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掠过,还没留下深刻印迹,他就被自己面前垒的好高的菜肴惊住了。
用一次性手套套在手上,剥出来的饱满肥美蟹肉,王昇正一脸正经地拨了半盘子给他。
林子夭剥东西没那么快,但他同样分享了一半已经剥好的蝴蝶虾肉,垒在丁燧的盘子的另一边。
丁燧:“……”
他还没多说什么,就看到王昇把剩下的半盘子往中间挪挪。林子夭同上。
这意思就是,大家一起吃。
但丁燧得先来一份。
他继续沉默:“……”
下一刻,丁燧亲眼看着天澜若无其事地从王昇、林子夭剥好的蟹肉、虾肉中挑了一部分,安静内敛地吃起来了。
就,还蛮友好和善的?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丁眠,发觉自家妹妹正小口喝着果酒,见他望来,朝他深深、甜甜地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丁燧:大惊失色!
大概是觉得妹妹实在厉害的那种程度,已经想不到要用什么言语形容了(。
——
第30章
仆仆风尘地赶到海岛,一行人都累得很。中午的海鲜大餐吃过后,到了下午的点,丁燧就看着丁眠倦怠地揉了揉眼,打着哈欠说自己想睡一会。
“一会到点了喊醒我?”
丁燧应下,目送她进了卧室睡觉。
林子夭同样倦了,他收拾不动行李,撑着脸颊直打瞌睡,被丁燧喊着进房间睡觉。
就是精力充沛的天澜、王昇,也被他催着去短暂午休一下。
他们也都听话,停下正在做的事,乖乖地进房间睡觉。
主身体加躯壳们都被安排着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醒来以后,丁眠浑身舒畅,神清气爽。
丁燧敲了门,轻声唤她起床,“刚开了几个新鲜椰子,出来吃吧。”
中年人少眠觉浅,也没有什么午睡的习惯,他在客厅里帮着给他们收拾行李——将日常用品归类放好,又从酒店那预约了今晚的晚餐。
卧室是酒店人员特意收拾过的,靠窗阳台插了几只新鲜百合,空气中有着淡而清新的香气。年长者抬眸望了望从被窝中钻出个脑袋,长发翘了起来,睡得脸红扑扑的妹妹,温暖微笑:“睡舒坦了?”
丁眠揉了一把脸,长舒一口气,眺望阳台外的海景,“舒坦!”
丁燧也为她能够享受假期而感到高兴。
他轻手轻脚地关了门,让妹妹在卧室内换衣服。
紧接着,丁燧逐一地敲了其他房间的门,温声喊这几个年轻人起床。
直到喊完后,丁燧坐在客厅沙发上,觉得自己这一连串的举动颇为搞笑——他喃喃:“简直是当了爹,把赖床的小孩一个个喊醒。”
越想越不对味,他连忙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丁眠是最早喊醒的那个,走出房间时,她穿着吊带裙,露出雪白细腻的手臂,头发还披散在肩头,伸手就接过兄长递过来的椰子,痛快地吸溜一大口。
清凉可口的椰汁滑入口中,肺腑一片凉爽。丁眠惬意地盘腿坐在丁燧身边,脑袋往哥哥肩头一搭。
静谧而柔软的午后时光,阳台玻璃门半开,有湿润、咸涩的海风吹进。
丁燧问她晚上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我让酒店后厨去加。”
丁眠想了一想,暂时没想出来能吃什么。很快,当她操纵着其他躯壳从房间走出时,丁燧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是一刻极其默契的沉默。丁燧诧然,他身旁的丁眠同样微妙地安静下来,他偷偷扭头看她,发现妹妹正在用某种奇妙的、温吞的眼神放空。
许是深思熟虑后,他听到丁眠慢吞吞地说了一道当地知名的菜肴,他记下,加入今晚的晚餐。
其他三个人,规规矩矩,未曾出现抢嘴行为,很有顺序地说了自己想吃的菜肴。
丁燧将几道菜名发给经理,要她告知酒店主厨。
发完消息,抬起脸,丁燧恍然一惊:在他低头发消息的时候,林子夭悄无声息地走近,他的脚步声从来轻而静,像是猫的肉垫踩地那样,寂静无声。
丁眠散落在肩头的长发,被他用手腕上的一个发圈给扎起来了。
扎成了一个很蓬松、很可爱的丸子头。
丁燧:“……”
他发觉丁眠和林子夭都很淡定,若无其事极了,就像是他凑近给她扎头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手腕上那一圈,颜色浅淡的莫丹迪发绳也有了具体归属——丁燧看到他手腕上戴着的这个,还以为是年轻人的风潮,没料到,这居然是为丁眠准备的发绳。
林子夭扎完头发后,又伸手捏了捏那个蓬松丸子头。
是在确保这个丸子头不易松散。
他将丁眠落在耳廓上的碎发用指拨了拨,最后,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一个椰子喝起来。
王昇已经在将行李箱依次合上,搁在海景套房的收纳间里。他动作很快,提溜着行李箱,短短几分钟就把客厅陈列、摆放的行李收拾得干净整洁。
刚好酒店来保洁询问是否要清理室内,天澜先一步走上去交涉,低声温和婉拒了对方,这才将门轻轻关上。
时间走到了下午四点五十分。
从客厅的窗口往下眺望,可以看到蓝宝石般的海面被浅红的夕阳笼罩,沙滩上已经架着沙滩排球、烧烤架、帐篷等物件。
丁燧收到经理的消息,告知了晚餐时间和地点。
距离饭点还有一小时左右,他们决定下楼去逛逛。
丁燧在丁眠休年假前,就介绍过这家酒店今年新装修的几个餐厅、娱乐室。他还没多说什么,林子夭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往新餐厅走去,王昇跑去沙滩边看人打排球,天澜倒是跟在他们身后,懒散地双手插兜,望着不远处海面卷起的浪潮。
拉着手踏着海浪的游客们欢声笑语,还有拿着小桶在沙滩上挖贝壳、捉螃蟹的,正好是傍晚时分,远远就看到几个小朋友低着头推推搡搡地小跑过来,炮·仗似的,速度飞快,连身后的大人都拦不及时。
丁眠条件反射地伸手把哥哥拉到一边,小孩在他们原定的路线上欢闹尖叫,好险没有撞到。
事情发生得太急,她没有想太多就伸手要护着丁燧。
直到人站稳,目送着幼童们的背影,她才惊觉,方才她试图保护丁燧时,用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主身体。
因为焦急紧张,在身后的“天澜”同样伸出手臂拦住了兄长。
“……”丁燧扭头一看,妹妹拽着他的手臂,力气很大,硬生生把他从原来的位置拽到一旁两三步。紧追在他们身后,原本是慢悠悠散步的天澜也伸出了手臂,他拦住了小孩可能冲击到的方向。
丁眠终于松开了手,她的手臂在肾上腺素狂飙的当下没觉得有什么费劲,直到撞人危机过去了,她才觉得手臂肌肉有点酸乏——拉住一个成年男人往旁边扯,到底是有点吃力。
“还好吗?”丁燧心有余悸地问他们。
他听到丁眠的一句:“我们都还好,就是你,差点要被撞到了。”
按照原定行走路线,丁燧是一定会被撞到。如果不是丁眠反应及时,很难想象几个兴冲冲低头狂奔的小孩会对他产生多大的冲击力。
丁眠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在夕阳余晖下看出兄长的状态尚算不错。
她松了口气,旋后,小声嘟囔道:“太不安全了,你这把老骨头要是摔一跤可怎么办?”强直患者的骨质易碎,病人平时出行定要小心谨慎,避免骨折。
这也是为什么丁眠紧张得不行,生怕丁燧被撞。
丁燧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看到天澜自觉地走到他的那一边,平静地和他们并肩而行。也不说话,特别沉默。再有什么不看路的人要撞上来,他就会先一步走前,冷淡地提醒对方小心看路。
因为长得好看,声色又冷,莫名有种克制而冰寒的漠然。
丁燧:“……”
他以为天澜是因为丁眠的情绪紧绷,这才狼顾虎视般地扫视周围,确保不会有人打扰他们海边散步的兴致。
丁燧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组织措辞,终于,吭声道:“也不用这么担心我,我还不至于被撞一下就出什么问题。”
话说出口,丁燧背脊猛地一凉,近乎默契般,丁眠看向他,天澜也望了他一眼。
明明都是面甜好看的青年男女。在这一刻,竟然有了几分叫人紧张的冷静威严。
丁眠口吻很温柔,眼神却很不悦:“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天澜没说话,只是将路线换了换,他们往人更少的沙滩方向走去。
丁燧默不作声,心中满意。
他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虽然紧急危险,但也能看出天澜的“责任心”。
关心爱护对方的家人。
丁燧悄悄地在心里给天澜多加了一分。
很快,时间到了该吃晚餐的点。
酒店安排的晚餐除了盘菜外,还有个牛肉火锅。
他们落座时,经理忙着招待其他客人,路过时简单地介绍了餐厅的“调味料区”:“火锅自制调味区在那边,小食、水果切盘也有。”
丁燧来这里有几个月了,但还没吃过几顿火锅:人少吃,不够热闹,他也懒得折腾。
听着经理说完,正想要去调味料区调点酱料。
手机嗡的一下响了,是京市老友打视频电话过来,热情问候他在海岛的生活如何。因为太久没有联系,也不好在就餐时候挂断,他只能歉意地给了妹妹、几个年轻人一个眼神,接通,和老友简单地聊了几句。
等到聊完,火锅里的料都烫熟了。丁燧面前已经摆了一盘调好的酱料。
他拿牛肉蘸着酱料,越尝越香,越吃越高兴:“这是谁给我调的酱料,味道真不错。”
林子夭坐在他对面,朝他笑了一下。
丁燧这就知道是他给他调的酱料了,他说了谢谢,林子夭眼睛亮亮的,“不客气。”
因为这酱料调得太好吃,等到丁燧蘸空眼前的一盘后,林子夭又自觉地去调料区给他重新调了一盘。
丁燧既感动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在使唤人。
他再度道谢,偷偷在心里给林子夭也加了一分:调料真的很好吃,也很会照顾人。
作者有话说:
哥哥试图依靠加分来评定妹妹身边人的标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招没用,因为很有可能今天某人得分超越其他两位,隔天就又有人拉平得分。
最后,还是不分胜负0.0
(没办法,都是眠眠的马甲,怎么可能会不对自己、不对家人好呢?
——
第31章
乔助理在除夕夜当晚给丁眠发了拜年消息。
京市的室外温度寒冷,城区下了一场大雪,小区的绿化带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从阳台眺望,路灯昏黄,雪色白皙,盈盈照亮路边行走、驱车过的人们。
城区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乔助理听着客厅内爸妈看着春晚,电视里传来的电子鞭炮声,给自己的通讯录朋友们发去消息。
给丁眠发的拜年消息,很快就得到回复。
她点动消息框,看到一串讲究斯文的拜年回应消息。旋后,她点开老板的头像,进入朋友圈,首条就是一段小小的视频。
文字是:将持续三小时的烟花盛典。
镜头对着海岛上升腾起的大朵烟花,并未对着人拍摄。这显然是老板心血来潮,想着要给拜年的亲友分享一下她在当地的除夕夜体验:
砰砰炸裂开的烟花,点缀着漆黑夜空,隐约可以见到高处有椰树,叶片在烟花的亮度下青碧带晖。像极了动漫中的烟花祭,她听到有陌生人小声尖叫着的“哇,真好看!”
她留下一个点赞,身后传来爸妈喊她进屋里一块看春晚的声音。乔助理连忙应好,走近客厅,陪着爸妈看了半小时的春晚小品,这才重新掏出手机开始刷各种社交平台。
出于工作性质,她更多关注的是金融财报、国家政策动向等博主,很少主动关注什么娱乐圈的博主。
刷新首页,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动态,乔助理点开热搜界面,一个个点开,浏览今晚的网民趋向。
热搜前排居多还是春晚小品、相声的吐槽和段子,再之后就是某个艺人签约广告的粉丝狂欢。乔助理有点兴致寡寡,正逢爸妈起身去拿零食水果,她抬眸看了下电视屏幕,央视主持人笑容精致,将画面转向了全国各地的街头采访:
“这里是桥城……”
“大龙市市民向大家祝贺新年快乐!”
“麒麟南岛街头仍可见行人穿着短袖短裤,这里的夜市还很热闹,广场上也有实时播送春晚……”当地央视团队笑吟吟地做旁白解说,画面转到一片海蓝风景,夜晚时分,镜头下,整片天空都被烟花衬得光亮,乔助理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麒麟南岛正好就是老板举家去度假过春节假期的地点。
爸妈拿着水果零食盘回到沙发上,同样看到这一幕,“欸”了一声,“囡,这不是你老板去的地儿吗?”
乔助理点了下头,她看着春晚关于全国各地的街头采访,在几十寸蓝光电视机上分屏。
极北方的路人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南方海岛的行人们穿着内陆地区夏季时的打扮。对比太过强烈,实在叫人心生羡慕。
央视春节给全国各地的镜头分屏,长达五分钟。各地负责的拍摄团队显然都做好了准备,挑了最有代表性的当地地点,蹲守到了最合适的直播画面。
从北方皑皑街头,再到南方热闹夜市。
乔助理半心半意地看了眼电视屏幕,又低头刷了刷热搜,诧然发现,春晚的各地街头登上榜五。
客厅内,爸妈低声议论着全国各地的不同风土人情、风貌特色,说着之后退休了要组团去玩。
忽的,她妈喊了一声:“囡,你看,这是不是你老板啊!”
乔助理一愣,她立刻停下手中刷的手机,看向电视屏幕。屏幕分屏各自错落,麒麟南岛在靠右的方向,街头摄影团队的镜头已经拍到了某一片沙滩上,仰着脸看着长久不散烟花盛景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