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起先说的没底气,后来就带上了气势。还挺直了腰杆,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清辞不给就是她的不对。
清辞没忍住,嘴角弯起。
她心里想着,卫昭可真惹人疼,就连要求她做某件事情,都可爱得让人无法拒绝。
卫昭仍旧仰着头看清辞,不达目的不罢休。
清辞故意逗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眼见着小孩的神情越发焦急,这才不忍心。
卫昭急了,叫她:“阿姐。”
清辞动动唇,说:“小桃是姑娘,给她戴花是应该的,你是个男孩,用不到花吧?不过,你要是想要,我自然给你,给你朵最大最好看的。”
最大最好看的啊。
卫昭眼神定定的,移不开似的。心里一阵阵暖流疯狂涌入,将他整个身体都烘得暖暖的。
他又在心底念了遍阿姐。......原来,有阿姐的感觉这样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上夹子了!紧张激动~
下一章是明天晚上十一点哈~不要记错了~是二十号的晚上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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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清辞说到做到, 第二日带卫昭去了院外,摘了朵最大最好看的给他。
卫昭果然很开心。
小桃来,他没再露出坏脸色, 甚至还主动要求与小桃有福一起玩。
他们毕竟是同龄人,小孩还是跟小孩才能玩得好。
卫昭说:“有福带我们去河边捉鱼, 阿姐你等着,我捉条大鱼来, 我们晚上吃。”
清辞很开心卫昭能跟别的小孩玩,他从前很孤僻, 现下有所改变,最开心得莫过于她。
有福兄妹俩, 另外还有村里的其他孩子都站在门口等着卫昭。
清辞嘱咐他:“你虽然会凫水,但还要小心些,别往深处去, 知道吗?”
卫昭点头:“我知道的。”
风似的跟着一众小孩跑远了。
小桃在村里有交好的小姐妹,她们都很怕卫昭。
卫昭不爱笑, 总瞪人。阴沉沉,像母亲哄她们睡觉时讲过的吃人的妖怪。
但卫昭又是村里最好看的小孩, 比女娃娃还要漂亮。她们虽然怕他,但也很愿意跟他一起玩。
卫昭以前不跟人说话, 但现在不同。
他爱笑了,还主动跟他们说话,他还很聪明,会很多她们都没见过的东西。
几乎村里的小孩都爱围着卫昭转。
有福在里面年纪最大, 十二岁的小少年,身量要比其他孩子高瘦许多。
有福打量着比他矮一头的小孩们,说:“你们要听我的, 我最大。”
小孩都点头,卫昭也点头。有福最怵卫昭,见他也点了头,胆子就大了。
领着一众小孩去了村西。那里的水最深,想来鱼也多。
有福就说:“我拿了鱼网和叉子,定能捕到大鱼!”
卫昭没说话,他隆起衣袖,拿着叉子,两条小胳膊鼓出了肌肉,他站在水里,盯着水面好一会儿,落下叉子。
有福目不转睛地盯着,见卫昭提起叉子,叉头空无一物,大叹一声:“......哎呀,让它跑了!”
卫昭没说话,眉眼低垂,一幅极好说话的模样。
有福因为跟卫昭同逃亡的缘故,又多亏卫昭才能逃出。女孩跟男孩的心思总是不同的,他见卫昭跟人贩打斗,只觉羡慕。因此主动来到卫昭身旁,跟他一起捕鱼。
小桃自然也跟着有福。
她不说话,打量卫昭,就瞧见他小臂上青一道重一道的红痕。
小桃捂着嘴“啊”了一声:“你有伤!”
卫昭忙将袖子扯下,站在一旁抿紧唇,一句话也不说。
小桃:“看着好疼啊,这是怎么弄的?”
有福也在旁等着回答。
卫昭虽然脸冷冷的,但因为两家近来走得近,他跟妹妹又多受清辞照拂,心中对卫昭也亲近不少。
见了卫昭受伤,自是想为他出头的。
卫昭不愿多说。脸上的表情快哭了似的,惹得有福跟小桃也苦着脸,忙将他推到人少的地方。
有福就说:“卫昭,你放心跟我说,我给你讨公道!”
小桃:“对呀对呀,阿兄会保护你的!”
卫昭听到这儿,才放了心似的,抬起眼,磕磕绊绊地说:“......没谁打我。”
小桃跟有福齐声质疑:“怎么可能嘛。”
卫昭就说:“我家就只剩我一个人,要勤快些才不被人嫌弃,这伤怪我,是我在家砍柴时,被磨的,没什么大事......”他小小抽噎下,又说:“快捕鱼吧,我答应阿兄要带条鱼回家,否则......”
他话说一半不说了,低下头去叉鱼。叉头依旧空空。
砍柴怎么会磨到胳膊呢?这明显是骗人的话。
小桃年纪还小,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有福已经是大孩子了,又是家中长子。从小就是被打大的,他自然知晓不干活就会挨打的道理,在家中都是抢着干活。
但他有亲父亲母,再偷懒也不会真打他,也只是吓唬吓唬。与卫昭胳膊上的伤完全不同,卫昭说是磨的,可怎么会磨出那么一大块,又红又紫。
分明是被人用力抽打的。
有福的脸色先变白,又变红,本来说着要为卫昭伸张正义的,可现在却偃旗息鼓。
小桃不太明白兄长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就问:“否则会怎么样啊?好多人来捞鱼,都捞不到,娘说都被先来的捞干净了。鱼很少了,肯定捞不到了。”
有福凑到小桃耳边:“别多说。”
小桃睁大眼睛,果然不说话,只眼底透着疑问。
有福就解释:“卫昭是外人,虽然叫孟辞兄长,但还是外人,外人就是外人,他若是不勤快,就会被打,比咱爹打得还疼。”
小桃捂住嘴,很惊讶的模样:“孟阿兄是这样的人吗?”
有福一脸深沉:“知人知面不知心,娘常常告诉我们的,你忘了?”
小桃摇摇头:“我没忘。我看到卫昭胳膊上的伤了,好大一块呢,好疼的。”
有福见妹妹一脸单纯,怕她被坏人拐去:“往后你就在家待着,别老往外跑了,省的被人欺负了。”
小桃瑟瑟点头。想起卫昭身上的伤,浑身就开始发冷。
卫昭背对着,将他们说的话全都听了。
正午日头晒人,只待一会儿就将露出的皮肤晒红些。有些小孩经不住,就回家了,反正大家都没捞着鱼。
他就笑。
身影在水中荡漾,日光点点,随着水波浮动。即使是影子,也能瞧出好心情。
连水底的鱼也游得欢快许多。
有福道:“卫昭,正午了,捞不着鱼了,大家都走了,我跟小桃也要回家,你也快回去吧。”
卫昭应了声:“你们先走吧,我再待一会儿。”
有福点点头,又不放心:“要是有事你来我家找我。”
卫昭点头,黑眸定定望着有福。直到有福转身走了,和着小桃的身影都变成黑点。他的嘴角倏地落下,抿成条冷硬的线。
他在心里道,才不需要别人关心,他有阿姐。
卫昭往前走几步,停住。
好一会儿,叉子重重落下。
一尾活鱼显现,渐渐地不再摆动。
****
刘秀云这几日去了刘大壮家。
刘大壮家的麦子熟了,全家都去地里收麦子。家中还有几岁的小孩需要人照看着,就让刘秀云去。
说是管饭。
刘秀云心想她去大壮家吃饭,就能省了自己的米。乐呵着跑去了。
清辞见卫昭久久没回,就生火煮饭。怕煮得难吃费了米,只加了丁点小米。
最近不去县城没有赚钱的活,吃的自然也要省着些。
粥刚煮好,卫昭就回来了:“阿姐,你瞧,这条鱼大不大!”
他走到院门,见着清辞就小跑起来,到了她面前,开始喘气。眼睛亮亮的,将手中的鱼使劲往清辞眼前放。
清辞被鱼腥味熏得直皱眉,心里还是挺欢喜的。想着从小孩手里接过,刚伸出就打住,转了个弯,落到卫昭的头上:“很大的鱼,你是怎么弄上来的?我听人说都被人捞尽了。”
卫昭一笑:“我厉害!”
清辞也跟着笑了。
卫昭越来越活泼了,从前在清辞面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想要什么也不说。
现在已经很好了,能够在她面前说些自夸的话。
小脸也多了生气。
只有一点不好,他似乎太活泛。
前些日子,见清辞劈的柴不如他劈得整齐方正,非要抢过斧头劈,开始是很好,后来他就发飘,竟然尝试将木柴扔到天上去,再用斧头去砍。
又没武艺傍身,这不瞎搞嘛。
天上的木柴全砸在他身上,砸得双臂全是红紫的伤。清辞也心疼,但她没表现,只说了句:“自找的。”
卫昭确实是自找的。但他只是受了清辞的轻斥,待他却反倒越发关心。
她每天都要问上句“需不需要上药”、“还不疼不疼”,让他心底抹了蜜似的甜。
就觉得这伤受的还挺好,幸亏当时没躲开。
傍晚,卫昭做了鱼汤。很香的味道,惹得路过人都要往里瞧一眼。
清辞喝得最满足了,小孩一筷子一筷子给她往碗里加鱼肉。她说不要,卫昭还不乐意。
“是不好吃吗?”
“好吃的。”
“那阿姐多吃些,我不喜欢吃。”
“那怎么行?这几日家里的伙食本来就不好,你又在长身体,不喜欢也要多吃。”
卫昭只得乖乖地捧起碗,喝得肚子圆滚滚的。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满足,坐在木凳上,幸福得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清辞也是如此。
她捏捏自己脸上的肉。
自从卫昭来家后,她胃口就变大了,吃的虽然还是那些吃的,许是心情好,身体长得就格外快。
只有一点比较犯愁,城里去不了了,她家往后去哪里弄粮食呢?
****
农民是靠天吃饭的。
要下雨,不能暴雨,不然庄稼就容易涝死。要日头,不能烈日,不然就容易干死。
拔草除虫,围绕着地里的庄稼,有忙不完的活,操不完的心。日日都期盼老天行行好,让庄稼丰收,吃口饱饭。
但今年,老天显然没听到人们的诉求。接连暴雨,将地里的庄稼都打折了好多。
到了秋天,产量便少。有些人种的地,甚至一点粮食都没收到,只剩光秃秃的地皮。
清辞想买粮食都没处买,毕竟谁家都吃不上饭,只留着自家还要过日子,怎么会卖给旁人。
有福娘家里的田倒是收了,只她家人口多,一人一口,也是笔不小的开支。
但她心中始终念着清辞的恩情。
先是听小桃说起过曾经的一饭之恩,后来又将兄妹俩捎回村。
这恩情是要记一辈子的。
有福娘带了一小袋麦子:“你家中没有田。县城也不好再去了,前几日孩子他爹在路上遇见了流民,险些就回不来了,如今车夫也不敢出村。买粮食都没处买,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清辞没要。
家里虽然没田,但好歹还剩着些米,也种着蔬菜,还够支撑一段时间。有福一家人要穷很多,家中人口也多。她是万万不会收下的。
清辞就说:“婶子心意我收下了,也不必总是挂念着我曾做过的事,都是举手之劳,没费多少功夫。家里还有吃的,你这些留着回去给孩子们吧。”
有福娘再三推辞,但清辞坚决不要。
有福娘就没了办法,心下又是一阵感激。
往常有福娘来,身后总跟着俩小孩。但这几日没见着两人的影。
他们不来,卫昭也没了人玩,整日跟在清辞身后,她就多问了句:“小桃跟有福最近在做什么?平日里卫昭都跟着他们玩,这几日连人也见不着了。”
有福娘怪道:“每天出去疯玩呢,连人影都见不到,改天说说他们,带着卫昭一起。”
卫昭听到这句话,脸色立马就不好了,忙扯扯清辞衣角,小声说:“我要在家帮阿兄做活,不出去玩。”
清辞段然拒绝:“那不行,不用你帮。”
卫昭就撅起嘴,很不情愿的模样。但他没顶撞清辞,只闷着声,一句也不说了。
心里生着气呢,跟一群小孩有什么好玩的?他只想跟在阿姐身边。
有福娘待一会儿就走了,她虽没把粮食留下,但带来了一个消息。
刘秀才爹娘死得早,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人。虽然刘家村大都有亲戚关系,但因刘秀才的品行不好,有些早就扬言跟他断了关系,也找了村长做鉴证。
他只娶了蒋氏一人,虽没留下一子半女。但众所周知,卫昭跟他生活多年,也算半个儿子。
刘秀才有两亩地,如今人死了,地就成了无主的。
人人都想要了去。
按理说,这地应该是给卫昭的。毕竟卫昭来了刘家村,住下了,就该分到地。
但这几年年岁不好,就没分。反正蒋氏跟刘秀才是夫妻,死后就有卫昭继续种。
但没想到中间发生了种种事情,先是刘秀才跟张梅厮混,蒋氏死了刘秀才也死了,卫昭还落在了孟辞的户里。
这下就有些难办。
难办主要难办在,刘秀才的远房亲戚们每日轮换着去村长家中吵闹,都想要这两亩地。
今年年岁不好,家家产量都低。
唯有刘秀才家中那两亩地,麦子金灿灿,没人去收,人人都眼馋。
清辞到村长家时,就听一人在说:“这地应该给我们,我家男人是刘安表兄,村里属着我们与他关系最近,刘安死了,我家男人伤心得几夜几夜没睡着,怪让人难受的。要了这地去,也是留个念想......”
说话人叫李艳春,是刘秀才的表嫂子,平日里很少来往,今日却是屋中哭得最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