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继东抱起闺女出门,轻轻拍了她一巴掌,“今天怎么了,以前也没见你这样过。”
穆清沉默不语,走到城外,四周都没人了,穆清叫她爹停下来。
“怎么了?”
“我有事情跟你们说。”
穆清组织了一下语言,先说老道士告诉她的预言,又说刚才定北叔叔和云苓阿姨说的话,“我猜测,人祸说的是这个。”
林玉问她,“后头你一直闹着要去白云观是因为这个?”
“嗯,上次我想问清楚,老道士不见我。”
林玉黑脸,“你个死丫头,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我和你爸说?你这么小的一个人发愁有什么用?”
一想到闺女这几个月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气的林玉狠狠给她一巴掌,“小孩儿碰到事情要告诉大人,知不知道?”
穆清小手捂住屁股,眼眶包着泪花儿,乖乖地点头。
她经常忘了这辈子自己还是小孩儿,碰到事情第一反应不是告诉爹娘,而是自己想解决办法。
穆继东和林玉也慌,这个时候两人第一反应,现在就去白云观。
“来得及,咱们走快一点,天黑之前肯定能回来。就算赶不及,清清那里有手电筒。”
“那咱们赶紧走。”
穆继东背上闺女,一家三口一个劲儿地往白云观赶,三点半左右到了白云观,林玉赶紧去敲门。
开门的还是那个年轻的男人,上次见他穿着普通的麻布衬衣,这次他穿着道袍。
“我们找李道长。”
“你们来迟了,我师父上个月仙逝了。”
穆清不信,“葬在哪儿?”
他看了穆清一眼,“也罢,我师父因为你了了心愿,无疾而终。你既然来了,去给我师父上炷香吧。”
一家三口跟着他去白云观后山,那一片山坡上密密麻麻地立着墓碑,最前面几排的墓碑上,写的全部都是第三十六代弟子。
最边上有一个新鲜的坟头,上面也写的是第三十六代弟子,李清风!
穆清默默地给他上了一炷香,拜了拜!
走的时候,穆继东跟他打听,“道长怎么称呼?”
“我姓李,名思勉。”
“李道长啊,您知不知道老道长给我闺女说的那个预言是什么意思?”
“师父修为深厚,我远不及他,他老人家都没说清楚的事情,我就更不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们请回吧。”
白云观的大门在他们面前关上,这一次,彻底没机会知道那个预言究竟什么时候应验。
在白云观耽误了一会儿,他们下山的时候,走到半路天就黑了。
穆清害怕,总觉得山林里面有东西盯着她,趴在爸爸背上,抱得紧紧的。
“别怕别怕,你和你爸走前头,我走后面给你们打电筒。”
妈妈走在后面,穆清回头,林玉冲她笑,“有爸妈在呢。”
“嗯。”
一家三口摸黑回家,容文博早就回来了。
“你们上哪儿去了?”
“哈哈,下午不是没事儿嘛,我们带着清清去市里玩儿了。”
“玩一趟带一把电筒回来?”
“幸亏买了电筒,要不然我们回来都看不着路。”
容文博轻哼一声,“你们两个也是当爹妈的人了,能不能靠谱点。”
容文博没有追问,扭头回屋睡觉。
穆清晚上不敢一个人睡,林玉把她抱到床上,“今晚上跟我和你爸一起睡。”
“嗯嗯。”
躺在爸妈的被窝里,被爸妈保护着,穆清晚上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到天亮。
她晚上睡得好,她爹娘却睡不着,一直小声商量着家里的事情到下半夜。
最后夫妻俩得出个结论,闺女猜想的不一定对,毕竟知青下乡和他们这些农村小老百姓没关系,有什么糟心事儿也不可能牵扯到他们。
唯一可能有影响的就是林玉的工作,如果到时候真发生什么事情,工作不要也没关系。
这些年他们家没少赚钱,都存在闺女那儿。在穆家村过日子,就算不省吃俭用,这笔钱也够他们家过好多年好日子。
穆继东说,“只要不是天灾,地里粮食有收成,咱们就饿不死。”
林玉也这样觉得,“既然心头担心,咱们还是该准备一些粮食以防万一。”
“别怕,等过完年,我们带闺女去市里照相,多买些囤着。”
夫妻俩能想到的,可能发生的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没有饭吃。只要能吃饱饭,其他的都好说。
然而,坏事并不会按照大家预计的那样发生,从来都是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
对于穆继东来说,意料之外的事情不在他考虑之中。
都快过年了,他一点都闲不下来,不是去山上打猎挖药材,就是去县里买东西,也不是买什么特别贵的东西,大概就是一块钱能买几个的那种土砂锅。
穆国柱碰到过几次,“你小子干嘛呢,买那么多砂锅干什么?”
“嗨,便宜呗,反正以后也用得着。”
“你家宽敞也不用拿来放砂锅呀。”
穆继东白了他一眼,“你们家上次在我家做红烧肉端走的砂锅,现在还没还给我,你说我为什么要买砂锅?”
穆国柱一拍脑袋,“你不说我都忘了,马上给你。”
穆国柱跑回家拿了个新砂锅给他,“拿你一个旧的,还你一个新的。”
穆继东不客气地拿着砂锅走了。
林玉这些天做饭,每天都下意识多做一些,多做的饭盛出来放在一边,躲着容叔叫闺女藏起来。
穆清如果不认真想,都搞不清楚这些日子玉佩空间里存了多少饭菜。
容文博还是发现了不对劲,“前两天才打了米,今天又去?咱们四个人一周能吃多少米?”
穆继东一边扛稻谷一边说,“叔,开春后就要忙了,我这是早做准备。”
容文博小声说了一句,“你们两口子这几天奇奇怪怪的。”
穆清坐在窗边画画,当作没听到。
分家后,这几年大年三十,穆家晚上都是在自己家过,但是中午要在一起吃午饭。
容文博也被请下去了,他送了两张他亲手写的福字,穆贵看了很高兴,“这个字写得好。”
容文博哈哈大笑,“等明年叫穆清给你写,穆清的字写的不差。”
穆贵笑着看了眼孙女,“那是你教的好。”
王春玲看了眼大儿子,厨房里没有外人,她说了句,“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从来不见你给家里写个福字。”
穆红卫无奈,“妈,我又没学过毛笔字。”
“哼,我能指望你什么?”
穆红旗拍拍哥哥的肩膀,表示同情。自从他哥说考不上高中,他妈对他哥就没有好脸色。
容文博哪里知道穆家大孙子考不上高中,这会儿他正和穆家老两口拉家常,说来说去肯定要说到穆清。
穆清记性好,学什么都快,教她读什么书,一遍就能记住,这不叫聪明叫什么。
这句话一下戳中了穆贵和王彩霞的痛处,都是穆家的种,怎么穆清这么聪明,大孙子却连高中也考不上?
容文博越是炫耀穆清,王彩霞叹气声就越大。
“亲家母,您有什么话要说?”
容文博递出一个话头,王彩霞来劲儿了,“不怕亲家叔笑话,我家大孙子以前看着挺聪明,开年夏天要考高中,他给我来了句考不上,你说说,这事儿闹不闹心?是你听到了气不气?”
穆红卫脚步都走到堂屋门口了,扭头赶紧去厨房蹲着。
容文博想说,我没儿子女儿,也没有孙子孙女,我不气!
容文博摆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当长辈的不容易啊,为孩子前程操碎了心!”
王彩霞瞬间觉得自己被理解了,厚实的巴掌重重地拍桌上,“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
“唉,我们老一辈吃苦受穷,就是为了供孩子念书有出息,现在您看看……”
见老太太气得大过年要揍孩子的模样,容文博连忙说,“能读书当然好,不过考不上高中,初中毕业也不差了,找关系去个单位好好干着,以后养家糊口也容易。”
王彩霞多精明啊,听到这话眼睛一下瞪大,“亲家叔,你有什么好办法?”
容文博想了想,还真有点办法。
“我随便说说,你们随便听听,做不得准。”
“没事儿,你说,不成我们也谢谢你。”
“是这样,前些天刑家老二生了个闺女洗三,在刑家碰到一个老爷子和刑家老二关系不错,我和他聊了几句,听说他在药材公司工作,是药材公司特聘的老大夫,专门负责给药材公司的药材分级,做质检。”
“然后呢?”
“这种看药材好坏的本事也是门手艺,药材公司也盼着他收徒弟,最好多培养几个人才出来。他年纪也大了,过几年就要退休了,现在也有心思带徒弟,如果你家大孙子有意,可以去看看,说不定就选上了呢?”
穆家人一听,嘿,真是个办法。
穆清眼睁睁地,看着她容爷爷成了今天的座上宾,好吃的东西都放他面前,她爷爷还叫她堂哥穆红卫过来给容爷爷倒酒。
啧啧,这待遇!
穆家人都心动了,要不是今天大年三十,他们真是恨不得现在就上门拜师去。拜师不成,当学徒也可以,以后混成药材公司的临时工也成啊!
吃了午饭,穆清要回家午休,她容爷爷硬是被留下来了,好话不要钱似的说给他听。
穆继东抱起闺女,路上跟媳妇儿说,“大年初一估计照相馆不会开门,咱们等几天,等到初六去市里。”
林玉点点头,“我回去理一理手上的粮票。”
穆清提醒,“妈妈你每周去上班,多去邢爷爷家走一走,说不定能听到什么最新的消息。”
“还是闺女聪明。”
穆清露出个笑,有爹娘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
第26章
初六, 乡下地方的人还在串门走亲戚,城里人已经开始上班了。
一家三口进城,头一件事就是去常去那家照相馆, 照相师傅看到他们还有点惊讶。
“往年都是天热儿的时候来, 今年怎么来这么早?”
“这会儿有空, 就想带孩子来照一张, 秋天还来。”
“哈哈,你们可是我见过最喜欢给闺女照相的爹娘了。”
“也是想给孩子留个纪念。”
说话间,照相师傅已经准备好了, 穆清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咔嚓照一张,又和爹娘照了一张。
老规矩,下午来拿照片, 留下钱一家三口匆忙离开。
林玉说,“咱们这次去个新地方。”
“什么地方?”
“卖高档货的地方。”
云台市什么地方能买到什么东西,刑定北和云苓两个常住市里的人最清楚了,上次听云苓跟蒋涵说, 油壶巷里头有人在卖茶籽油, 专门从南方运来的,这个油孕妇吃了好,就是价格很贵。
除了茶籽油以外,外头很紧张的棉花和粮食这些, 都能买得到。林玉问了油壶巷的具体位置,就记下来了。
油壶巷的入口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找到油壶巷, 想进去没那么容易, 必须给门票钱, 一人一毛钱,小孩儿不用给。
一家三口脑袋上裹着围巾,一张脸被遮在围巾下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门的人见怪不怪了,收了钱后塞给他们一块木牌子,说出口在另外一边,买完东西要出去,给牌子才能出。
从这家院子的后门进去,里头的巷子不止一条,巷子也挺宽敞,估计是还在过年期间,人来人往买卖东西的还挺多。
据穆清观察,摆摊儿卖包子、油条、饼子、点心这些的生意挺好。而且这里默认只给钱,除非特意提,才会用票交易。
他们家只买粮食,大米、小米和其他杂粮,能买到精面粉就更好了。
油壶巷有人卖精面粉,好几家在卖,不缺货,就是价格比外头翻了两倍。
外面一般的面粉给票卖一毛二三,精面粉能卖到一毛六,这里的价格是一斤四毛五到五毛钱。
她爹娘舍得花钱买,他们去好几家分了几趟一共买了三百多斤,还有玉米面、大豆、高粱这些杂粮也买了不少,借着背篼掩护,都叫穆清一点点地给偷偷转移了。
后头碰上一家卖土榨菜籽油的,那对父子俩挑来两百斤,他们家买了一半。
从巷子里出去的时候,她娘亲一共背了几十斤土豆和大米,她爹挑着一百斤油。
能知道油壶巷,还愿意花高价来这里消费的,都不是缺钱的人。不过像他们家这样大手大脚花钱的还是挺少见。
买粮食没什么,看门儿的扫了一眼背篼,就知道没有多少。就是这个男的挑着一百斤油,挺打眼。
“兄弟,这两桶油花了多少钱?”
穆继东装出愁眉苦脸的模样,“两百呢,外头一斤油七八毛,这里卖两块一斤,虽然工资不少,我们兄弟几家凑钱买着吃也不便宜呀。”
“挺有钱呀,哪儿上班的?”
“东边呗,一般人家也不敢这么花钱。”
东边都是机关工作的人,看门的不再多问,收了牌子叫他们走。
穆清蹦蹦跳跳地跟在爹娘后面往城东走,她手里一个什么东西掉地上了,她转身去捡,捡回来后,她小跑两步跟上爹娘。
“爸,后头有人跟着咱们。”
穆继东嗯了一声,脚步快起来,前头就是菜市场。
大清早,来菜市场买菜的老头老太太还挺多,一家三口进去,绕了几圈从另外一个出口出去,手上的东西都没了,身上的衣裳都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