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珊打了个寒颤,哑火。
周爱钢也不想拖,打算直接把人送走。
本就跟史家定好半夜把人送过去,估摸着他们再不过去人家天亮也得找来。
至于周珊还是周灵,跟那边本就说的模糊,所以只要周珊自己不交待,史峰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还有这样的反转。
事实上,周珊也不敢揭开她不是原本定的那个。
说出来史家会替她出头吗?不,史家只会更看不起她,只会越发觉得她不值钱,磋磨起来也更觉得理所当然。
事情已定,那彩礼就从周爱革手里转到周爱钢手里,许秀丽并俩儿子再不乐意,也捏着鼻子回去拿了一百块钱。
但俩儿子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让他俩去送亲俩人都不吭声,直接闷头回了自己屋,连过来都没再过来。
又不能让周护国跟周护民去,这俩现在也恨死周珊了,怕半路上把她打死。
最后定下来周爱钢这做丈母爷的跟周爱革这叔丈人给周珊送亲,也是够荒唐。
周爱革也知道,这事上他大哥嫌他瞒着,由着侄女胡闹,对他意见颇大,所以对送亲的事不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这赔偿拿的恨不能昏过去。
项炀原本的两百彩礼给就给了,剩下的一百得掏穿家底才能凑起来。
他们家人个顶个的懒,日子过了这么多年也就攒了百八十块,这一百拿出去,剜心剜肝的那个疼。
孙淑琴直接忍不住就哭了。
周护民跟周护国也气得不行,目眦欲裂的看着那么大一摞大团结经过队长的手转到项炀手里。
“娘――”周护民吼道,“我娶媳妇咋办啊?倩倩那边我咋交代啊?”
“倩倩、倩倩、倩倩!”孙淑琴火气拐了弯,冲小儿子吼,“那浪蹄子命里就跟我们家犯冲,你听听这名字就不吉利,我们上辈子欠她的?要不是她开这么大的口,咱家能摊上这种事吗!”
周护国此时也这么认为,他觉得就是老二不懂事,为了个还没进门的对象把自家祸祸了。
“这管倩倩啥事?要说我就是她害的,她一个没出嫁的闺女,在里头撺掇啥?”周护民指着周珊骂,“你要不要脸?”
“行了。”钱永生呵斥道,“你要脸,你要脸你爹娘提的时候你咋不拦着?你拦了吗?”
周护民被噎了个明白,转身一摔帘子出去,回了他那边,把门摔的哐哐响。
这边,周爱钢上前一步,钳住周珊的胳膊提起来,沉声道:“走!”
周珊咬着牙,一脸愤恨。
事到如今,娘家待不的,她也没别的去处,只能先去史家待一阵子。
好在她掌握着史峰的秘密,可以拿这个做要挟,让史峰老老实实配合她凑合一段日子,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离开。
但是早晚有一天,她要让这些人好看。
周珊离开,被送去红星公社。
周灵也提着包袱去了项炀那边。
陆大海跟周红心都没走,他们是来给项炀庆祝喝醉后留宿的兄弟,为了避免引起他人旁的怀疑,从村口那边撤回来后就没凑过去。
看见人回来,赶紧问道:“咋样了?”
“大海,红心,你们帮着收拾布置一下,我跟周灵办婚礼。”项炀说完,转头跟周灵低声道,“你去坐着歇歇,烤烤火,我们收拾一下,一会儿三哥他们拿了伟人像过来,咱们就典礼。”
钱永生也跟了过来,见状点了点头,单从这下意识的举动上就能看出来,这小子是个会疼媳妇的。
不过,二妮那丫头也是命苦,结婚这么大的事,闹了这么个动静,出门的时候孙淑琴理都没理,更甭说叮嘱两句过日子的话了。
这往后有个啥事,恐怕也不指望娘家人给她撑腰了。
他清咳了一声,道:“二妮,项炀,我说两句。”
钱永生看着周灵,对周灵今天晚上的变化有点震惊,没想到往常看着闷出溜的妮子,发起火来也这么吓人。
但再想想也没啥好奇怪的,但凡不是那傻到家的,都知道替自己挣挣命。
他道:“二妮,之前的就过去了,这日子得往前看,结婚后好好生生的跟项炀过日子,你俩都不是懒人,勤快点,日子肯定比在周家强。”
周灵眼窝微热,重重的点了点头。
旁的嘱咐钱永生也说不着,就点到为止。
说完看向项炀,眯着老眼盯了他片刻,才没好气地道:“结了婚,成了家,就算真正成人了,要有个做丈夫的样,往后也改改你这狗脾气,断不能学那没本事的男人打女人,给你地下的爹娘丢脸,听见了吗?”
项炀点点头,道:“我媳妇我疼她还来不及呢,咋舍得打她!”
“知道就行!”
杨艳红跟钱坤海不光带了伟人像和水果糖,还扒拉出两朵大红花,以及给周灵带了件枣红带白色碎花的花褂子,借给她穿着举行婚礼。
周灵把头发打散,按照这个年代的装扮编了两条麻花辫,从棉袄外头套上杨艳红拿来的褂子,稍微一整理,也有点新娘子的样。
项炀也换了衣服,他换了身半新不旧的绿军装,胸前挂了大红花,还去刮了刮胡子,剑眉星目的,又高又帅气!
陆大海他们仨把堂厅弄出来,还把红纸裁了拿出去贴到门框上,多少是那个意思,不然村里人都不知道项炀跟周灵结婚了。
收拾好,两人在钱永生他们的见证下宣读了一段语录,又对着伟人像鞠了躬,完成了这段仓促而简单的婚礼。
钱永生也重新正儿八经的讲了两句话,还是不外乎叮嘱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之类的。
婚礼结束,小两口这会儿也不可能入洞房,直接揣着户口本跟着钱永生去开介绍信,就着把户口从周家挪到项炀这边。
忙活完这个,天也微亮了,王建强他们各回各家,约了晚上过来喝酒,正儿八经的庆祝庆祝,闹腾闹腾。
项炀跟周灵也没在家里开火,去镇上的国营饭店吃的馄饨烧饼,吃完去公共汽车路过的主街上等车。
周灵的心这会儿才略略定下来,恍恍惚惚的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结婚了,跟项炀结婚了。
悄悄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不是做梦,她真的嫁给了项炀!
两人分开了一世呢,时间那么长。
项炀低头,见周灵微翘着嘴角,眼底有薄薄的水雾萦绕,带着淡淡的笑意顺着眼尾滑了出来。
项炀心里一窒,紧张地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在想什么?”
周灵伸手从口袋里掏了颗水果糖剥开,抬手塞他嘴里,吸了吸鼻子,笑道:“没事,尝尝我们的喜糖,甜不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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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手表不好买◎
喜糖甜,心更甜。
等拿到那张如同奖状一样的结婚证时,两人相视一笑,更是有种灵魂交融的甜蜜,能甜到骨子里。
“项炀,咱们结婚了!”周灵眼睛亮晶晶的,笑得灿烂。
项炀点点头,神情动容,心潮澎湃,抬起蒲扇一样的大手在周灵头顶揉了揉,叹道:“可真他娘的不容易,老子终于把你娶过来了。”
早上的仪式只能让他心落一半,拿到这张纸,那颗心才结结实实落到肚子里。
“走,咱照相去!”项炀大手一挥,“一会儿再好好逛逛百货大楼。”
上回没逛够,都没给丫头买啥东西,这回可得好好过过瘾。
还得去把能用结婚证领的东西领了。
布票、油票、棉证、糖票这些。
凭着结婚证,还给供应一件木器家具,床、衣厨、五斗厨等,只能选其一。
但有些人觉得买不划算,不如自己找人打。
周灵也在算这个账,跟项炀商量自己找人打,她可以画个样子,让人家比着打出来,就不局限能打几样了。
床不考虑了,周灵记得项炀家的炕很好睡。
他妈妈是从关东过来的,家里盘的关东那边的火炕,晚上烧一烧,夜里一宿都不冷,特别舒服,她不打算拆。
“咱找人打个大衣橱吧!”
项炀啥意见没有,媳妇说啥是啥,道:“行,你看着咱缺啥添啥。”
这回领的布票,周灵打算给项炀做身新衣裳。
上回给她扯了一身,还没做呢。
“不用给我扯,我有衣服穿,你再扯一块,做身棉裤袄。回头我弄着布票了咱在慢慢添……”
聊起往后的日子,项炀浑身热乎。
两口子去照相馆照了几张符合这个年代特色的大头照。
从照相馆出来,项炀想起一宗事,小声道:“先去那边转转,看那哥们儿弄没弄着票,要是成了,这回咱直接戴块手表回去。”
再看看能不能有点别的收获。
以后就要正儿八经的过日子了,票自然是越多越好。
鉴于上辈子的经历,一听项炀要去黑市,周灵就有种下意识的担心。
现在的周珊已经不是原本的周珊了,这个周珊似乎洞悉她跟项炀往后的生活轨迹,所以不能再让项炀沿着之前的路子走了。
但这次没法拦,项炀跟人说好了的事,让他直接撂摊子,他也做不出来。
路上瞧着前后没人的时候,周灵就提了自己的担心,道:“周珊是个特别精明的人,她现在这么恨咱俩,肯定绞尽脑汁的琢磨咱俩呢,我估计她以后肯定会关注你来县城的频率,应该能猜到点什么。”
“我担心等她腾出手来再盯上你,把你举报了。”周灵严肃地道,“项炀,这种事上不能硬碰硬,万一真让她咬准了,这代价咱们承受不起。”
项炀拧着眉头,有些诧异地说道:“奇怪,我记得周珊以前只是爱在背后嚼你舌根,联合村里其他女同志排挤你,旁的手段也没见她使过,没想到还会玩计谋!”
他说的是以前的周珊。
以前也没觉得她是个特别精明的人,就是年轻版的长舌妇,搅事精。
但这回她用在周灵身上的手段确实把他吓住了。
现在这情况周灵没法跟他提,只道:“你别管她以前了,我刚才说的你咋想?”
项炀道:“这确实是个问题,可咱们也不能为了这么个逼…咳,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缩着。”
光靠每年挣那点工分根本吃不上太好的东西,尤其在荤腥上,单指望村里,一年到头能吃口肉的次数一只手用不了。
他以前一个人过日子,家里也没养鸡养鸭,不出去找人换,想吃个鸡蛋都难。
周灵想到后年就能恢复高考,这条路她还是要重新走的。
这回她想把项炀也带上,按在家里跟着她一起学习,两人一起参加高考,到时候一起出去读书,等去了城里,换个地方,他乐意钻营再钻营就是了。
所以算算,也就一年多,忍忍也就过去了。
再者说,两人都不是那懒的,都能挣满工分,日子可能是清苦些,但一日三餐是没问题。
但显然项炀不想这么办,倒换东西这种事也有瘾。
他低声笑道:“县里不光和平街这一个交易点,好多个这种地方呢,我以后少来,来也是打一木仓换一个地方,你看这样行不行?”
“咱不能为了那么个烂人就不过日子了呀。”
周灵斜他一眼:“晚上回去再讨论。”
“行,回去再商量。”项炀赶紧点头,又道,“你去国营饭店等着我,别跟着过去了,我自己去看看。”
周灵又不厌其烦地叮嘱:“那你一定要小心,千万要注意安全!”
项炀笑道:“放心吧,为了你我也得打起一百分精神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道,“你就是太胆小了。”
把她送去国营饭店,要了碗羊肉汤让周灵喝着暖身子,项炀转身出去。
上辈子他坐牢的阴影挥之不去,周灵哪儿能放心,心一直吊在嗓子眼那个位置,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看见人从外头进来,周灵这才表情一松,长出了一口气。
“我就说没事……”项炀刚要咧嘴笑,突然看见桌子上的羊汤,眸色微微沉了下,脑子里瞬间回忆起他撩帘子进来看见周灵的那一刹那。
周灵好像坐的有点过于端正了,视线就那么紧紧的盯着门口的方向,看见是他,眉头第一时间松了松,眼里扬起笑意。
项炀不知怎的,心口突然闷了闷,又酸又痛,还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没想到周灵担心他会担心成这样。
项炀这回回来后背上多了个筐,他摘下来放到脚下,在周灵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郑重其事地道:“灵灵,我向你保证,也向伟人他老人家保证,我一定好好的!”
周灵笑着点点头:“嗯,好!”
项炀把那碗一口没喝、已经凉了的羊汤往旁边挪了挪,又去要了碗热的端回来递给周灵,他三下五除二把那碗凉羊汤喝下肚,等周灵喝完,拿上东西,两人去了百货大楼。
赶到百货大楼,项炀先拽着周灵去看手边。
票终于凑齐了,钱也够,但是没货,项炀愣在柜台前头,他挠挠头:“前两天上海牌的不是还有一块女士的么?”
售货员一翻白眼:“你也说是前两天了,前两天有不代表现在也有,还有男士的,要不要?”
“梅花的有女士的吗?蝴蝶的呢?”
“没有,都没有,只有男士的了。”
周灵拽拽他:“买块男士的吧,你戴。”
男士的有,女士的反而比较缺。
“我不用买,我有块旧怀表。”
就是坏了,他还没舍得修,回头修修也能用。
问售货员什么时候能到货,售货员也给不了准信,周灵拽着项炀离开,笑道:“反正票跟钱咱都有,就不着急了,啥时候碰上啥时候买,好事多磨!”
项炀失望的点点头,随后眉头微微扬了下,道:“诶,得空咱去市里转转怎么样?我听说市里的百货大楼比咱县城的大多了,东西也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