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十分热闹, 各色吃食，各色玩物皆齐备。林西不爱这些，也就猫猫想要的时候会买点。
“喵喵~喵呜~”姐姐真好, 姐姐真棒！最爱姐姐了！
猫猫在她怀里蹭个不停，表明自己很幸福的呼噜声也响个不停。
白日里，它总是以猫形态示人；一到晚上就化作猫耳少年，四肢并用地缠绕她，非得和她腻歪在同一张床。
林西初时觉得厌烦，时间长了便也就习惯了。
回到仙门后, 一切事情如之前梦中所见那样, 尽然有序地发展着。
既然猫猫说到大比那日，所有事情都会落下帷幕，那她且什么都不做, 静观其变吧。
毕竟他谋划一切，掌控全局，想来思虑深远, 运筹帷幄。若再做什么，就显得多余了。
抵达门内不稍数日，猫猫就能完全化作人形, 依旧是被御灵殿收作弟子，成了她的师弟。
少年模样的他，娇俏乖觉, 活泼机敏。惹得仙门上下不分男女, 皆心往之。且又被林西拘束着不准骂人, 脾气收敛许多，瞧着更加让人喜爱。
虽然少年已不再骂人，初六初七还是会怕他。
林西因此问过他缘由，少年笑着道：“大抵是由于道祖天然的威压？”
她听完，稍怔了怔，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小孩子心性纯净，六感敏锐，或许对一些事有着天生的直觉。
在“道祖”身份被少年亲口承认以后，林西再听到旁人表达对道祖的崇敬之情，便觉出些微可笑。
这种可笑，不仅源于少年娇蛮模样与传闻中那个和蔼稳重的仙人形象相去甚远。
还因为他先前明明是大奸大恶之辈，却转身创立仙门，招揽修士，一跃成为圣人之首，落差之大也显得可笑。
他说自己四千年前是为妖物，想来也受过仙者讨伐追杀。
没想到四千年过去，他未曾消亡，反而被奉为道祖，一群本该对他喊打喊杀的修仙者被踩在脚下，任他俯瞰嘲弄。
可笑，实在可笑。
林西去藏经阁看书时，少年总跟着去。
这一日，他比平常晚一刻到，到那儿时，恰好看到一位师兄向林西示好。
虽然林西明确拒绝了，虽然是师兄单方面的暗恋，可少年心中总有些不得劲。
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管旁边有人没人，都拈酸呷醋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林西被打扰后，横他一眼，少年慌忙噤了声。
只是噤声片刻，他又感到委屈翻涌，总觉得姐姐是因为旁人与他计较……
红着眼圈，咬着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架势。
林西见他这般模样，也实在看不下去书了，而且此情此景若被旁人看到，不知该如何编造杜撰她是如何欺负他的。
“你随我来。”
她拉过少年，往里层走去。
又走至那个隐秘角落，将落地书架推开，露出里面空间。
这个地方，是当初少年带她来的，如今兜兜转转，由她带少年过来。
两人迈步进入，书架被归于原位。
林西拉着少年蹲下，往前靠了靠，轻轻地亲吻他的眼角。
“姐姐……”
少年被亲，略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欢喜。
之前的醋意与烦恼烟消云散，软着嗓音回应她。
两个人在这里偷偷摸摸甜甜腻腻，近晚时才想起回去。
林西回到自己小院，看到师尊在那儿等候，长身鹤立，衣袂如云，瞧着好生孤寂清冷。
她急忙躬身行礼：“师尊。”
师尊微微颔首，受了此礼，“西儿不必过于拘谨，为师只是路过，顺道看看你。”
“谢师尊挂念。”
在知晓所有事情后，再度面对师尊时，竟然有一种难得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少年说过，一切都会被解决的，所以现在觉得师尊心魔一事也不算困扰，静等以后被彻底解决。
“听闻你近来与御灵殿新收的弟子关系密切……为师记得你性情寡淡，不喜与人亲近，因何对他例外？”
“弟子觉得自己年岁不小，是时候该找一个道侣了。玉成与我情投意合，是为良配。”
记得之前心魔是被她与玉成的事刺激才出现的，如今再以相似的招数刺激他，应当也会出现吧。
心魔未现身前，她不好先发制人，只有当心魔真正出现了，才好顺理成章地擒杀。
“原来如此。”师尊看着她，轻轻应了声，言语中听不出多少情绪。
得到这个答案，他未再多说什么，仅嘱咐她勤修剑术不可懈怠便转身离开。
林西一时间也辨不出他体内心魔有没有苏醒的迹象，不过按照时间线推算，心魔真正出现是在后期，现在为时尚早，她可照旧过往常的生活。
有时去草地探看奇花异草，少年便缠着她跟过去。
他在那草地自然没什么耐心看花花草草，磨着她腻着她，仗着她此时还算温柔，拼命撒娇卖乖。
少年乌发雪肤，鬓角簪花，极是娇俏妩媚。
见她不理自己，便故意装摔倒进她怀里，手臂环绕她脖子，红唇往前倾，哼哼唧唧地索吻。
不知是否近来与他亲吻多次的缘故，现在面对索吻也不反感抗拒了，顺他心意低头亲了亲。
少年对她蜻蜓点水式的亲吻不甚满意，化被动为主动，用力一扑，将她压在草丛间，照着脸颊脖颈乱亲。
两人滚作一团，压倒花草。
再起身时，衣衫凌乱，发带松落，从头到脚沾了无数花瓣香粉。
少年之前与她说过，每个月都有一日需要去寒潭浸泡。
林西当时没有问过他缘由，现在想来，应当与他这具身体的构成部分有寒潭水相关。
听完她的推测，少年笑着应声：“嗯嗯，姐姐说得也算对，不过还有一个原因你不知晓。溟光岛下埋着我四千年前的躯体，寒潭连接地下水，通往地底深处，恰好流经那具躯体。我通过寒潭感受它的骨骼腐肉，有利于我重塑这具身体。”
“你的躯体就埋在溟光岛？”
“是啊……整座溟光岛就是关押我的监牢。”
“我曾去过禁地，发现那里的规格十分奇怪，竟然是一座城池的形状。再结合你从前所说，那座城应该就是璧玉城，而你的躯体就在那座城下？”
“是的。”少年轻叹一声，目光渺远，似乎飘至数千年前。
“我是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出生的孩子，所有人都对我寄予厚望。长辈们更是将兴复家族这一重任放在我肩头，故而慎之又慎，替我取‘玉’字为名。
“玉者，意指美好、皎洁、珍贵。凡是以玉为部首构成的字，皆有褒意，且多指高贵雅致。他们期望着我拥有这些美好品质却又胜于它们，就如玉能和其他字眼拼凑出好字可单独存在时已是美好本身。
“在我周岁之宴，齐国国君送了一座城池作为贺礼。那座城池，由三十万玉砖构筑而成，里面有着三千玉人，载歌载舞，亦有着镂簋朱绂，极尽奢华。这般华贵豪奢的城楼，大抵连天子都不曾住过，却成了我幼时的居所之一。
“这座我最喜欢的城池，承载我最快乐时光的地方，最后却成为我的埋骨地……温香软玉滋养的肌肤，在地下溃烂消融；锦衾华裘包裹的躯干，被啃咬蛀蚀；馔玉炊珠喂出的五脏，亦腐化成泥。
“当年名满天下的世家公子啊，最后也不过成了白骨黄泥。”
少年说完这番话，看到林西望着他，眼中略带好奇，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姐姐以后会知道的，当年我在六国间也算响当当的人物，可那一生，因盛名而活，也为盛名所累。”
第五十七章
少年整日缠磨着她, 却又似不满足，吊着她脖子撒娇：“姐姐姐姐，我们可以结契为道侣吗？我们结契为道侣吧。”
林西一怔, “我们不是已经……”
话说到这忽然顿住，似是意识到什么，了然一笑, 应道：“好，都依你吧。”
此时是伊始也是结束，所有事情完美衔接成一个圈。
就如草地一事，少年说：“那个地方，是姐姐最先找到的，也是姐姐带我去的。”
虽然在林西印象中, 是少年带她去的。可是她穿越后, 确实主动带少年去了草地。少年说的，也是对的。
所谓鸡生蛋蛋生鸡，究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说不清楚。两者互为因果, 不断循环，一切无解。
两人间虽然再没有什么比试决斗，可佩剑还是在对招时折断了。
林西从师尊那里得到赠予的新剑, 玉成亦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把剑，两人结契时便是用的这两把新剑。
她看着少年那把剑，发现就是之前小比时用到的, 看来一切又衔合上了。
结契为道侣后，众人齐来道贺，烟织姐姐送了亲手绣的合欢花香囊, 月娥冀铭也备了贺礼, 初六初七两只小奶团子不知该送什么, 就把自己最喜欢的榛子糖全给了她。
师尊也备了礼物，送予她时，眉眼淡淡，看不出情绪。
送完礼，说了两句贺词，坐下喝了杯喜酒，便回去了。
林西看他这副样子，莫名生出种不安。
他的反应太正常了，正常到过分平静，全然没有上个轮回的暴怒与疯癫。
按道理她与玉成这般亲近，心魔应当现身了，就算不现身，也应当化作个黑衣人来试探一番。
可是，什么也没有。
过分正常，过分平静，平静到怪异……
晚上，道贺的朋友离开后，少年名正言顺地进入林西卧房。
结契为道侣没有俗世成亲那些繁文缛节，所以两人不必着喜服，也不必喝合卺酒。
少年扑到她身上，目光闪闪，“姐姐，我们睡觉吧！”
“你是说……双修？”
少年的脸蓦地红了，“自然，我是抱着这样想法的，就怕姐姐不同意……现在用的这具身体，虽是拼拼凑凑而成，可双修还是可以的。”
“我觉得进展还是稍微有点快。”
即使结契为道侣，她还是没能彻底接受他。
“我就知道会这样！”少年眼圈红红，开口的语气愤然又委屈，“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接受我呀？”
“今晚我们先合衣而眠好不好？等到……等到某一日，我真的接受你了，一切不也就顺理成章了？不急这一时的。”
“哼！”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林西轻声来哄时，不由背过身去。
“好吧……既然你喜欢站着，那就一直站着吧，我先睡了。”
她掀开被子，自己躺了进去，似乎真打算丢下他一个人睡着。
“姐姐！”他咬了咬唇，泪光盈盈地看着她，“你…你不准欺负我。”
“那你睡吗？”
林西掀开被角，为他让出点位置。
“睡！”躺进被窝里，立即伸手抱住她，红唇在颈窝处流连，“不让双修，那亲亲总可以吧？”
“随你。”
被亲太多，她都已经习惯了。
少年的吻便密密麻麻地落下，惹起酥软战栗。
她迷迷糊糊间想到今日的事，略有些放心不下，便将自己的存疑说与他听。
少年听完后，怔了怔，猛然倾身，在她脖颈处咬上一口，“和我同一张床，却想着别的野男人？”话语中尽是埋怨与愤慨。
“……”这确实有些不道德。
“该来的变故总会来的，谁也阻止不了。”
说完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后，他把脖颈处咬红的地方舔了舔，哼声道：“睡了，不想听你谈他。”
何为变故？
林西一开始没明白。
不久后才知晓，因为结契的关系，导致整个大比提前了！
第五十八章
天行宝船于空中穿梭, 疾驰翱翔，上下翻飞。由于数量之众，密密麻麻, 近乎遮天蔽日。
待行至仙岛上方时，宝船停驻，船上修士依次下船。
诸位修仙者登临溟光岛的场景与前一个轮回相差无几, 稍有不同的是，此次初六初七的爹娘回来了。
他二人，亦乘宝船之便，归至溟光岛。
林西站在岛岸，看到船上一对璧人。
白衣女子坐抚琴，黑衣男子立把萧, 相互应和, 天作之合。
沈依依的样貌与离岛时无什区别，秀致如初，只是气质更显稳重一些。至于她的伴侣, 戒杀殿那位师叔，阴郁肃冷不改当年。
小初七躲在林西身后，紧攥衣摆, 见到船上二人下来，她更往后藏了藏。
林西拍拍她手，问道：“昨日不还跟我说要好好质问他们一番吗？怎生今日连人都不敢见？”
初七抽了抽鼻子, 红着眼眶，不肯说话。
“林西，月娥, 许久未见, 近来可好？”沈依依下船, 起先与她二人打招呼。
而被点名的二人，自然礼貌回应。
相互寒暄一番后，她的目光在林西旁边的玉成身上轻轻溜了一圈收回，笑道：“见到殿首回信，知晓林西已有道侣。回来匆忙，没什么可作贺礼，且将这对叮当镯赠予你吧。”
沁凉的物件被置于掌心，林西凝神望去，见到一对玲珑剔透的缥色细镯，像是玉制，又似琉璃。
不知为何？看到它们，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恍若许久以前亦曾拥有过……
“这对镯子，虽不是什么宝器，却也算作有来历之物。传闻是四千年前越国公主旧物，辗转千载竟未遗失，我们除妖时搭救了一位珠宝商贾，他便将这镯子赠予我们。看到它们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林西，今日借着祝贺的由头，将它们转赠于你，还望不要嫌弃。”
“怎会嫌弃呢？”
与林西说完话，沈依依弯腰对藏在后方的小奶团子招手，“是初六初七吗？过来，给你们糖吃。”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