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然在他身后,准备吓他,不料刚要近他身,便被他一手捏住肩膀,一个过肩摔将我扔在地上,只怪自己,谁让他是黑崽?是我愿意抛弃所有,也要见到的黑崽,对其毫无防备便是这副惨景。
见是我,急忙将灰颜放在摇椅上,站起,走到我身前,俯身伸手,我双手撑在地上,阁着泪花,委屈巴巴地呜咽道,“我浑身都好疼,没办法动弹!”
不出所料,他半跪,将我抱起,我早已探查过四周无人,他也不能将我一人丢下放任不管。灰颜暗叫不好,“原来你是来抢我主人的!不可以,离开我主人――”随后跳下摇椅,跟在沅圻身后。我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靠近他的面庞,“有你就好多了!”
“主人的胸膛只有我才能靠!”灰颜在后紧追不放。
偏不!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
沅圻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平常被自己摔的皆是在军营里训练不下五年的士兵,被摔的哪个不是要躺个三五天,如今下手没有轻重直接就出手了,还能笑出来,他无奈摇头。
“将军,你这是?”塞渊碰巧要见将军,没想到半路上便撞上了这一幕。“看见没?以后若见到我要唤我什么?”我骄傲地挑眉看着塞渊,顺带搂紧沅圻的脖颈,塞渊看了眼淡漠的沅圻随后没好气地道,“夫人!夫人!”
只用两日,我与他的赌约便实现了,看着塞渊窘迫的模样,我抿唇憋笑,“以后就这般唤我便好!”沅圻虽没有言语,却用眼神看着一切,自是洞悉一切。
“找个大夫到将军府来,她受伤了!”听到沅圻的吩咐,塞渊立刻便去执行。
推开房门,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沅圻缓缓将我放在床上,“你便在此好生修养,待会我让大夫给你仔细瞧瞧。”话落,就在他准备转身时,说时迟那时快,我使出浑身解数拉住他的衣襟不让其离开,不过,用力过猛,害得他重心不稳,整个身子都向我倾倒,幸好他用俩只胳膊肘撑着,这才没有酿成什么大祸。
在贴近的瞬间,我的唇挨上他的喉结,只有那么一瞬间,我能清晰地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接下来,他凉薄的唇贴上我额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些,墨色发丝像水草般缠绕着我的脸庞,有些瘙痒感。
没多久,他似是反应过来便从我身上起来,脸颊两侧带有醺红的晕色,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明明是他占了便宜,倒像是我轻薄了他似的。
这样子很像月老写的那些话本里被青楼女子轻薄的少年郎,没见过万里红尘,胭脂点点。见他以拳捂嘴,难堪的脸色摆在明面上,说了一堆胡话,“你好生养着!塞渊的嘴是个没把门的,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传出去有损名声!”
随后,手脚不太自然地逃离了现场,我算是理解了月老在话本上所说的顺拐之意,真是让人好生发笑。
“可我一点也不在意啊……”
待我忍不住笑时,便用双手捂住,尽量不发出声音。本想问他,嘴磕到我的额头是否会很疼,可看他那窘迫模样,还是不言语为好。也难怪他会作出那种反应,将军多与士兵打交道,甚少盘旋于红尘左右。
如此说来,我便是第一个与他挨得最近的女子,真是天助我也。不过,他这逖,也只有我才可见识到吧。
身为神仙,这点小伤有能算什么,不到半日便健步如飞,塞渊又一次展示了如鸡蛋般的嘴,他有些相信我说的不是胡话,如灰颜紧紧跟在我身后,不断追问仙界之事。
“夫人,那仙界里有月老吗?”
不可置否地点头,塞渊顿时更有兴趣,“那那能否让夫人帮小将一个小忙?”
我坐到摇椅上,挑眉一笑,“何事?”
塞渊弓着身,憨笑道,“请让月老快些给我许个媳妇!不敢奢求像夫人这般,只求能够互知冷暖,相携共度。”
“好啊,等见到月老定会给你说上一门好亲事。”
随后,又补充道,“该是你的跑都跑不掉。你这么善良开朗,翩翩少年郎又怎会没有姑娘的爱慕呢?”这番夸奖本就应该是他所得的,塞渊性格开朗,相貌堂堂,年纪不大却已位居副将,前途无量。若是存在于戏本上,不知要引多少女子争相抢夺呢!
国边陲柳州城虽物资不及京师佑临城,但也算是富饶之地,就是地处偏远,常会引来边境敌寇的掠夺,听塞渊讲着他与将军还有戍守柳州城的三万将士在战场上为柳州城及国其他地方百姓的安乐而厮杀,他们是那样的自豪,其中有许多琐碎的细节,我一一听他那样讲着,他讲得是那般津津有道,连沅圻在他身后都浑然不知。
讲到沅圻率一千精兵抗击敌军的数万大军,以一敌百,那场战役中,沅圻受了很严重的伤,诊治了足足一月才挺过去,那段时间对塞渊最是煎熬,“若是将军撑不住,岂不是要让那些敌军得意,但是将军吉人有天相,伤好后继续带领我军拼杀,才有如今柳州城该有的安定,只要将军在,军心便不会散!”
这段话荡气回肠,真情流露,我频频点头认同他的话语,眼神却瞟向沅圻,带有一丝崇拜的眼神,抿嘴含笑。
沅圻随后便淡漠地准备离开,我手疾眼快地拉住他的手,“为何走得如此之早?”
塞渊回头看到沅圻,立刻跑到他身边,看到自家将军被拉起的右手,似乎懂了,“我还有事,夫人,将军!请恕塞渊失陪!”而后,悻悻地离开。
看到仅剩沅圻,机智如我,趁机搀住他的胳膊,“塞渊说得甚是精彩传神,尤其是讲到你的时候!没想到你在这里亦是如此夺目耀眼,真令人羡慕!”他还是沉默,眼神直盯着我,倒让我有些不解,还有些毛骨悚然,直到他开口,花草皆在那刻盎然绽放,万籁俱寂的四周虽仅有他一人的声音,但作为仙人的我自是能听到他听不到的声音,他每一次开口皆能引起一旁花草树木的骚动。“明日我要去军营。”
虽然有些失落,却因为这是他的使命、他的选择,我扯笑道,“那我便在将军府等你!”
这一日的小半日我便一直缠着他,从将军府到柳州市集再到晚间的夜市。夜市上,我又一次拿起那张巨丑无比的灰色狰狞鬼面具挡在他的脸前,这次,我择面具的速度比他快,随后,佯装细细品味的模样,就是不放下那张面具,随后他的眼神打量着小摊上的其他面具,顺手一拿,亦抵在我的脸上,“这个也挺好!”
他的动作太快,我没有看清他拿的面具的图案,我用余下的那只手托起他为我选的面具,眨了几下眼,“好看吗?”
“嗯,挺好!”
“那你把我给你选的戴上!”
他听从我的话,将其系好。还是他,亦是那张面具。随后,我将我的面具也系好,自然地牵着他的手,与他相视,“塞渊说,烟花是柳州城最常见之物。那我们去那边桥上看烟花。虽是常见之物,可与你一起便不平常了。”前方不远处,有座石桥,是看烟花最好的地方,塞渊告诉我,柳州的烟花时时绽放,虽短却美好。
于桥上,他上下打量着我,随后开口道,“我是觉得你穿红色更好看些!”闻言,我低头打量我这一身樱草黄的衣裙,风起翩翩,衣袂飘飘,着实好看。
“我甚喜朱砂红。不过,塞渊说这套韫缃樱草裙挺适合我,我一试也觉得合我眼缘。”
“塞渊挑的?”
“我们去成衣铺挑了许久,时间仓促我有些挑花眼,所以让塞渊在里面挑了一件!”
“怪不得我有些不适应!”
我嘴角带着笑看着他,道:“那是因为你一直见我穿朱砂衫裙,偶尔换换,你的双眼有些不适应罢了。不过,见得多了就习惯了。”
烟花多彩,入眼绚烂。桥上一时间挤满了人,我被他护住,不至于被人群冲散。可是我俩被人群挤了出去,我牵着他的手走到一处安静的池塘,朱华溢清,碧圆覆盖在水上,此处也能看烟花,不过比桥上安静了些。
第8章 碧芩2
“沅圻?”我看着静谧的池塘轻声唤他。
“我在。”
“沅圻?”声音放大了些。
“我在。”
随后,我转过头,专注地看着他,“你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可在我眼里你只是沅圻,只是我眼里的你。”随后,将他的面具掀开,摸着他的脸一侧,“要答应我,千万顾好自己,要好好用膳,早些休息,不要受太重的伤,要活着。”
良久,他才道,“我答应你。”这句话比他平时还要沉稳几分。
回府后,我卸下脸上所戴的面具,还是那张鲤鱼面具,与当时与他之前所选择几乎无差别。
沅圻旦日离开了将军府,换上盔甲的他雄姿英发。他离开之前,我嘴角一直挂着笑,示意着我很好,直到人马走远,我坐在门槛上面,瞧着已经没有大军的身影,陷入沉思。
“主人肯定能打胜仗,你这小娘子作何愁状,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闻声望去原来是灰颜,扬唇一笑,“我当然知晓他能胜。”
“那你坐到这里是何用意?”
“我在想,他若是长年在外,要等何时他才能对我倾心?”
“你才与主人认识几日,细细算起来,不足半月!你还指望主人能够对你这来路不明的女子生情?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灰颜说的没错,我没有反驳,毕竟在他身边什么也不是。倚着门,阁着泪,心道,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以前是他爱而不得,如今,我亦得此结局。他一直守着、护着,可直至今日,我才知道他到底该有多心痛、多心寒,没有人回应他的爱。
将军府里还剩些下人定点打扫卫生与做饭,至于灰颜,我一手来养它,定时给它吃食,天气好时,将它抱到后花园晒太阳,与沅圻不同,我总喜欢坐在长椅上时小酌几杯酒水,喝到酲醺之时,便舍了灰颜独自离开。
酒醒后,便能看到灰颜在我身边守着,开始数落我是如何将它弃下,为了安慰它,只得给其吃食比平常十日后,战报归来。我随着人流来到贴战报的城门口,雀跃的声音一层又一层,终是打赢了第一仗。心情大好,回到将军府,我准备到厨房大干一番,做一桌菜肴。
厨房里有位夫家姓司年近花甲的厨娘,因为年纪最大,厨艺最好一直被大家称为司娘,自入将军府以来,她便一直照料我的吃食,她做的食物每每看着皆很诱人,吃起便有回味无穷之感。初见她时,正是厨房,于将军府的第二天的晚间,有些饿意,摸黑走到厨房,灯早已被灭,本以为厨房应该没有人,便偷偷进入厨房,准备拿一两个包子吃。
“是谁啊?”突然一柔弱苍老的声音吓得我一个激灵,将手中的包子抖在地上,随后,火光出现,照在我的脸上,径直看去,是个身着鸦青布,两侧鬓如霜,五官端正的妇人。
我蹲下身将地上的包子捡了起来,拍了拍,抿抿唇,这包子还没有吃上一口便这样被我生生浪费掉了,甚是可惜。随后对上那老妇人的双眸,启唇道歉,“抱歉,晚膳没用好,睡觉睡不着,就想着厨房应该有吃的,所以就来看有没有包子吃!”
“原来是饿了!好说!”老妇人随后煮了碗面给我,与之闲聊时,她让我称她为司娘便可。她自二十多岁便待在将军府里,夫家姓司,司家男丁皆陆续投了军上了战场,公公,夫君,儿子三人无一存活,婆母走后,便只留下她一人。而司娘也因此哭坏了双眼,只要到晚上双眼便疼得厉害,也睡不着,平常晚间会到厨房里准备明日需要的食材。
“这碗面很好吃,我喜欢吃!”
“那以后晚上来厨房司娘我来做给你吃!”
“真的吗?谢谢司娘!”
随后她拿出一碗被油炸过的东西,用筷子夹到我的碗里,我用筷子夹起放进嘴里,表面被蛋黄裹着,少许的盐巴在舌尖上跳跃,还有些肉末与葱花,随即点头,嘴角含糊道,“这是什么啊?”
“看你吃面吃得起劲,我便将刚刚躺在地上的包子处理了一下,将表皮剥掉,切成小块,用蛋黄裹着,油炸了一番,看你这样子,味道应该不错。”
听此,我直点头。
司娘此后经常为我做吃食。
“你要做菜?”司娘惊奇道。我点头,“今日看到战报,上面写道,大军获胜。由此我便想做一桌菜。”
“可将军又没有……”司娘心疼道。
“我知道,只是想他归来之前做出合他心意的菜肴罢了!”
司娘理解后教我如何择菜、洗菜、切菜,我学着她样子有模有样地学着。虽然最后只学会了如何切菜,但是还是在司娘的手下吃了一顿美味。回到厢房,拿起笔,在宣纸上记上:六月二十日,一胜。
……
回城之日又近一步。塞渊看着高悬夜空的匕宝,紧紧握住手中的佩剑,每逢上战场,他皆抱以必死的决心,只有这样,才能疯狂杀敌,时刻保持着兴奋状态。
“不会是想家了吧?”娄Z走到塞渊身侧,手搭在塞渊肩上,塞渊望了一眼娄Z,继而又望向清冷的团栾,“参军多年,却从未归家过。不知远在他乡的阿娘身体是否还硬朗着,家里的农活阿姊一人能否应付过来,她们皆劝我一心杀敌,切不可因为琐事而扰乱心神,虽有书信来往,但是没有见她们一面,我总是无法安心。”
他自小没了爹,家里皆由阿娘一人撑起。阿娘是村里有名的绣娘,为人绣了一辈子。阿姊在他五岁那年已经开始打理家里的一切,如今年近三十,还未出阁。
十四岁那年参军,归家的日子越来越少,被调到柳州城后在没有回过家。阿娘与阿姊识字少,写得信也是托他人代写,每每是报喜不报忧,他亦是如此。
听完塞渊的讲述,娄Z拍了拍塞渊的肩膀,压声道,“等这场结束,回去看看吧!”
“军队里与我同等经历的大有人在,还是就此作罢,护好边境要紧。”
看着塞渊扯笑,娄Z心中不是滋味,他是土生土长的柳州人,自是比塞渊的处境要好得多,人心总是肉长的。
“便听娄Z的吧!”
塞渊与娄Z相视,随后同时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