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总以为我心有所属——岁既晏兮【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17 12:59:04

  ……
  事后,谢韶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但还是硬撑着翻了个身,背对着段温。
  她暂时不太想看到那张脸。
  谢韶承认这里面有那么点儿恼羞成怒的意味,她最后还是遂了段温的意,求饶地喊了好几声“好哥哥”。
  虽然以前也曾经叫过,但是知道和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完全是两个羞耻等级,谢韶一时半会儿不太想直面这个状况。
  段温却好像全没有察觉身侧人的羞恼,见人背着身,就干脆从身后揽着,语气如常地问起了谢韶回来路上的情况,很是关心的样子。
  谢韶有点受不了他这种软话样子,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挑拣着答了几句。
  她面朝着里面,也就没看见后面段温眼底带起的细碎笑意。
  段温还是费了点力气,才没把这笑声带到语气里。
  他的韶娘啊,只要听着人说两句软话就要忍不住心软,就算拿素不相识的人命来威胁她都会就范,这么好欺负,要是没有他护着,早就被这世道碾得渣都不剩了。
  段温当然有法子把对方身上与这世道的格格不入的天真一点点磨掉,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巴不得韶娘一辈子活在他庇护的羽翼之下,不要走出去。
  在他看来,韶娘软得就像一团毫无棱角的蚌肉,被他小心翼翼地养在蚌壳里,偶尔坏心眼放去几粒沙砾,她都要以为那是这世上最残酷的东西了,非得忍着疼打磨成漂亮珍珠的样子。可是她却不知道,外面的世道全都是尖利的石子,她是磨不过来的,若是就这么把她放出去,她只能把自己生生的耗死。
  所以韶娘乖些、呆在他能护着的地方才好。
  要是跑到了外面,伤着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谢韶正应这段温的话,说了几句过来时路上的情况,却突然觉得颈侧一痒,另一个人的呼吸在耳际拂过,“说这么些好话,怎么、瞧上庆之了?”
  这酸味简直溢出来了,谢韶没好气地轻斥,“你够了啊,那可是你弟弟!”
  这简直是个醋精转世,人家多瞧她两眼就觉得有人看上她了,谢韶觉得她本人都没那么自恋。
  段温亲吻落在那染上霞色耳廓上,手掌也顺着脊背往下,在谢韶耳边含混着,“小叔,韶娘喜欢这样儿的?”
  谢韶被他碰得整个人都是一绷,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实在忍不住“呸”了一声,“你能不能想点干净的啊!!”
  这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人的笑点,段温突然闷笑起来,胸腔震动着把人往怀里带,“好、好,是我不干净了。”
  是韶娘太干净了才对。
  连骂人都不会骂,来来回回就那几句,听着像撒娇,连啐口吐沫都能呸到他的心上。
  *
  谢韶第二天看见了段温对明盛接下来的安排。
  他倒没有明着罚人,但是安排的活都是那种既最繁琐又费神还容易得罪人的——绝对是不是惩罚胜似惩罚了。
  谢韶:???
  段温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无理取闹、横吃飞醋的事儿,谢韶有理由怀疑他这么干的原因。
  段温倒是解释:“给庆之磨磨性子,他太躁了。”
  也醒醒脑子,把不该有的心思收收。
  谢韶将信将疑。
  段温笑了笑:“难不成韶娘心疼他?”
  这次语气真的带上点危险意味了。
  谢韶才不怕。
  她瞪了人一眼,“你够了啊!你信不信再这样下去,走出去都没人敢看我了?”
  美人含嗔也很有风情,段温被勾得心神一荡,也没有心情再装下去,一抬手臂就把人搂过来揽在怀中,低下头在耳侧亲昵道:“那还不好?韶娘只给我一个人看。”
  谢韶手肘捣了他一下,没好气道:“少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她现在想起来那事还是有点憋气。
  是上一次,灵州的冯开元归降,对方席间多看了她两眼,铱誮段温居然直接就翻脸了。
  谢韶知道这背后肯定有别的考量,段温多半也只是找个借口发作,但是当红颜祸水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尴尬到脚趾头都要缩起来了啊!!
  段温也想起了同一件事,他脸上的笑意跟着淡了点。
  多看?
  韶娘都不知那狗杂种眼神有多脏。
  若不是韶娘还在场、怕吓着人,他当场就把那对招子挖出来了。
  倒也没冤枉了人。
  那姓冯的诈降设套是一方面,抄家时候把府里宠妾拖出来一看,照谁挑的一眼就瞧出来了,段温只恨动手的时候没多刮上两刀。
  想着那些,段温忍不住手臂绷紧,有将人往怀里带了带,颇具宣告领地意味地整个人圈住,眼神也沉下去。
  韶娘都不知道她有多招人喜欢,又被多少人觊觎着。
  这年头漂亮的美人少有,漂亮又身份高贵的美人更是稀罕,像韶娘这般又漂亮又有身份、还有能耐和名望的美人,天下独此一家。
  这般天下无双的韶娘,却只在他面前露出那般婉转又动人的样子。
  段温略带颤抖地吐出口气。
  这可真是单只想想、都叫人浑身的血都烧起来了。
  ……
  “秾丽最宜新著雨,娇娆全在欲开时。*”段温倒是难得吟了句诗,又在覆在美人耳边轻道,“韶娘也帮着品鉴品鉴?”
  谢韶气得骂他“下流!”,惹得段温又是一阵胸腔震动,他沉着声笑:“我学得不好,韶娘教教我罢。”
  ‘幽姿淑态弄春晴,梅借风.流柳借轻。’[1]
  ——真真是叫人‘朝醉暮吟看不足’。[2]
  作者有话说:
  [1]
  幽姿淑态弄春晴,梅借风流柳借轻。初种直教围野水,半开长是近清明。
  几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诗老无心为题拂,至今惆怅似含情。
  ——《海棠花》刘子翚[南宋]
  [2]*
  春风用意匀颜色,销得携觞与赋诗。秾丽最宜新著雨,娇娆全在欲开时。
  莫愁粉黛临窗懒,梁广丹青点笔迟。朝醉暮吟看不足,羡他蝴蝶宿深枝。
  ——《咏海棠》郑谷[唐]
 
 
第40章 大恩
  因为白天的胡闹, 晚上谢韶黑着脸勒令段温离她远点。
  段温倒是很听吩咐,捧了本兵书在灯下读。
  明明挺宽敞的桌沿,他偏偏就只占了一角, 体型那么大的一只就缩在那里, 显得可怜巴巴的。
  谢韶瞧着都忍不住翻白眼:他可怜?装可怜还差不多!
  她只说了不许碰,可没不叫人上来。
  有本事在下面坐一.夜啊!
  谢韶觉得她要是再为这么个狗东西心软就是傻子!
  她眼不见心净地侧身朝里。
  谢韶本来以为段温会弄出点动静吸引她注意力的。这人就是这么个狗德行,但凡两人待在一块,非得要她把大半的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简直像一个求关注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但是他手段可比小朋友恶劣多了。习惯了这样, 再瞧对方现在这闷不吭声的样子,总叫人有种“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的忐忑。
  怀着这种不安心,谢韶到底还是回身看了一眼。
  段温居然真的在认真看兵书, 他旁边的是张矮桌, 也并没有椅子。
  谢韶在幽州习惯的长腿桌椅显然是那位穿越者前辈的功劳, 但出门在外就没有那么多便利了,这会儿多半地方还是习惯跪坐的。郭融这大兴土木修建的宫殿就是如此, 虽然亭台楼阁的、瞧瞧像是很有意趣的景致,但是就舒适度而言就差远了,段温这会儿坐在地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正委委屈屈地单腿支起撑在一边,持卷的那只手手肘压在上面,因为低头看书的姿势,脊背带着点弓起的弧度。
  他这姿态显得有些散漫, 但却奇异地并不松弛。
  段温这个人就是如此, 瞧着总是漫不经心的, 但是很少有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总叫人觉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抽出刀来。谢韶觉得这么过得一定很累,但是段温显然很习惯这样的日子。
  似乎书上有些难解的困惑,他微微拧着眉,摇曳的烛火照亮了侧半边脸上分明的轮廓,谢韶恍然发现这人瘦了不少。
  这很正常,打仗是件很耗费体力和脑力的事,没个好身体根本连扛都扛不下来,每次一场硬仗打下来,人都要瘦上一圈。
  分开了这么久,谢韶其实也想问问对方这段时日过得如何,结果这人可倒好,一见面就把她往床.上带,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少吃一顿肉会死吗?!
  越想越气,谢韶忍不住瞪了人一眼。
  只是瞥过去的目光却注意到了别处,是本夹杂在兵书里的诗集。
  瞧见那熟悉的书封,谢韶愣了愣,她怎么把这本书带来了?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想起来,只能猜测是是收拾的时候被自己顺手给塞进去了,打包行李的时候又混到了段温的兵书里。
  段温对诗集一向没什么兴趣,偶尔看一眼也是谢韶读诗的时候被他凑过来捣乱瞄见的,他自己是不会主动去翻看这些的。这诗集意外混到兵书里,就算被他看见了,也多半也要拣出来放在一边,但是现在这诗集放的位置很微妙,段温手臂稍微往下放一放、捎带手就拿起来了。
  那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给段温看的,就是普普通通一本诗集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当年对方去青州时随信送来的干花,被她顺手夹在了里面。都过去这么久了,段温记不记得还是两说呢。
  但要是被这么看见书屋里夹着的东西,还是当着她的面,谢韶总觉得怪怪的。
  ……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这么走着神,段温手里的那卷书要翻到底了,他左手顺势往下,就要把那本诗集拿起来,谢韶禁不住跟着心底一紧。
  她其实觉得段温不会记得那点小事了,但在对方真的拿起来之前,她还是坐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打断道:“又没有不叫你上来。”
  段温落在书封上的手顿了顿。
  第二次了,他果然没看错,韶娘像是很紧张这本诗集的样子……从谢家带来的诗集啊。
  要不是上次辛奴去他母亲那讨书,被韶娘特意避开了这本,他还没注意到。
  抬眼对上谢韶看过来的目光,烛火摇曳下,美人柳眉轻蹙、眼底隐约带着丝紧张的意味。
  段温心底像被什么轻撞了一下,勾得人痒痒的。
  ……韶娘总是有法子教他心软。
  段温心底轻叹了声,到底脸上的神情缓下、也松开了手。
  罢了,既然韶娘不想叫他看,那便不看罢。
  他从来不和死人计较。
  段温倾身往前吹熄了烛火,像是都不需要时间适应这突然黑下来的环境,他直接往前了几步,将还不及躺下的人揽入怀中,笑:“我可真上来了?”
  谢韶:“……”
  抱都抱住了,再来这些马后炮有什么用?!
  谢韶知道段温一向得寸进尺,料想他上来之后不会老实,但是对方开口的理由还是让她意外了下,“我过几日就要走了,韶娘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谢韶一愣,“不是要去晟州吗?”
  段温“嗯”了声,但是明显心思不在回答上面,带着茧子的手一节一节地摸过脊椎骨,显然不打算只是老老实实地抱着。
  谢韶被他闹得不安稳,背着手够了半天,总算把那只不规矩的手拉开。
  这才得空皱着眉问:“我不跟着你一起吗?”
  段温则是趁着谢韶的注意力在手上,倾身往前偷了个香,闷笑着打趣问:“韶娘这是舍不得我了?”
  谢韶瞪他:说正经事呢!
  实在不怪她奇怪,这些年除了战场的最前线,段温恨不得把她随身带着,这次去的晟州是自家地盘,没道理分开。
  段温被谢韶眼神警告得收敛了点,但仍旧是没个正形儿,“韶娘喜欢晟州风光,为夫下次带你去。这次就先算了。”
  谢韶倒是听出来了。
  晟州那边大概出什么问题了,段温这一趟多半不怎么安稳。
  她张了张嘴,想问“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但这话问出来委实没什么意义,就算段温告诉她“没危险”,她会信吗?走上这条路之后,就注定了不会有安稳。
  谢韶往上凑了凑,亲了亲段温的嘴角。
  又顺势搂住了人的腰,借着侧卧的姿势蜷在了对方怀中,“那我在元川等你,你早点回来。”
  段温一时愣在了原处,隔了好一会儿,才抬手碰了碰被吻的地方,像是在确认刚才那个亲吻的真实性。
  许久,他才将手臂重新放了回去揽住了人,但也只是轻轻地抱着,没有再用力。
  幽幽的香气随着呼吸顺着鼻腔侵入肺腑,奇怪的充盈感满溢在心口,像是整个人都泡在暖洋洋的温水里。
  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不需要靠着掠夺和侵占来追寻那片刻的满足,只是这么抱着,仿佛就切实得到了什么。心里那头一直不知餍.足的贪婪野兽终于得到了片刻的饱足,懒洋洋地休憩了下去。
  脑海中纷乱的杂事随之远去,那本诗集、她或许念着的旧人、元川的后续、郭融的旧部、晟州的形势……所有种种尽皆从思绪中消隐,他感知到的只有怀中人而已。
  她在等我。
  她会等着我。
  在心底又反复回念了数遍对方方才的话语,段温怔忡着放松的面部肌肉定格在一个称得上温柔的表情。
  他低头嗅着那近在咫尺的发香,头一次落下一个不带任何情.欲意味的亲吻。
  我会回来的。
  很快。
  *
  段温去的是一场会盟。
  与北方的匈奴和西北的鲜卑,地方定在段温所属的晟州——此地正是由段温的义兄章恩阳亲自镇守。虽然会盟所在并非晟州城内,但是这个地点的选择已经足够表明另外两方的隐约臣服之意了。
  这年头的一切盟约都基于自身实力,一旦露出了弱势,撕毁只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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