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带你一同出去……”
“好啊,我愿意。那你到时候派人通知我,我会悉心打扮的。”我大方同意,也没有问细节,他淡漠一笑,“可以披上那件黑披风,那件跟了我许多年了。”
“好啊,那件我也挺喜欢……”说着说着感觉有些不对。
“你怎么知道黑披风的……你不会?”
“你觉得呢?”他神秘一笑,惹得我停在原地,受着寒风。
我:“……你怎么发现的?”
“我隐藏可好了……”
他背对着我,抬头看着只有寥寥几颗星的天,“很久以前便怀疑了,不过没有证据,今日算你亲自承认了……”
“那还不是你套我话,哼!既然知道可能是我,你怎么不拆穿?”我走到他的身边,将手炉重重放入他的手心。
原来小心思这么深,亏得我还觉得他心性单纯,搞了半天我才是。原来比我大几万岁终归是不同,就是比我见识得多。
月暗沉,星廖稀,庭院君子俊逸飘仙,丰朗入予心。
“照此看来,那小齐便是浅桑姑娘?”
“你的推测一点也不错,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是有件事你绝对猜不到……”我调皮一笑,眨了右眼。
难道他还真神了?能猜到浅桑就是之前的灰颜?
黑崽拧眉,有些不解,“是何要事?”
“就不告诉你!”就是让他急,让他想破头。
黑崽:“……”
翌日,浅桑一大早将我从床上摇醒,昨晚专门叮嘱浅桑提前将我唤醒不要忘记与黑崽有约。在梳洗时浅桑也在一旁照铜镜,捋捋自己手中的青丝,打量自己的身形,看着她如此认真,我已经猜到她要上哪了。
披上那件黑色披风,一切便准备就绪,与浅桑告了别,出了府。
“去哪?”我挽住他的胳膊,同他并排走着。
“陪我执行任务,找个人。”
“实不相瞒,我这两日一直在找人却一无所获……今日带你出来也是碰碰运气,你不会生怨气吧?”黑崽其实很心细,他会顾及我的心情,其实他心里也过不去。
“怨气自然是有的,但是你还想着我,便原谅你了。”
“你要找的宜昌公主还没有找到?”
黑崽脸色没有太多的惊讶,一脸镇定,算是默认。我哪次不是提前知道一切,他早学会习惯,这次他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黑崽……公主和亲真的好吗?”
他眼神变得深邃,并未回我的话。我知道他在思忖,公主也是人,若她一人被困,万人能自由。若她一人牺牲,万人能活命。她会受万民敬仰,而死去的战士连名字都记不清,如何怀念……
正当我们无功而返时,娄Z十万火急地骑马,停在我们的不远处,跑到我们面前,“将军,公主有消息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距离找到公主更进一步。本来毫无线索,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绝不能再失去。
“有人说在城外见过公主,公主身边没有人,她是一个人出城的!”
黑崽骑马带我到佑临城外继续探寻,很快便有了新的线索,公主藏在城外的某一村落里。娄Z受命一村一户的排查,我与黑崽也开始奔走帮忙。
去了附近四五个村都没有什么线索,在路上碰到熟悉的背影,我仔细端详,“黑崽,那是塞渊!”
说罢,我便向他招手呼喊,塞渊从草堆里站起看到我们也招了招手,黑崽将马停在树一旁,与塞渊会合。
“将军、夫人!你们怎么在这?”塞渊看到熟人后欣喜若狂,看来这次出来还是有收获的,至少还碰到了塞渊。
第18章 碧芩12
“黑崽带我兜风,你在这里干嘛?”我专门向后面看了看,塞渊身后有镰刀与竹篮。
“属下正在割草的时候便听到夫人在叫我。”
塞渊没想到能看到将军,十分激动,说什么也要带他去家里坐坐。
“将军,看着时间就要午时了,您不如与夫人一起在我家用个午膳吧!”
塞渊的脸上久违的笑容让黑崽恍惚了许久,原来故乡就是良药。我欣然答应,“那还不带路?你看黑崽都激动地说不出话了!”
黑崽与我收到了很盛大的款待,塞渊的阿娘与阿姊都很热情,老夫人这几日看到儿子回来身体都硬朗了许多,做起了塞渊最喜欢吃的叫花鸡。塞渊喂好羊圈里的羊、猪圈里的小猪,便开始一起帮阿姊做起了菜肴,很快一桌饭菜备齐。不过在数碗筷时多了一副,我疑惑地看了看黑崽,黑崽便询问塞渊,“怎么多了一副碗筷?”
塞渊神秘兮兮地令我们噤声,以为有什么规矩我还摒住了呼吸。
“夫人,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塞渊跑进屋子里,不知要干什么?
他搀扶着一位身着淡蓝粗布的女子慢慢出来,女子身姿曼妙,轻盈清瘦,绀黛华眉,娇小玲珑,眉宇不凡。
“阿瑾,这次可有你最喜欢吃的牛肉,你一定要多吃点。”
塞渊的语气放的很轻柔,眼底皆是身旁人。
“好。”女子笑着点头,眼神却黯淡无光,眼睛呆板,这只有一个结论,她的双眼看不见!
我的视线紧盯着她,她……就是宜昌公主!黑崽似乎也意识到了,抓紧我的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没想到此刻宜昌公主就在我们眼前。
“阿瑾,坐!”塞渊服侍好女子便在一旁傻呵呵地坐下,我瞧他们俩肯定不同寻常。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看着塞渊,调侃道,“什么时候讨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也不赶紧介绍介绍?”
“夫人,阿瑾不是……”这苍白的解释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什么不是!我看你的眼睛都快长到人家身上去了。”还想狡辩,塞渊脸上的红晕爬上脸颊,看了眼女子便低下双眸,说话有些磕绊,“这是阿瑾,就是我想给夫人瞧瞧的女子,是不是很好看,很像仙女……”说罢,抬头看着我。
“阿瑾……美玉为瑾,果然人如其名称得起这个名,是块美玉。”
“谢谢姑娘称赞,这是娘亲为我起的,我很喜欢。”阿瑾淡淡开口,声音松软轻柔。
宜昌公主全名姜瑾之,其母是前御史大夫的妹妹,不幸早逝,宜昌便被过继到薏妃名下,与姜奂更亲些。
“沧笙,沧海笙歌的沧笙,旁边的是黑崽,偶然间碰到塞渊便来作客了,一时急匆匆地也没有带什么东西……”
“夫人这是说什么话,你们能来便已经算是我们家蓬荜生辉了!”塞渊阿姊激动地说道。
“这臭小子只要在外不惹事我便谢天谢地了。”
“塞渊很听话的,他如今都是黑崽的副将了!”
我为塞渊骄傲道,不过对面的阿瑾眉头一皱,嘴瓣蠕动,却没有开口。
饭后,塞渊将阿瑾送回房间,然后继续招待我们,在为我倒水的间隙,给我讲述了他与阿瑾认识的一点一滴。
归乡日,御马飞奔,无一刻不念家。
塞渊驾马踏上归程,在村口不到二里处发现有个人晕倒在地。他快速停马,下马后上前查看,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应是多日奔波,体力跟不上便晕了过去。
若是一直待在这里不醒来,不是被饿死便要被外边寻食的猛兽给吃得只剩骨头。塞渊二话没说便抱起她,将她弄到马背上,牵着马回家。
阿姊知道他要回家,专门从集市上买了八斤的牛肉,杀了自家的鸡鸭,炊烟袅袅,不远处塞渊抬头便看到自家的烟是最浓最大的。
家门口,阿母在门口不停张望,塞渊脚上的动作加快。终于见到自己的亲人,眼眶不禁红润,阿姊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小时候阿姊会与他一起去听私塾先生讲课,算是有些见识。安置好马背上的姑娘,阿姊才上桌。那姑娘衣着单薄,也不知饿了几日,刚才喂了些粥吊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命,只能看上天有没有好生之德。塞渊朝里屋看了看,于心不忍。那姑娘才多大,就要在生死之间徘徊,果真人生无常。
……
“这是哪?”
几日后,阿姊照顾阿母,塞渊看完阿母端着粥准备看看还在昏睡的女子,女子已经苏醒,塞渊欣喜地查看。
“姑娘,这是我家。你身上的衣裳是我家阿姊换的,你不必担心。”
“我扶你起来,先喝点粥吧!”
“谢谢你。”声音带有沙哑,却不失悦耳。
塞渊小心翼翼地将女子扶起,一勺一勺的喂给她。之后他无意间掠过她的眼前,发现她看不到便出去专门叮嘱阿姊多注意一下屋里的女子。阿姊也十分心疼她,几乎是形影不离。
晚膳时,阿姊将她搀扶出来上桌用膳,她的坐姿一看便同常人不同应是京城里的闺秀,阿姊问她的名字,她说:“我叫阿瑾。”
阿瑾会绣工,与阿母有许多的话题,阿母也是因这个,身体大好。一个女子眼盲都可以绣出如此精良的绣品,可见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阿姊对她评价很高,还将阿瑾送给自己的绣品给塞渊看,塞渊对她充满钦佩。
阿瑾为塞渊缝制了荷包以报救命之恩,他将荷包一直藏在衣裳里。其实荷包的意义他心知肚明,所以他默默收下,因为他喜欢阿瑾。
阿姊问过阿瑾从何而来,阿瑾用一两句含糊过去,连忙转移话题。阿姊觉得阿瑾身世不干净,可是塞渊不觉得,与阿姊大闹了一番后,阿姊再没有提过阿瑾的身世。
“阿渊?”她唤他的时候语气极其温柔,塞渊都会在她身边帮她分辨线的颜色。塞渊会偷偷观察她的容貌,伊人之姿,冰肌莹彻,丹唇外朗,一时看得入迷,有时候会被阿瑾叫多次才反应过来……
在他眼里阿瑾是个端庄贤淑的姑娘,行为举止都让他叹服。
当然,她也会有烦恼。对塞渊家里不熟,磕磕碰碰已经是常有的事,他默默记在心里,在树林里他会先找些木柴,然后在近千棵的树中找寻一根最好的木棍给阿瑾,先看它是否结实耐用然后再将外部的扎人的那部分全部磨软。他做事一直很敷衍,可唯独这件事他极其认真。阿姊见他终于定下心后还夸赞他当了兵就是不一样,稳重多了。
这便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以后有了它阿瑾便再也不会被磕到绊倒。阿瑾摸到木棍后,那张容颜展开的笑颜成为冬日里最温暖的火焰,融化了他的心。
她喜欢吃牛肉,塞渊便悄悄记下,在她的粥里放几块牛肉……
虽没有明说,但情谊已经超过普通好友。
故事听完,黑崽带我准备离开,我专门望了望屋里,突然木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阿瑾她出来了,塞渊急忙跑过去搀扶她,阿瑾嘴上说不碍事,但是神情却十分严肃。
“将军,阿瑾可不可以任性一次……”
阿瑾走到马旁,语气十分镇定但又有一丝不忍。她知晓自己身份已经被识破,可还是尝试着有路可走,黑崽拧着眉头,无奈道,“还请顾全大局!”
“他们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清泪两行,诉尽凄苦。
“也罢,也罢!”
阿瑾的手杖从手中滑落,整个身体都倒了下去,塞渊将她搂进怀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告辞!”
黑崽与我驾马离开,从那里回来后我一直情绪低落,浅桑从外回来带了许多的糕点,都是我素爱的,进到嘴里索然无味。
“心情不好?”
浅桑拿起橘子将皮剥掉,掰下一瓣放进自己嘴里,然后又递给我一瓣,我盯了盯悬在空中的那瓣橘子,却没有伸手,浅桑见状,直接塞进我的口中。
其实我也想通了,这毕竟是阿瑾的家事,我没有办法插手,黑崽也不能。这既然是已经规定好的时空便不要随便打破。
“我吃着可甜了,你觉得呢?”浅桑赞许的点点头,然后看我的反应。
“还有吗?”
浅桑看我搭话,便看向桌子上,“都在那了,你要吃自己剥!”
我走过去,看着桌子上新添的上好橘子,再望了望浅桑,便已明白一二。
“你与姜奂何时开始的?”我转过身试着问她,浅桑眼神不敢与我对视,有些心虚。
随后她便矢口否认,“是他要追求我,我没有答应,他便一直缠着我。更何况我是妖,人妖殊途,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姜奂那日第一次见到浅桑的眼神当时就有异样。可想而知,浅桑说得应是真话,我自是相信。
“希望你能记得人妖殊途这四字,将来切勿深入情伤之中。”
月老星君说过,妖界与凡世相爱不计其数,可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可以修成正果。
“既然你已经知晓你们不会有好结果,倒不如早些打发了他,别留他一人独守相思。”
我看浅桑暂时没有想随意打发姜奂的想法,她还是有过片刻犹豫。
……
七日后,宜昌公主回宫待嫁……
她如一只困在鸟笼里的金丝雀,有翅膀却不得飞翔,再无自由。十岁那年,从她毒瞎自己并且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宫殿的那时起,便觉得自己才真正地得到了安静,没有眼前的尔虞我诈,手足相残,残酷黑暗……
在王权面前,亲情、爱情、友情通通不作数。谁说公主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她活在水深火热里,每日备受煎熬……
她的父王,勒死薏妃乃是她亲眼所见……而王后与她的母妃是否也是这样离开,她不得而知。
两位兄长水火不容,誓要斗个你死我活。这便是她的父王所希望的,让他的儿女们都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