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行......”余安气息急促,“不能背,我可以自己走。”
此时两人已经远离密林中心,瘴气也在慢慢消退,原本朦胧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陆允时鸦睫扑闪,微微侧头。
入目便是余安一副气若游.丝、红唇.微张的样子,才消停下来的耳朵尖又“蹭”的一下烧了起来,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心里像是燃起了一股无名火来,直直灼烧着心腔。
这种感觉极不好受,却三番两次浮上来,陆允时气息也开始变得急促滚.烫起来。
男人喉结动了动,声音微沉:“废什么话,你要是想死,等案子破了再去找阎王也不迟。”
说着,便使出蛮力要将怀里的少年往背上托。
意料之外,手中传来一股不大却很坚定的力道,一直在暗暗抵抗,像个被人捏住后颈不停扭动的猫。
情势危急,陆允时声音冷下来:“余安!”
要是先前,少年早吓得一颤,再不愿也只能照做,但今天却连眼眶都红了一圈,眼泪要掉不掉。
明明虚弱至极,两只手还是死死护在前面,说什么都不趴到他的背上。
良久,陆允时败下阵来,只当他是不愿并未多想,“麻烦。”
话落,两手一把将身形瘦削的人打横抱起,怀中的少年轻得不像话,软乎乎的身子托在手里跟只猫似的。
怀里的人小脸通红,浑身瘫.软地卧在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里,左耳印在靠近心房的位置。
咚、咚、咚......
有力搏动的心跳,一下一下隔着皮肤穿到耳廓。
余安悄悄用手抚上那处,掌心朝里,指尖感受那里传来的声声震颤。
*
山洞里,水声潺潺。
几近晕过去的余安被放在一块巨石前面,背倚靠在石头上,清新的空气逐渐令她的意识清醒过来。
看着远处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身形挺拔,两手握拳,周身泛着冷冽的气息,似乎全身都在无声说着勿近。
余安轻轻咳嗽了几声,眸子垂落下来。
她知道,他生气了。
她记得,幼时二人一同去玩水。
陆允时年纪稍大,说什么都不让她去,她撒娇耍混偷偷下了水,最后差点被淹死。
那时陆允时还是一个小少年,将她救起来后,也是这样。
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可是方才她并非故意和他作对,而是没有办法。
她本就忘了穿裹.胸的布衣,她那处又生的不小......
若是没有手撑着倒在他背上了,岂不是一切都暴露了。
她在西洲隐姓埋名女扮男装十年,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替虞家昭雪......
说来说去,还是怪她粗心大意,竟然忘了穿衣又忘了带包袱,不然也不会沦落至此。
余安双手撑地站了起来,脚下的碎石被踩出了“沙沙”声。
“大人。”
前方出神的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眉眼冷淡,黝黑的瞳孔里印出清瘦的少年。
大理寺办案一向形势紧急,方才余安的违逆应当受到重罚。但少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的语气叫人狠不下心来。
便是冷面罗刹的陆允时,也一时说不出重话来。
余安脸上脏兮兮的,鬓角染上了灰土,两只手揪在一起,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踱着稳重的步伐上前,站定。
而后抬手,轻轻擦了擦。
陆允时把视线移到一旁,“既醒了就赶路吧。”
话音将落,便只身往前面那处隐蔽的别洞走去,似乎将方才的争执忘得一干二净。
余安有些茫然,原以为会对她发怒的人,竟然......摸了摸她的头?
昏过去之前,那人有力安心的怀抱,环绕在周身的冷香气味,还有搏动的心跳,像是魔怔了一样,在余安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抬眸看向前处的高大背影,长腿步速快,可眼下却依然离她不过几丈远,像是有意在等她。
余安心里有些暖洋洋的,嘴角弯起,拍拍衣衫上的浮灰,跟上前去。
初进别洞,通道十分窄,两人皆是侧着身子过去。
却没想到不过数十步便豁然开朗起来,一条流动的溪流通向四处,水流清澈到一眼能望见水底。
余安看着水流的方向,指了指一个岔口,“大人,应该是那个。”
只见陆允时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背着身“嗯”了一声,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余安有些委屈,两只手无措地揪着两边的长袖,默默跟在男人身后。
倏地,前面的身影猝然停了下来,余安一脚上前猛地刹住步子,怕又撞上去惹他发怒。
忽然,行在前方的男人侧身一转,大手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眨眼之间,两个人闪到一块凸.起的石壁后面。
逼仄的山壁之间,两人的身子紧紧捱在一起。
陆允时因紧张而呼吸粗.重急促,一下一下打在余安的侧颊,耳垂处传来一阵止不住的痒意。
男人胸膛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衫传到余安的背上,烫.得她禁不住发.颤。
陆允时也没好到哪儿去,浑身僵硬,站的笔直,恨不得使出蛮力将两边狭窄的石壁给扒开。
因晨间走得匆忙,余安一头乌发只随意绑在一起,眼下不停奔波,早已凌乱不堪。
几缕发丝传出淡淡幽香,顺着背部攀上陆允时的前襟,悄悄探.进了微敞开的衣领中,钻.了进去。
几缕发丝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似一根攀附的藤蔓,在无人窥探到的地方,扭.动着身姿不停撩.拨。
山洞里一片寂静,泉水滴答滴答地留着,交.错的呼吸声不断响起。
余安咬着唇,耳尖羞得通红,但不敢贸然出声。
她身子努力前倾,为了躲避那股烫人的气息,她偏头将耳朵靠在山壁上。
山体庞大,山壁也连通着各处的声音,余安倾听到一阵脚步声向他们走来,好似愈来愈近。
身后的陆允时察觉到余安呼吸陡然不稳,看了看四周的石壁,便知道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
他伸手拍了拍斜着身子的人,无声示意她靠后。
只见陆允时悄悄上前一步,将身后的少年挡了个严严实实。右手轻握住剑柄,红穗轻轻晃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抹黑影被光线照在地上,两只手微弯似乎抱着一个大包袱。从影子的身形来看,赫然是寺庙里的那个人!
“哒、哒、哒......”
脚步声在空旷的山洞间回荡,飞云掣电间,黑影现身之时,陆允时长剑一指,剑端不差分毫地堪堪捱上那人的喉颈,冰冷的剑刃射出寒光。
那人显然也是吓了一跳,身子欲往后撤退,却又因剑锋不敢肆意乱动,手里的东西慌乱间掉到了地上。
余安顺势弯腰,手一探,将包袱拽进了怀里。她摸了摸外层,指尖探出了里面长条状的物什,惊喜道:“大人,是骨头!”
少年像是捡着了宝,明明洞里光线微弱,那双眸子却璀璨如琥珀。
不知怎地,陆允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少年绯红的脸庞,微张的红唇......
“啧。”第几回了。
看着余安越来越往蹦跶的脚,距离一旁的水流不过数尺,陆允时暗自叹气,一手将那人往身后一拉。
“躲我背后!”
余安被拉的一个踉跄,身子直直撞向陆允时遒劲的手臂,酥.软捱上他的臂弯,像团棉花,软软乎乎,带着弹性。
酥.软的尖儿被撞的生.疼,若是解开看看,定然发了红。
余安脑子有些发蒙,连忙直起身来,把骨头抱在胸前。
男人那只手更是麻木僵硬,余光瞥向一旁羞窘的少年。
余安对上那不善的余光,屏住呼吸,心下大骇——
莫非,他知道那处是她的酥.软,他发现了!
陆允时在仅有三人的寂静洞里,冷不丁开口:“你肚子的肉,该减减了。”
作者有话说:
套餐已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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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文:《奸相嫁姐》
#姐姐,我是伪君子,但只做你的裙下臣。#
第5章 那啥药发作了
余安脑袋“嗡”的一声,简直羞愤欲死。
哪有衙门办案抓人的时候,嫌弃属下肉多的啊!
再说了,那才不是肚子,没见识!
余安这边心里埋怨着,殊不知冷冷开口的男人,因那两团软乎乎的肉,弄得面红耳赤。
脑子里想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陆允时暗自恼怒,转过头正视着面前的黑衣人,冷冷开口:“你不是他。”
本在看戏的黑衣人,闻言一怔。
蒙着一层黑布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瞳孔一缩,随即将脸上的黑布一把扯下来,露出了一张有些扭曲的脸。
因那人是背对着光,脸部五官隐在暗处看不清,但整体的轮廓却在光线的映射下更显怪异。
余安正从男人身后探出了脑袋。
上宽下窄,脸骨微凹......与那具女尸的骨相极其相似!
她心下讶然,思索间只听到那人低声道:“是与不是又能怎么样。”
本是女子的清丽声音,此刻却苍老诡异得像个破风口在撕扯。
那人忽然幽幽地笑出声来,宛如魔音一般不断在洞中回响着,余安心底倏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遽然间,只见那人胸口不停抖动,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陆允时眸光一闪,一手将余安往身后一揽,两人闪身躲过。
却不料那人趁着间隙,掏出一股药粉来,悉数洒在了挡在前面的他身上。
霎时,一股奇异的香味在狭窄的山壁之间弥漫着。
“咚”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余安正欲回头望去,一只大手猛地覆在她的口鼻上。
男人指节修长,微微用力的掌心带着厚茧在她唇.上摩.擦,鼻翼下的温热气息在指.唇间相互缠.绕。
余安被捂得喘不过气,微张着唇呼吸,不料男人的中指竟然意外滑.入了唇里,不听话的舌尖动了动,那一根手指瞬间变得濡/湿。
仓促抬眼间,她撞上了陆允时错愕的眼睛。
“你!”男人似乎羞恼不已,将手撤回靠在背后,别过头不再看她。
余安咬着唇,想了想还是觉得解释一番好,别真惹怒了他,不要自己在大理寺做事了。
但许是因为被捂了太久气息不稳,再加上她声调一向偏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大人,我方才被你弄得......喘不上气了——”
被你弄得......喘不上气......
“轰隆”一声,陆允时只觉二十年来筑起的防线在此时破了个大洞,少年寥寥数语就能轻易戳破。
“闭、嘴!”陆允时窘得咬牙切齿,胸膛不断起伏着,只觉得这人莫不是上天专门派来折磨他的。
他已至弱冠年纪,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难不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堂堂一个大男人,说起话来软声软气,什么叫被他弄得喘不上气,这是个什么话!
背在腰后的那根湿.润的指尖仿佛起了火,指端的血脉连着心房,一路灼烧,搅得他不得安生。
陆允时所幸背过身去,故作无事发生地拍拍衣服上的赃物,冷着一张脸看向倒在地上的尸体,走过去探了探,已经殒命了。
虽不知这女子是什么身份,但腰间的一块令牌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握住扯了下来,定睛一看,像是一处酒楼宾客的牌子,上面小字写着“江州”。
转念想到那女子方才撒来的药粉,他虽然及时用衣袖捂住了口鼻,但还是吸入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毒粉。
他将女子的尸体放在一处高地,避免被水流打湿,打算从江州回来后再带回大理寺。
不料长腿一跨,站回原来的位置时,突觉心里升起了一股没来由的躁意。
他暗暗握了握拳头,也发现有些使不上力气。
心里暗暗猜测,应该是毒性发作了。
陆允时摸着手里的令牌,心下有了决定。
另一边,余安暗暗平息了会儿,才后知后觉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儿,思及男人方才捂她的嘴,疾步走过去,“大人,你方才捂......可是因为那人撒了什么药粉?”
“嗯。”陆允时面上不动声色,处理好一切就往洞口处走去。
余安心里有些担心,药粉里若是有毒,吸入鼻腔后进入血液不久就会毒发身亡。
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大人,药粉里可能有毒,我们先回——”
“无需,”陆允时又恢复成初见时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把袖子从余安手里拽出来,话里不带一丝温度,“直接去江州。”
话落,抬脚就往前走去。
余安看着空空的手心,有些气闷。
这人莫不是脑子不好,对人一会冷一会热的,真讨厌!
二人一出洞口,才发现天已大亮,约莫到了巳时。
陆允时一路上前,踱步到大树下,解开白马的绳子,朝着不远处的余安喊道:“愣着做什么,快点。”
眼下凶手出逃,案情形势危急,余安自知不能因为自己而误了大事,只能稍作掩藏。
她不动声色地将怀里的包袱挡在胸前,弯了弯眉眼,“大人,我想坐在后面,可以吗?”
听到此话,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陆允时像是松了口气,只见他点点头,示意可行。
怕又被男人那双大手碰了胸.上软肉,余安极力踩上马镫,等坐到马背上时早已满头大汗。
她故意将包袱叠在两人中间,悬了许久的心落了下去,“大人,好了。”
半晌,一匹白马扬长而去。
*
二人一路南下,好在江州虽远但到底还在边境腹地,赶了数个时辰的路,终于在日暮前抵达了城内。
路上,背后的余安本在暗暗观察包袱里的尸骨,却不经意抬眼时,看到了男人被汗水打湿一片的背部,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