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姐心中默默吐槽:她愿意理您就怪了。
可是她还有一事不明,自家魔尊为什么突然看上了一个修仙的妖族?虽然对方确实有着天道眷顾的好容颜……但是她知道自家尊者的德行。
魔界最漂亮的魅魔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抄起一根甘蔗把那个姑娘的衣服扣在了她头上。他说:都说了这样吓不到我的。
气得魅魔哭了三天三夜。
这看着也不像是会见色起意的人呀?
司耀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因为…宁枝喜欢我。”
他的逻辑简单粗暴:宁枝这么关心他,好奇他的过去,想得知他的未来。还想杀死他!——这不就是喜欢他?
孟姐觉得有点冷,她灿笑一声。
对上魔尊警告的眼神,她立刻把笑容收起来了。
于是女人昧着良心说:“哦哦,听说莺灵会把尾羽送给喜欢的人。是她送给您了吗?”
司耀的眼神更毒了几分,还带着几分委屈。
院子里所有的落叶都横空化成了齑粉。
孟姐立刻了然了,这便是没收到。而且多半是自家魔尊主动要了,对方还拒绝了。所以才会气成这样。此刻,她觉得信息已经充足到自己能将事情完整的经过串起来——
不知道怎么突然开窍了的尊者以为心上人对自己有意思,于是莽撞地找人要尾羽。正道之首的徒弟看到魔尊突然出现,还口口声声让她变成原型拔下飞羽给他,必然是言辞拒绝。
尊者又气又急,大喊: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肯给我。
小姑娘也年轻气盛,义愤填膺:给我师尊也不给你!
虽然她没见过长大后的宁枝,但是有小时候在拍卖场的那惊鸿一瞥,她觉得多半也是个脾气倔的。所以尽管猜的不会是原话,但多半也是这个走向。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的通为何尊者这次对玄殷长老的出现更加难以控制情绪。
夺妻之仇,岂能不恨啊。
“可能……她年纪小,害羞吧。”
孟姐仰望着天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复杂的情形。
“真的吗?”魔尊的眼睛亮晶晶的。
孟姐的良心又痛了几分,咬牙微笑:“她一定是个害羞不敢表达的姑娘。”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
孟姐的这种鬼话只能骗骗司耀。
如果换做樟灵花,它是一定不会信的。
昨天下午小鸟知道师傅会回来,提前往宗门走,路上不知道怎么就又遇到了那尊煞星。它吓得缩成了一团,小鸟虽然也戒备,但是一直紧紧抱着它。
樟灵花觉得,它这辈子也不会再遇到一个这么好的主人。
接着,他就听见自己的前主人在现主人面前发癫。
语气之自信,逻辑之怪诞,行为之任性堪称它魔生世上见到的最魔幻的场面没有之一。在索要飞羽被拒绝之后,对方提出了更加大胆的想法:
“你变成原型,让我摸摸。”
和他哥如出一辙的毛绒控。
宁枝皱眉,连原因都不想问。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你都让那个老东西摸,凭什么不让我摸!”如果司耀的意思不是单纯的揉揉小鸟的羽毛和翅膀,这种话真的堪比修真界流氓语录排行榜前三。常年出现在恶霸调戏卖身葬父少女现场。
可不管他什么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魔尊已经让莺灵不堪其扰。
她直接绕开了司耀向山上走。
“你为什么喜欢玄殷不喜欢我!”
像是一个孩子质问身边的世界,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哥哥,不喜欢我呢?他的心里是委屈、怒火,所以直白地把自己的内里剖了出来,呈给她看。
可是这种莫名炙热又突如其来的感情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
他疯癫的纠缠和毫不客气的索求让宁枝连日来高压下紧绷的神经终于衰弱。她头疼地扶额,语气轻嘲:
“至少他不会像你一样把我当成玩具。”
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毛绒玩偶。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分前情地提出莫名其妙的要求。像疯狂的火焰,炙烤着她因为任务已经筋疲力尽的心绪。
司耀被这句话吓到了。
他木木地站在原地,想反驳却不知道有什么理由。
他确实觉得小鸟是他的玩具。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个事情……
司耀想不明白,站在原地站了一夜都没有想明白。于是在清晨时分伴着着鸟鸣和朝露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也许冥冥之中的注定,玄殷也在同一时分回到了妙峰山。
银发剑修甚至没有像过去几千年一样,在任务短暂结束时和诸位峰主交流。玄殷几乎是第一时间回到了他们的小院。
桂花树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口,等候了一整个长夜,迎来了照亮它叶片的晨光。樟灵花不在,它似乎自己出门狩猎了。
少女坐在窗边,撑着下巴看着他笑。
银发剑修的眉眼柔和了下来。
玄殷的拯救进度停在了95。
她在这个世界过了太多年,像是度假又像是养老。甚至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那个视频里那样凄惨的情况。玄殷的进度条慷慨极了,不管她做什么都会加一点。
她把第一次褪的绒毛落在他袖子里了,加5点。
随手在泯都带回来一个拨浪鼓,加10点。
银发剑修非常好糊弄,好像给他什么都开心。专注于任务的莺灵不会想到,活了千年的太上长老怎么会因为一些七零八碎的的礼物而欣喜若狂。既然不是因为礼物本身,那只能是因为……
“师傅!你猜我在你的书里夹了什么?”
小姑娘神神秘秘,而且非常激动。魔尊的话给了她启发,不知道尾羽能加多少进度点呢?
这是那本“收聚神光,达于天心”的剑谱。
银发男人很小心地将书接了过来,他担心里面是一片树叶,或者泯都天山上的一片野花瓣。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能慢慢翻开了书页。
他猜错了。
奶白色柔嫩清软的一片尾羽。
他的喉咙有些干涩。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弯曲,却迟迟没有敢碰到它。羽毛太轻,好像在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莺灵不通情爱,会将尾羽送给珍重之人】
那瞬间,失去生命而显得格外轻飘飘的羽毛是那么重手。还没有碰到就被它的炙热所烫伤了指尖。他多想不管不顾将它收起,藏在空间灵戒的最深处,任何稀世的剑谱或者灵器都在这一刻成为了守护它的存在,沦为最不起眼的陪衬。
银发剑修陷入了沉默,良久也没能回神。
珍重之人的上半句【莺灵不通情爱】
宁枝看到了他一瞬间上下疯狂波动的拯救值,她有些困惑,玄殷不高兴吗?
小姑娘踮起脚尖抬头看他的表情,男人一直是无言的样子,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她有点不高兴了。
银发男人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突然发现手感受阻,这才意识到她是扎着头发的。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她也有自己整理好心情的能力。
“你长大了。”
他轻轻说。
男人的指尖摩挲了一下,像是和小时候初见的那天一样,带着些刻意的小心和避让。不会让人感到反感的温柔。
宁枝觉得他的情绪很古怪,但是说不上来……她看着那个进度条最后停在了95,和一开始没有丝毫的变化。
“你不开心吗师傅?我喜欢你。”直白又突然。
——你不开心吗?
无往不利的小孩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她真的很好奇,对方为什么一点都不喜欢她呢?
哪怕只是一个游戏,哪怕只是一个虚假的世界。
哪怕玄殷只是一串冰冷的数据。
银发剑修将那本剑谱放在了梳妆台旁边的匣子里,和她那些漂亮的发带放在了一起。这是一个微妙的区域,物品属于宁枝,但是男人却曾经每日接触。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讲,是收礼之人不想拒收的折中做法。
玄殷怎么会不开心呢?
心脏跳动,鼓膜微微发胀。柔软的内里塌陷,一片轰然。
可是……
“我总觉得,你一直想让我开心。”他说出了隐藏了太久的想法。
这句话听上去毫无问题,让宁枝下意识震惊抬眼。
银发修士站在那,外面日头正盛,可是他孑然一身、清清冷冷。他是修真传说中的救世之人,玄殷在少年时期就展现出了绝顶优秀的天赋,甚至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看穿了司耀的能力。
所以他也看透了她。
“你不喜欢我,你只是想让我高兴。”
“可我不想你离开。”
毫无关联的两句话,但是让少女的寒毛疯狂竖了起来。她的腿有些发麻,连指尖都是冰凉的。玄殷的两句话冲淡了所有看似旖旎的氛围。
宁枝的唇瓣开合了下。
扶在桌面上的手一瞬间捏紧。
玄殷……甚至感知到了超脱这个世界以外范畴的事物么。
未知的科技公司、《仙途》、和那些荒诞又正在进行的拯救任务。
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只是游戏中的角色,但是设定中赋予他的能力让他在所有的碎片中勘破了恐怖的真相。他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在害怕什么。
他害怕,
当他一点点开心起来的时候……天道会在某一个他追悔莫及的临界点,收走带给他快乐的全部光芒。
所以他宁愿呆在冰冷的角落。
玄殷的话甚至让宁枝自己也陷入了片刻迷茫。
少女在思考,她究竟真的对一个虚拟的任务目标产生了留恋,还是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任务而入戏太深。
——对于从前的宁枝来说,一定是后者。
她突然也不是很开心了。
宁枝扯了下嘴角,僵硬地笑了笑:“你不相信我?”
玄殷摸了摸她的长发,什么都没有说,却什么都说了。
她站在那,伸出手:“把我的羽毛还给我。”
玄殷有些无奈地弯了弯眉眼,但是没有动。他靠在梳妆台旁,挡住了所有的去路。
“战事结束后,我们再谈这个问题好不好……”强大的修士总是能够在天道运行的时候摸到它的规律。这场战事对未来至关重要。
并蒂双生。明明不是同胞兄弟,他们二人之间那种诡异的同步让玄殷感到疲惫。司耀根本没有能力杀他,他一时也无法破局。也许只有正道真正胜利的那一天,他才有机会能够说出那些死死压抑的话。
那句现在不能说、不该说也不敢说的话。
于是他问:“樟灵花呢?”
宁枝被他突然的打岔愣了一下,她也清楚自家师傅从始至终都知道那朵花的存在,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思考了下:“回来后一直没见到,出去玩了吧。”
男人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这次休战,几位别的宗门的长老会到清虚门共商事宜。让它小心些。”
宁枝意识到这是他蹩脚的转移话题的方式,可是看着对方几乎不能再低的头和不停颤动的眼睫,也没有拆穿。
她没好气地噢了一声。
还没有等说什么,男人就被一个急色匆匆弟子请走了。宁枝坐在原地,看着日头落下,月亮升起。她也有想不明白的事。
——她究竟是想完成任务
——还是想要玄殷高兴?
等到了夜深,樟灵花和玄殷依旧没有出现。
她等来了白可儿。
宁枝在那一刻就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少女的神色有些冷,但是很平静。
与之相对比的是白可儿。女修神色焦急,几乎是苍白透顶:“出事了!”
她极尽可能言简意赅,来参会的三个长老死了两个。剩下的一个亲眼见到是一朵魔花。她抖着手说:“不管事情怎么样,我都相信不是你。可是如果你不走,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的。”
正道惯用的伎俩,总是聚在一起除掉叛徒,来达成看似亲密的联盟。至于叛徒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四个字:
同仇敌忾。
她掉下泪,抓住宁枝的手,拼命向外扯。还没有来得及出门,火把的光芒就映了进来。照的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齐云石和齐凭里站在院落外,手里拿着一块令牌。两名剑修的剑都没有出鞘,安安静静地伏在身侧。他们是奉命而来的。
白可儿猛地停下脚步,眼神中带着不敢置信:“你们两个难道信他们的鬼话?”
齐凭里没有回复。他的神色凝重,看向宁枝的眼神很复杂。
齐云石却按耐不住。
“如果不信,就不会出现在此。”
他看向那个从始至终不发一眼的姑娘,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被搅碎。“宁枝,他们想用这件事要挟太上长老。你不能走,如果你走了,长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少年剑修握着剑的手都在抖。
道出了白可儿没能来得及说出的恐怖真相。
“他们已经确认,魔尊可以附身。”
女修的眼神震惊。
“你留下,我们保你的命。就算是被世人唾弃死,你也只是豢养魔物,酿成大祸。清誉不重要。”
“你走,你就是魔尊附身的傀儡。天下人人见而诛之。”
少年说到最后眼眶通红,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因为太过突然而没有丝毫的准备。他只能压着所有的情绪让自己拼命冷静。而且他知道,清虚门、掌门、太上长老没有人会相信宁枝是那个叛徒。他们一定会定着所有的压力保住她。
他颤抖着,几近哀求。
宁枝站在原地,旁边人不停地在说着什么。但是她恍惚间没有听进去。桂花树的叶子落了几片,她抬手,花瓣却从她的掌心飘落。她在一刻钟之内,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