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一口漂亮崽崽——明月满枝【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16 11:41:01

  卫昭早就做好了准备。
  兵符虽然不在他手中,可凭着他往日的威信,至少可以降服一半的兵力。再者便是贺将军,他以为自己是螳螂,却不知身后早已站了卫昭这只黄雀。
  只等到了桐城,时机成熟,将他或劝服或杀掉,彼时没了主将,兖州众兵岂能不服?
  卫昭虽说得信誓旦旦,且再三保证他不会有事,清辞心里还是担忧。
  他们已定好,到时卫昭得手后,便派人来接清辞去桐城。卫昭本想早一些,可若是清辞无缘无故走了,惹人怀疑。她不好乱了卫昭的计划,只得继续留在新茂城。
  清辞照旧在后院种菜养鸡。过了几日,有消息传来,魏原大军已将桐城包围,两军对战几日,虽胜败未分,但结果已经显现。
  兖州军显然是不敌的。
  她蹲在菜地里,瞧着涨势正好的青青蔬菜。目光却空空,好一会儿,她双手合十默声念着什么。
  齐桂明站在远处,她现在身体已经大好,脸上的烧伤也因为细心调养恢复了。只是出入仍旧带着面纱。
  她眼见着清辞蹲在菜地,久久不起身,她就走过去。
  清辞听见声音回头,见是她就笑笑:“你来了。”
  齐桂明盯着满地的污泥,眉头皱皱,瞧见清辞的脚下也染了泥,这才勉强走近,提着裙角走过去:“担心将军?”
  清辞带着齐桂明去了后院的屋内,这里没什么人。因为清辞喜欢安静,让婢女都退下去,她倒了两杯水,应了声:“是啊,他出去这么些日子,怎么不担心呢。”
  齐桂明盯着染了泥的鞋子看了好久,清辞去了屋里拿了双崭新的鞋子递给她:“我平日里也会脏了鞋子,这是放在这里备用的,我没穿过。”
  齐桂明笑着接过,将鞋子换上:“你穿过又怎样,我还觉得新的不如你穿过的呢。”
  齐桂明换了新鞋子,心情好了不少。看眼旁边定定坐着的清辞,问她:“我虽然整日不出门,可有些事情也是知道的,将军这次去桐城,是打算反了兖州牧,对嘛?”
  清辞微讶。
  齐桂明今日穿得极好看,是一件绣着芙蓉的亮色长裙。她梳着高髻,打扮艳丽,眉目婉转全是风情。她与清辞相近,像朵依附修竹的娇花,单手撑着下颌。
  清辞点点头:“是。”顿了顿,她如实说:“若是顺利,再有三五日,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齐桂明震惊得瞪圆了眼睛:“......我们?”
  清辞道:“对啊,怎么。”
  齐桂明本还想矜持下,可心底喜悦实在如泉涌,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同往日的笑,她露了齿,极开心的模样,有清辞这句话,她已经像身在云端了。好一会儿,她才问出口:“清辞,你怎么就肯定,将军一定会来接你?”
  齐桂明很不解,她是真的不理解。
  她有许多的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与她亲近,或是伪装,或是连伪装都不屑,各人为了各人的利益争夺。就连父亲母亲,对她来说,也只有心底的敬意,却无太多爱。
  卫昭此去桐城,既决定要反叛,到时还会想起远在新茂的姐姐吗?新茂终究是兖州牧的地盘,到时他是否愿意冒险呢?
  齐桂明不信卫昭,卫昭是男人,男人终有男人的劣根性。但她心疼清辞,她怕清辞信任他,到最后反被伤到。
  “卫昭如今是将军,已不是当年那位只会跟在你身后的小孩了,人都是会变得,你怎能肯定他还如从前呢?”
  她说的,是人之常情。
  清辞凝神深思。
  齐桂明握着她的手,手心微热,攥住清辞带着微凉的手。清辞感受着从手背传来的热意,目光落在齐桂明带着担忧的眼里。
  她是相信卫昭的。
  卫昭是她的阿弟,在她的心里,亲人都是最重要的且不可抛弃的,更何况卫昭,二人一路走来,经历太多,若有可能,她是会愿意将最脆弱的一面露给他。
  不过齐桂明说对了一点,人都是会变的。她的阿弟就变了,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让她一直头疼。但一码归一码,她是信任他的。
  清辞歪歪头,问她:“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你就不担心,我因此跟你生嫌隙吗?”
  齐桂明下意识摇头:“我不信。”她心中的“孟辞”也好,清辞也好,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是好到,在这世上,唯一能让她献出一切去保护的人。
  “我不怕,若卫昭真是如此,为着让你嫌弃,我也要说,可你不会的,我了解你的为人。”每次在清辞身边,都会让她产生,原来这世上还有美好的人和事,她过去的那点黑暗,也就不算什么了。
  清辞回握住她的手:“卫昭是我的阿弟,旁人不了解,我是了解的。我们两人一路扶持,我若连他都不信,那我又该相信谁呢?”她盯着院外的绿菜,在回忆:“从前家里穷,我拼命干活,留下了一身毛病。好容易他在兖州有了一番作为,我替他开心,他如今要做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只愿别拖累他。”
  齐桂明眉头一皱,手中的帕子就落在她的嘴边:“这叫什么话?你不将他养大,他能有今天?你写得一手好字,还看过那么些书,就连你画的花样都好看......”她盯着清辞的面容,脸颊泛红:“长得又像仙子,这么好的人,要真拖累,我巴不得你来拖累我。”
  清辞嘴边的笑意越发灿烂,比日头还要耀眼。
  ****
  五日后,平安回来,他还带着一众打扮普通的兵士,都是卫昭信任的属下。
  他将信奉上。
  卫昭已经不声不响地将贺将军杀死,桐城的众兵都被他掌握在手。
  兖州牧这边,并没得到消息,只以为卫昭还在掌控中。
  平安此行,是来接清辞去桐城汇合的。
  平安道:“我回府时,瞧见门外有几人行迹可疑,应是州牧派人守在府外的。”
  清辞嗯了声,垂着头好一会儿才道:“他让人来守着,主要是看着我,好以此辖制卫昭。你先派几个人,将碧落跟齐姑娘送出去,到时我去外面跟你们汇合。”
  平安迟疑:“大爷,将军知道了会剥了我皮的。”
  清辞捏着袖角没说话,想了想,还是道:“既然有人守着,不如一个一个出。我在,起码他们不会多想。”
  清辞将打算告诉了碧落桂明,两人都不愿意走。
  碧落道:“姑娘,我是你的身边的丫鬟,若我外出,你却留在这里,岂不让人多疑?我陪在姑娘身边,姑娘去哪里,我就跟着。”
  齐桂明也不想走,但她是特殊的。她并未出现在众人眼前,反倒因为曾经是州牧的妾室,一旦被发现会招惹事端。她自己也明白。因此并未多说。
  翌日,桂明打扮普通,随着人出了城。
  清辞曾去街上逛过几日,身后果然跟着人,她回了家中,叫来平安问道:“将军那里怎样了?”
  平安笑道:“将军一切顺利呢!”
  清辞又问了一句。
  平安这才说了实话:“将军虽将桐城控制了不假,可是那魏原,铁了心要与将军一决死战,将军手下本就少兵,若不是如此,属下早带了一队人马来,带着大爷杀出去了!”平安见清辞面色泛白,遂安慰道:“不过大爷放心,将军早已派人在青州购置房产,属下此次是带着大爷去青州的......”
  清辞在乎的并不是这个,她问:“那卫昭呢?他在桐城怎样?”
  平安道:“大爷不必着急,将军向来有主意。虽然青州兵多,可这么些日了,仍攻不下城来。”他想起将军的英姿,不觉感叹道:“从前只听人说,现下亲眼看见才知道,将军果然使得一手好刀,就是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
  清辞虽然没亲眼见过,只听人讲,眼前便浮现少年张扬的面孔,她心里稍定,又问:“他可派人通知魏雄?”
  魏雄是青州牧,是魏原的父亲。卫昭既然有意投诚,魏雄怎会放过这样一位将才?
  若是告知了魏雄,魏雄定会派人阻拦。
  平安眼睛睁圆了:“大爷真厉害,将军将贺将军的头颅送去了魏雄手中,大概三日便到了,”他说到一半就捂住嘴,看了眼清辞,发现她并没有露出异样,这才讪讪闭了嘴巴。他回来时,将军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将此说出,他一时不察,竟然说露了嘴。
  清辞面色如常,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问了几句,得知卫昭并未受伤,这才回屋里去。
  夜色寂寥,只一弯月挂在天上。
  清辞睡得并不好,噩梦连连,第二日醒来,眼下一片青黑。她今日要去城外的寺庙里为卫昭祈福,说是这样说,目的是为了出城。
  她出门又瞧见了那几位形容鬼祟的人,并没有理,坐上马车便往城门去。
  平安撩开车帘,小声说道:“大爷安心,马上就出城门了。”
  清辞嗯了声,心下期待着。
  马车继续往前走,就在靠近城门的那一刻,忽然停下。车前站着一位锦袍男子,是郭威的大儿子郭长宇,他问道:“车里可是卫将军的兄长?”
  清辞的心里咯噔一下,便知道今天再想出去就难了。她撩开车帘走出去,从容道:“是我。卫昭此去桐城,我不放心,想着去寺庙为他求个平安,公子在这有何事?”
  郭长宇面色冷冷,道:“我父亲就在旁边,请公子一叙。”清辞应允,给了平安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郭长宇去了。
  郭威早就派人注意这将军府的一举一动,那日他被人打伤,早就猜到是卫昭的兄长,只是没想到高岩竟然也掺和进去。
  真让他寒心。
  他是万万没想到,连高岩都会背叛自己。他不声不响,只当自己什么也不清楚,将高岩卫昭两人安排去了桐城,只等着他们战死的消息传来,而兖州这边,保险起见,他也时刻注意着孟辞。
  今日见她外出,跟上来发现,果然是要出城。
  既然在他的底盘,又是卫昭兄长,去哪里可就由不得她了。
  清辞进来了。
  郭威抬眼看去,就见一清俊的男子立在前方,身量娇小,皮肤白皙。她低着头,五官看不完整,但郭威却记得她有双湛亮的眼睛。
  叫他心痒了许久,后来见她为人木讷,便没了兴致。
  现下再看,竟又有些心痒。一时又想到卫昭,心下叹口气,叹他如此没有眼力,跟着他有什么不好?非要送死!
  也不知他的兄长是否也跟他一样,是个死性子......
  清辞到了郭威面前,姿态如从前一般恭顺。
  郭威问她:“要为你兄弟祈福?”
  “正是。”
  郭威就道:“卫昭自从来了兖州,为我立了不少功劳。我心里是偏爱他的,我妻在世时,经常念经拜佛,家中建有佛堂,你不如来我府中,卫昭没回来,我便替他照看着你!”
  清辞道:“不必劳烦大人,只是小人心里不安,寻求慰藉罢了。大人府中多女眷,我不好去叨扰的......”
  郭威忽的沉了脸:“你不去?”
  清辞皱眉,没出声。
  郭威的脸色一直不好,沉沉盯着她许久,才道:“随我出去。”
  郭威骑马在前,一路往胡同口走去。
  清辞不明所以,心下打鼓。
  又见人群中有平安跟着,她这才松了松心,怕他直接露面跟郭威硬碰硬,摇摇头示意他安心。
  郭威带着人走进了胡同最里侧,喧闹声逐渐没了,安静得不像话。周围的气味也变了,血味由淡转浓。
  直至走到敞着门的院门口,血味越发冲鼻。清辞自来是闻不得这些味道的,每次闻到就浑身发颤,她现在也不例外,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眼底盛满不安。
  郭威走进去,示意清辞也来,她只好忍着惧意往里走,却见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郭威见清辞浑身打颤,心里就明白她是个胆小的,笑了几声,带着威胁道:“我素来听闻,你跟李家那小子李绰走得近,想来是知道芳哥的吧?一个小小的戏子,既然跟了我,我不要了,那也是我的东西,岂能由他人染指?竟然还背着我跟女人成亲了,就只能将他杀了。”
  他哼了声:“一个不听话的东西罢了。”
  他往前走几步,一脚将爬俯在地的男尸踢得翻了个滚,露出他的五官,正是芳哥,已断了气,不知死了几日。
  郭威定定看了几眼,又去瞧旁边的小梨。
  他来时,芳哥跪在他的脚边,求他放过小梨。
  郭威是知道芳哥的,他即使跟着自己,性子依旧是傲的,当时郭威就是被芳哥的傲气勾住了魂,却没想到,芳哥竟然为了个女人求他......
  他原本没想杀芳哥,到底是存了些情谊,只是这女人是一定要杀的,他没想到芳哥会挡在小梨身前,连命都不要了。
  真是傻人一个。
  清辞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她目光有些空,望着芳哥,想起几日之前,他还笑着说自己要成亲,他跟小梨对视的时候,满眼都是欢喜。
  曾经那样鲜活的生命,如今却没了。
  她鼻端萦绕着血味,腐臭味,以及郭威暗暗的威胁,他说“不听话的人就该死”,又说“只要听话少不了你的好处”,一会儿又假惺惺地感叹芳哥的死......
  这些话从清辞耳边飘过,让她越发僵硬。
  她想起父母的死,也是无缘无故的,只是因为得罪了上面的人,便屠了家......
  清辞突然觉得无力,好像这一生就是任人摆布的。一会儿又觉得愤懑,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她眼睛全湿了,没了自己的意识般,随着郭威去了州牧府。
  郭威见清辞被吓掉了魂,假惺惺安慰句:“芳哥不听我的话,背叛我,自然该杀。你别怕。”
  他大笑几声,离开。
  清辞望着他的背影,像失神了似的,好一会儿才将拳头紧紧握起。
  夜色深深,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她站在窗边看着月色,冷风往脸上吹,她忽然又湿了眼眶。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孤单的,有强烈的欲望驱使她,她想卫昭了。
  很想很想见到他,仿佛只要见到了他,心底的酸涩才能消除,才能让她从白日见到的惨状中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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