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树转过头去。
眼眸中难以自制的泛起亮光。
乔栖之前不是没试过衣服给温辞树看。
可那次他样样都说好,但神色却没有太大的改变。
而这次不一样,对上他的眼眸,她能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他眼底的惊艳。
她不免骄傲,在原地转了一圈,问:“漂亮吗。”
她穿了一条水光欧根纱的蓝色曳地裙,裙摆一晃,像是蓝色的光在流动,上身是露肩款式,用简单的钉珠刺绣做了一些特别的设计。她刚刚转身绕了一圈,才发现后背呈V字型裁剪,腰际堆出一只蝴蝶结,恰好突出了翘臀的弧形。
流动的光,写意的美。
她很少尝试这般仙气飘飘的风格。
连发型也变了,许是戴的假发,黑色的大波浪,呈三七侧分,鬓边带了一只蓝色鸵鸟毛的发夹,除此之外再没任何配饰。
温辞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像个毛躁的人,只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站起来说:“既然收拾好了,就走吧。”
乔栖哪肯,她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特别无赖的抓住他整齐的领带,往身边一扯:“先夸一句漂亮。”
温辞树被她这一拽,差点撞进她怀里。
下意识说了句:“你闹什么。”
她神色如常,好像一点也不拿这过分的亲密当回事:“说一句我想听的话你死不了。”
他定定望着她,她毫不闪躲,目光直直撞上他,隐隐含笑,同时把手上的领带绕着手掌握了一圈,又握了一圈。而他就离她近了几分,又近了几分。
任何一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这样的挑衅,何况她的挑衅中还带有浓浓的挑逗。
他的理智早就烧的灰都不剩。
如果不是手机突然响了,他可能真的会把她的裙子撕碎,再把她腰上那根蝴蝶结解开反手绑到她的手腕上……可是手机响了。
如当头一棒,把他的理智打回身体里。
“辞树啊,等会你过来不要走207国道,那边出车祸了,你绕路来吧,反倒还快一点。”
是领导打来的电话。
他看了一眼时间,真快迟到了。
不能再等,必须马上出发。
而她还攥着他的领带,哪怕他打电话她都没打算放呢。
温辞树眼里暗潮汹涌,终是决定暂时先放过她:“漂亮。”
他说:“这一点不需要我来评价,所有人都会这么说。”
乔栖也不管他是虚情还是假意,总之听到了想要听得话,她就满意了。
她把他松开,又贤惠的把他的领带整理了一番,才说:“走吧。”
温辞树在心里暗嗤一声——说她野蛮,都是轻的。
作者有话说:
温辞树第一次出差那天,乔栖给他煮了鸡蛋汤,所以树是吃过栖做的饭的。
第29章 风月
华赢建筑设计研究院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建筑公司, 二十周年的庆典自然声势浩大。
人家直接包了一座山庄,白天开展庆典,晚上举办晚宴。
温辞树不喜欢社交, 于是缺席了白天的庆典,只和乔栖来参加晚宴。
他们到场的时候, 大厅里已是一片热闹。
人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 言笑晏晏, 觥筹交错, 玻璃杯被辉煌的灯光映照的格外光彩, 人群里到处是衣香鬓影, 西装革履。
这样的宴会不乏名流贵胄,从政的从商的乃至从影的都有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到场。
温辞树和乔栖进场之后,虽未惊起所有人的注意,然而所到之处,还是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温辞树自是不必说, 他是才子, 更是华赢的门面。
上至总裁, 下至清洁工,没有人不知道有他这号人存在。
因此当大家听说他会带妻子来的时候,早就在私下里激烈讨论过一番——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神仙似的他?
在一个光芒如此耀眼的人旁边, 的确是不小的挑战。
尤其是在这样盛大的场合里,所有人都华服加身,个顶个的美。
可乔栖还是轻轻松松就吸引了注目。
她踏入会场的那一刻,连风都青睐, 裙摆如蓝色的流光一样摆动着, 长发被吹拂开, 露出淡妆也相宜的面庞, 也露出后背那束吸睛的荆棘纹身,清纯而妖冶。
人人都漂亮,她比人人都漂亮。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温辞树团队的人先一步过来打招呼,无论男女,都对乔栖表示了毫不吝啬的赞叹。当然,他们宣之于口的夸奖只是其中之一,眼角眉梢流露的惊艳才是取悦了乔栖的关键因子。
她这个人向来美而自知。
她绝不会明明觉得自己美的要死,却还要表现出“我觉得我和大家都一样”;她绝不会在别人夸奖她漂亮的时候,谦虚的说“其实还好啦”;她绝不会否定外貌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又贪心的既想别人承认她的美丽又要别人认可她的智慧。
她来了就是要美的尽兴才行。
她对温辞树说:“你看看那几个穿高定的女人,都没我漂亮,我今天过来实在是给足了你面子。”
温辞树刚想接话,公司的几位总裁端着高脚杯走了过来,问:“辞树,这位是你太太?”
温辞树略微颔首:“是,这是我太太乔栖。”
又转脸介绍说:“乔栖,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宋总,陈总,和周总。”
几位这个总那个总的中年男人,不约而同对乔栖一笑。
乔栖也大方回笑,一一打招呼:“宋总好,陈总好,周总您好。”
宋总使了个手势,端着托盘穿梭于人群的服务生走了过来,他在托盘上拿了杯香槟给乔栖,乔栖礼貌接下。
“见到你很高兴,今晚好好玩,不必拘束。”宋总向乔栖碰了一杯。
乔栖笑:“有您招待,我一定尽兴而归。”
宋总愣了愣一笑,对温辞树说:“辞树,你的这位太太可比你会说话。”
温辞树笑:“互补。”
旁边的周总也笑:“家里有一个会说的就行了。”
“……”
一番寒暄,乔栖收放自如,谈笑风生。
没一会儿晚宴便正式开始。
无非是如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致辞、敬酒、开舞,而后舞会正式开始。
温辞树被他领导叫去应酬了,只留乔栖一个人在沙发这边独坐,她要了块奶酪芝士蛋糕吃,刚吃两口,几位总裁的太太还有公司的女高层们也走过来找她闲聊。
其中有个叫赵敏智的女人,似乎对她颇有敌意。
赵敏智不像别的女人那样穿裙子,化浓妆,戴亮闪闪的首饰。她穿一身利落而不古板的白色缎面西装,把头发一丝不落的绾起来,妆面也简单,手腕上戴的不是镯子而是一块细链银表。
她也不像别的女人那样,问她的指甲是哪里做的,钻戒是哪里买的。
她问:“温太太从哪里毕业,在哪里高就?”
乔栖很讨厌在社交中被仅有一面之缘的人问及私人问题。比如多大年龄,有没有对象,什么学历,再比如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还打不打算继续提升学历。
然而这种不礼貌的寒暄,却是大多数人都会做的。
以往乔栖绝不会配合回答,但现在……尽管觉得问题极其傻逼,乔栖还是念着温辞树太太的身份而微笑着如实回答了:“我没有念过大学,现在开了一家美甲店。”
这话一出,刚才对乔栖万分热络的太太们,脸色变了变。
虽然端着名媛淑女的气度表现不明显,但乔栖作为当事人,还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
紧接着赵敏智笑了:“怪不得温太太会打扮,毕竟是术业有专攻。”
这话乍听便让乔栖觉得不舒服,可又找不到冒犯的字眼。
赵敏智又说:“不像我,整天泡在办公室里画图,什么也不懂,连什么是高光什么是腮红都分不清。”
“诶,你是气质型的。”说话的是宋太太。
陈太太也笑:“你是知识型新女性,耐看,也耐品。”
周太太拍拍赵敏智的肩膀:“我都听我们家老周说了,你在职场上那可是比男人都出色,比男人强的女人,都不是看脸的。”
“……”
话说到这里,乔栖才后知后觉品出味儿来。
她们这帮人精,你一言,我一语,表面是安慰赵敏智不要妄自菲薄,实际上是暗自贬她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到底是有鄙视链的。
名牌大学做建筑行业的高级人才,看不起高中肄业做美甲的小店主,倒也是挺合理。
乔栖想到这便笑深了,她举起自己新换的指甲:“刚才陈太太问我指甲是哪里做的,其实是在我自己店里做的,店名是Hanky Panky,欢迎各位光临。”说着又看向赵敏智,“你抽空到我店里来,化妆我是不会帮人化,但指甲我还是能给你做好看的。”
赵敏智的笑容在嘴角明显凝滞了一下。
“就是留春广场的Hanky Panky么?”有人问。
乔栖笑:“嗯,是那家。”
“这家店很有名的,我妹妹结婚就是在你店里做的指甲,预约了半个月,你们那定制款全都按手指收钱,一根手指少说五百元起。”
“哦,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在旁边沉默了半天的小明星说道,“上周走红毯,许如虹的穿戴甲貌似就是Hanky Panky出的。”
“嚯,那可是影后啊,连影后都去你那里挑款,可见你生意做的不错。”周太太目露赞赏。
乔栖心里暗爽,表面却故意摆出谦虚的姿态:“哪里哪里。”
说罢又转脸对赵敏智一笑:“其实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行,都是做设计的,只不过您动笔作图能让一座高楼拔地而起,而我无能只能让你那双作图的手变得漂亮一点,不过要是你在画图的时候看到漂亮的指甲心情变好,没准楼也能画得更好。”
这话四两拨千斤,大家相视看了一眼,都了然笑起来。
陈太太说:“反正你们这些小年轻是比我们厉害,我们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周太太接话:“是呀,不说了,我去那边给两个熟人说说话。”
“我也去会一会熟人。”
“……”
这些人来时如风,去时也如风。
三两句话就全都跑没影了。
乔栖乐得自在,端起程亮的白瓷盘继续吃蛋糕。
赵敏智则在一盘毫不掩饰的打量了她几眼,笑:“没想到温太太也是有自己事业的人,令我刮目相看。”
乔栖眼都没抬。
其实无论她的店是名店还是街头犄角旮旯里的小店,凭本事吃饭而已,要说是事业,都算事业,要说不是,都不是。
论个人能力她的确自傲,那是因为她的能力确有资本,可论其他,她不觉得需要区分三六九等。
她刚才也根本没有刻意显露什么,只不过她知道,Hanky Panky在她们这帮人眼里算是拿得出手的,既然拿得出手,又是她自己的东西,那她不妨显摆一下,没准能拉些客源。
但她知道,在她们心里,做建筑设计的和做美甲设计的,还是高低有别。
她换不来高看一眼,只是不被看轻而已。
“赵小姐这么关注我的事业,难不成是想改行了?”乔栖咽下一小块蛋糕,旋即抬眸一笑。
她这话有着明显的“我不想给你脸”了的意味。
赵敏智顿了顿,才笑说:“我没有恶意,只是和公司大多数人一样,对温总的妻子有些好奇而已。”
乔栖笑了笑。
她知道赵敏智什么意思。
她是漂亮。
但现在她的身份只是温辞树的妻子,可她赵敏智,她是首席设计师,她的身份是一种凭实力得来的职位,而不是某种人际关系的附庸。
乔栖觉得挺没劲的。
你们觉得我是菟丝花,可不好意思,就算我是菟丝花,那也是扎自己的根,你们无权评价。
“不要好奇,和我过日子的是他不是你,咱们之间不需要深入了解。”乔栖不玩弯弯绕绕。
赵敏智很少见到这种社交方式,很没有礼貌,可却理直气壮。
她叹了叹,觉得再聊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便站了起来:“您说的对,我先去忙了,再见。”
乔栖扬了一笑,示意,好走。
赵敏智刚走,舞池里的音乐恰好换成了悠扬的华尔兹,乔栖四下看了好几眼,也不知道温辞树去哪里了。
吃蛋糕吃掉了一些口红,她干脆先去卫生间补妆,等会儿再找他。
正对着镜子擦口红,就听那边的隔间里有人说话。
“我刚才看到赵总和温总的妻子聊天呢?”
“我去,那岂不是火葬场啊?”
“对啊,不是说当初赵总之所以愿意进公司,就是因为温总啊,听蔓蔓说,赵总一直很崇拜温总。”
“这事谁不知道啊,毕竟是直系师妹。”
“唉,反正我觉得赵总难受死了,女人的业务能力再强,也比不过一张漂亮脸蛋。男人都是看脸的,你看看温总妻子就知道了……”
乔栖听着这些话,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不由一嗤,目光凛了凛。
温辞树,你这桃花都犯到我的头上来了?
她暗骂一声。
听到那边有冲水的声音了,她不动声色把口红收回包里,悄然走出了卫生间。
刚从卫生间出来,就见有个穿鹅黄色紧身晚礼服的女人正邀请温辞树跳舞。
乔栖抱臂站着不动,想看看温辞树什么反应。
结果他倒是没什么反应。
那女人自知被拒绝了,也不愿自讨没趣,对他潇洒一笑,便很大方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