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差点没忍住想冲进去甩周珊几巴掌,可关键时刻还是冷静下来。
甩几巴掌是解恨,但没有那么解恨。
而且不解决彻底的话总觉得头上悬着把刀,每天活在这样的担心中那日子还咋过?
等了片刻,周灵轻手轻脚的出去,正屋那边周爱革两口子集体沉默,互相对视一眼,孙淑琴小声道:“这事靠谱吗?”
周爱革点上根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嘀咕:“一张自行车票啊!”
“是啊,那可是自行车票。”孙淑琴挪了下屁股,身子往前凑了凑,道,“你说到底谁在后头指使周珊这么撺弄呢?”
周爱革一脸‘你傻啊’的表情斜了她一眼,道:“不是项家那几个老的,就是那几个小的。”
项炀也是独,跟亲大爷亲叔叔都那么狠,这不,遭报应了吧?
周爱革最后下了决心:“明天我先上史家问问,看那边啥意思再说。”
外头,周灵轻手轻脚离开,出门去找项炀。
出了巷子就碰上项炀了,他把媒人送回去又跑了趟镇上,现在怀里揣了块发面饼,打算来周家坐坐,找机会把饼塞给周灵,看见她,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周灵就几步凑上去,低声道:“分开走,出村再说。”
项炀不明所以,但听话。
两人前后出了村,找了个地方说话。
“咋了?”
“是周珊,她有点古怪……”周灵把事情快速讲了一遍,最后道,“至于原因你先别去细究。明天你盯住我爹,他们如果真要把我捆过去,得先从史家拿到钱才会动手。若明天没有行动,后天他们拦着不让咱俩去领证,你就大闹特闹,直接闹到大队上。如果他们找你退婚,你就答应,但必须多要二百块钱的赔偿。他们不接受你就闹,他们答应了,钱拿到手再闹,闹的越大越好。”
闹大了,事情铺开,她反而安全,之后再寻机拿走户口本跟项炀去领证。
“但记住一点,别动手伤人。”周灵担心项炀动手再着了周珊旁的道。
周灵这一番话不弱于几道雷,劈的项炀脑子嗡嗡的。但对上周灵眼中的焦急与担忧,他只有点头的份:“我听你的,闹开,闹大,不会出手伤人!”
周灵知道让他这么短时间消化这些内容有点为难他了,但她知道项炀特听话,闻言松了口气,道:“那明天白天你关注一下周爱革,晚上的话你关注一下周青,如果发现周青大晚上突然去别人家住宿了,那就、就说明他们要行动了。”
到了这会儿,周灵只能把上辈子一些细枝末节尽可能告诉项炀,因为她能依靠的也只有项炀了。
项炀只觉得心都揪到一块儿了,他的灵灵是活在地狱里吗?忙郑重保证:“我记住了,你别担心,有我呢!”
周灵先回村,她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喊了声:“项炀!”
项炀看过来,周灵道:“甭管遇到啥情况都别冲动,多动动脑子。”
项炀认真地点了下头,就见周灵快速冲过来抱了抱他,不等他回神,就一溜小跑进了村。
但那蜻蜓点水般的一个拥抱,让项炀觉得心都化了,可一想到她如今还处在水深火热当中,心又狠狠的揪了起来。
站在原地吹了会儿冷风才抬脚进村。
晚上周家倒是先闹了场,这场闹也加重了周爱革的决心。
周护国一个人从丈母娘家回来,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分家!
“我老丈人跟我丈母娘不乐意了,觉得你们太偏心,凭啥老二娶媳妇要两百块钱?我就十块?让我分家单过,不然美玉就不回来了。”
孙淑琴尖声道:“他们家想得美!”
周爱革瞪着大儿子:“你也想分家?”
周护国嗫嚅了下,没敢点头,但他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
孙淑琴跳脚的骂:“想都别想,不回来就不回来,明天我去把我大孙子抱回来,刘美玉爱在她娘家待就待吧,我老周家不要她了!”
又去掐周护国:“你这个窝囊废,你想甩开我跟你爹,做梦!”
周护国一边躲一边道:“要不回来,我去的时候他们就把明明藏起来了。”
他也想分家,今天被他老丈人教育了一下午,说的那些话叫他听着惭愧。
不分家,谁也不乐意出力,虽然清闲,但想吃口好的那是做梦。分了家,小两口努努力,多挣点公分,年底多分粮食多分肉,关起门来说不定还能吃上顿猪肉饺子。
他动心了。
孙淑琴险些没气晕过去,她转头看着当家的,周爱革眼神沉沉的盯了会儿老大,终于默许的点了点头。
孙淑琴扭着周护国的耳朵嘀咕几句,周护国一扫颓废,眼睛亮了起来:“自行车票?真的给我?”
孙淑琴拉着脸没好气地道:“你爹明天先去看看情况再说,要是那头还能行,就这样……”
要说之前多少还有点犹豫,这下倒是决定豁出去试试了。
作者有话说:
就快领证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第14章
◎爹从红星公社那边给你看好了一户人家,你听爹的话,今晚上悄悄嫁过去……◎
项炀回到家,在屋里坐了片刻,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这事该怎么弄。
若只他一人就提着斧子打上门去了,用不着计划那些弯弯绕绕,可想到周灵,还有周灵最后瞅他那一眼,那眼神戳他心窝子,丫头似乎把她的身家性命全盘托付在他身上了。
不能动手打,得动脑子,甭管遇到啥变故,都得先压住火。
项炀狠搓了把脸,起来出去锁门。
到了这种时候,就是能招来的兄弟招上,能用的关系用上。
说来也心酸,项炀在北湾村没啥同伴,自打小时候跟叔伯家翻脸后,他在村里的名声就被本家传坏了,家家都避着他,也不叫家里孩子跟他玩,怕学坏了。
倒是隔壁南湾大队有几个小学同学跟他是铁哥们儿。
为这份交情,南湾的哥几个来北湾这边找过他一趟之后,没出十分钟就在这片身败名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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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这日,周爱革匆匆吃完早饭就出了门,他走后,周护国周护民哥俩呛呛起来了,周灵得了个意外收获。
周护民昨日在对象面前赚足了面子,说好了等他二妹结完婚就去他们家提亲,到时候带足彩礼,去村里给她挣面子。
他那对象也高兴的要紧,看电影的时候允许他亲嘴儿了,这会儿周护民就像偷腥成功的猫,馋的不行,吃饭的时候又朝孙淑琴要钱,要跟倩倩去看电影。
这回孙淑琴没依,惦记着下午还不知道啥情况呢,哪能让老二窜出去,就道:“昨天才看,今天又看?哪那么多钱让你祸祸,给我老老实实待家里,过几天正经去提了亲再说。”
看了眼大儿子旁边的空位,又径直骂老二:“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东西,没见你嫂子跟你侄子没在?”
周护民哪儿关心这个,还以为大嫂跟侄子没起呢,连问都没问一嘴,这会儿才道:“没在咋了?还没起么。”
周护国从来就不会遮掩,不会抹和关系,加上心里本来也存着意见,就直愣愣地道:“嫌你找对象花钱多,不高兴,回娘家了。”
周护民不乐意地道:“管我啥事,倩倩那边就提这么个条件,咱爹娘也乐意给我娶。当初大嫂倒是提啊,她那会儿不提,这会儿跟家里闹哪门子?”
再说,倩倩她亲叔还是他们那生产队队长呢,刘美玉家里比周家还不如,值二百块钱么。
周护国一听也不高兴了,气道:“你这叫什么话?你那对象是金子做的呀非得二百块钱,二百块钱能给家里添多少东西?”
越说越觉得自己还是吃亏,砰的一摔碗:“草,老子不干了,分家,必须分家,那自行车票老子也不要了,你们给老二花多少钱,也得按……”
周护国话没收住,等他发现孙淑琴一个劲冲他叽咕眼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灵、周护民并在今天休息的周青齐声问道:“什么自行车票?”
孙淑琴先是狠狠的瞪了老大一眼,这才僵硬的笑道:“哪有自行车票?这不是你们大嫂为二百块钱彩礼的事闹秧子么,我跟你爹商量,找机会给老大补张自行车票。”
周护民不同意:“凭什么?这就是一码归一码的事,凭什么给老大一张自行车票?”
自行车,在这个年代比媳妇还有诱惑力,周护民急的脸都红了,连着嚷嚷:“凭啥我结婚要给老大自行车票,我也……”
“周护民!”孙淑琴厉声喝了声,然后看着周灵跟周青,虚笑道,“二妮、三妮,吃完了去你大爷家找周珊玩去吧,我劝劝你们这俩不省心的哥哥。”
周灵一推碗,笑着朝孙淑琴伸手,道:“娘,家里还有澡票吗?我去约珊姐洗澡去。”
孙淑琴下意识的想拒绝,可转而一想,要是那边能成,今晚上也得把二妮送过去洞房,是该洗洗澡。
周青见状也想要。
孙淑琴没答应周青,道:“你凑啥热闹?等快过年的时候洗。”
倒是进屋给周灵拿了钱和澡票,一脸心疼地递过去:“给给给,一个个的,我就该你们的。”
那边周护国跟周护民还在大眼瞪小眼,周灵回屋收拾换洗衣服,趁周青没注意撕了她一张作业本纸,又拿上支铅笔,一起出门了。
周青不能去洗澡,噘着嘴不乐意,但也没办法,她跟周灵一道出门后又一次问道:“二姐,你真跟项炀定了?”
项炀可不是啥好人,远远的见了都得绕着圈走,生怕他打人。
但一想到二百块钱彩礼,漫说项炀那‘土匪’只是个外号,怕真是土匪也给绑了送过去。
她有点担心自己将来会不会也这样。
周灵笑着安慰她:“你不会,大姐出嫁是给大哥挣彩礼,我的亲事是给二哥定彩礼,咱家又没有三儿子,你愁啥?”
周青当年是唯一去史家看过她的亲人,那会儿自己被家里关起来,也是只有周青给她送了点热水,送了半块窝头,后来还埋怨过爹娘。
但旁的她也做不了。
周青咬咬唇,心里有点不舒服,可没办法,家家户户都这样,闺女养大了就是给家里挣彩礼的。
“你去大爷家吧,我去镇上洗澡。”走到路口,周灵跟周珊分手,道。
周青惊讶:“你不去约珊姐吗?”
周灵垂下眼皮:“我约她干啥?我俩关系好么?”又叮嘱,“别跟周珊说我干啥去了。”
周青不明所以,但还是‘哦’了声。
周灵从前头巷子口转弯,去项炀家门口瞧了眼,锁着门,她左右看看没人,从篮子里掏出纸笔快速写了几行字,顺着门缝塞进去,之后去镇上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到家的时候周爱革已经回来了。
周灵眼神闪了闪,回了西屋,周青也回来了,一见她进来,就一脸八卦地凑过来,用气声说道:“二姐,我咋觉得家里气氛怪怪的!爹娘不让我去他们屋里烤火,跟咱爹咱哥他们说话也背着我,不知道要干啥!”
对上周青好奇中透着八卦的眼神,明明劫难当前,周灵还是差点噗嗤乐出声来。
上辈子她被周珊一棍子打趴下,根本没有周旋到现在,自然也没有周青这番小八卦一般的预警。
周灵嘴角弯了弯,她伸手揉了下周青的脑袋,笑道:“这我哪知道?我刚回来。”
周青失望地道:“也是……”她作业写的都有些心不在焉,总想透过屋门往正屋那边瞟。
听见点啥动静也跳起来开条门缝看看,看到第三回 的时候就跟正从外头回来的周护国对上了,周青把脑袋夹在门缝里,好奇地扬声问:“大哥,你拿捆麻绳和麻袋干啥啊?”
周护国心头一跳,一时紧张的手脚发僵,结结巴巴地呵斥道:“问、问那么多干啥?写你的作业去!”
周青气得摔了门,转头小声跟周灵嘀咕:“也不知道大哥拿麻袋跟麻绳干啥?”
周灵抬头看了一眼,傻孩子,当然是捆我!
心里也提溜着,不知道项炀有没有回家,有没有看见那张纸条。
这念头才落,就听着外头有人喊:“叔、婶儿,老丈人、丈母娘――”
语气里透着没正形。
周青如临大敌,腾的跳起来,跟周灵道:“二、二姐,好像是项炀来了。”
周青紧张是自幼被大人拿项炀的名字吓唬过,早期存下的心理阴影。
主屋里的几个人就紧张的要哆嗦了。
项炀咋突然来了呢?
屋里一通手忙脚乱,孙淑琴挑开帘子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脸上堆起来的是笑还是哭,说话也是僵硬又结巴:“项、项、项炀啊,你、你咋来了呢?”
项炀脸颊带点驮红,走近了还能闻到酒味儿,有点犯浑的瞪着孙淑琴道:“咋着?明儿领证的事你们他妈的…咳,不会忘了吧?”
又转头一通乱吆喝:“周灵呢?周灵――”
真跟土匪入宅一样。
周灵开门出来,身后跟着躲躲闪闪的周青。
项炀也不等她,像是喊完就忘了,径直越过孙淑琴挑帘子进了屋,甩手的时候把棉帘拍到了孙淑琴的脸上,给她拍一踉跄。
跨进屋里,一扫量:“哟嚯,都在呢,丈母爷好,俩舅哥好!”
说话喷着酒气。
自己伸手拖了个马扎过来坐下,见周爱革爷仨还没缓过神来,又跟一句:“咋着?咋不说话呢?”
“哦,没、没啥,那个…你这来这是?”周爱革定了定神,佯装镇定的打招呼。
“明儿不是要去领证了么,我来跟周灵确定下时间……”
周爱革眼神闪了几闪,看了眼孙淑琴,孙淑琴忙虚笑着道:“一整天的时间呢,也不用太早了,太早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