经坐在床上搜情侣款的东西,然后默默下单,等东西到了会很期待问她喜不喜欢。周彤还调侃过说祝岁太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对,祝岁没说,那些都是陈迹买的。
她起过私心,她想留下一样属于陈迹的东西,可最终她还是把家里清空,属于陈迹的东西一件不留。
陈迹搬空那些箱子的同时,她的心也空了。
而如今,当她抱那件外套,她想起五年前的陈迹,那个买外套的台风雨夜,想起运动会他跑过来的身影,还有无数个他们一起度过的日子,祝岁再也忍不住,埋进衣服里失声痛哭。
她后悔了,她不该听景致的话,她不该让陈迹一个人在娱乐圈感受人情冷暖,她想和他在一起。
房门外吱呀一声,祝岁立马止住了哭。
她抱着衣服仓皇站起来,从半掩的房门看到祝昆醉醺醺哼着小调进来了,他似乎没察觉到家里来了人,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沙发上,打开老旧的风扇,之后从裤兜里掏出烟点燃,恰意十足抽上了。
他看着比一年前胖,脖子和脸都粗了一圈,但头发少了,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有了酒糟鼻,一眼看上去就是个肥壮失败的中年男人,别人在路上看到都会绕着走。
祝岁退回门后,她把本子和衣服装进包里,正要拉开门跑时,听到祝昆喊了一声“女婿啊..”
她的手停在门把上。
“女婿,是我啊,你再给我点钱花吧,这次我要的不多,十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不然我只能去找我女儿要了,我女儿也毕业了,该赡养我这个爹了,你说呢...哈哈,行,爽快,等会就打我卡上啊,行嘞,挂了。”
祝昆心满意足挂了电话,他嘴咧着在手机上划拉,想找牌友打牌,张军前两年被人阴了,现在还在牢里蹲着,一时半会出不来,房子拆迁有拆迁款,还有个免费摇钱树给他钱花,他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太舒坦了。
“祝昆啊祝昆,你真他娘的走运。”祝昆正得意笑着,听到什么响动,一抬头,一把椅子结结实实砸在他身上,他痛得大嚎一声。
祝昆不知道什么情况,以为家里进贼了,他一边闪躲像条狗一样爬到地下,一边大声呼救:“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他忘了,筒子楼的人都陆陆续续搬走了,就剩几个七老八十的,没人能救他,这一想,本能求生欲上来,趁身后的疼痛消失,他躺在地上,双腿一抬,用尽全力踢开那人手里的凳子,对方没防备摔倒在地,祝昆想趁机爬起,可人喝多了,刚刚那一下又用尽全力,刚一爬起又坐倒在地,对方速度比他快,欺身上来,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映入眼帘,祝昆酒都吓醒了,眼看着刀尖就要下来,他顾不得其他,空手握住了刀尖,很快有温热的血滴在他脸上,这时他才看清想杀自己的人是谁。
“是你?”祝昆瞪大眼睛,随即破口大骂,“祝岁,你他妈疯了,老子是你爹,你竟然想杀我,老子当初就不该对你那么好,让你考上名牌大学,你现在竟然想杀老子,早知道把你卖给张军,让别人把你上烂,我他妈还能拿几个钱,赔钱货,贱货,赶紧把刀放下..”
身上的人像疯了一般,手里不断使劲,祝昆手心剧痛,眼看要抓不住刀尖时,他害怕了,他意识到祝岁真的想杀他,他开始服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