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世界里的玩具并非是大人眼中没有生命的冰冷死物。对于一个被时间冰冻的男孩而言,他的玩具是他唯一的朋友,是他的全部,是一朵莲花赖以生存的唯一光芒。
大人有时会轻慢地对待玩具。
但是孩子不会。
他还没有到那个懂事的年纪,他也畏惧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大人。他穷极一生也没能学会“乖巧”,学会收起乖张、任性、傲慢去成为一个被人喜欢的好孩子。
生长在修真界的魔尊不会明白这个世界以外的奇迹,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能在双生哥哥的全力一剑下活着离开。可是…这是她想要的诶。
司耀跨越千年,想找回属于自己的玩具。
愿意在童话故事美好的憧憬里勇敢地和朋友死在一起。
他如愿了。
可是他唯一懊恼的,是他还不知道怎样才能哄你开心。
*
在漫长的生命中,玄殷都被两个字永远地困在了原地。他像是无情的剑,回报着差使他的人。
他的责任从始至终都是守护。
也许对于那个曾经梦想着剑道的少年来说,此刻的他已经偏离了他昔日的梦想。成为了一个无趣的、冷漠的人。
妙峰山寂静荒凉,永远是没有人气的。
连生长在这里的玉桂树也终年少见阳光。
只有当人们需要他的时候,才会想到那位清虚门的太上长老。正道的希望,当之无愧的最强者。
他也许真的无限接近于传说中的神明,被人们忘却,又被人们铭记。
其实那些零碎的小物件没有什么特别的。
甚至玄殷也很少去碰。
只是他在收到的那一刻,内心从未有过的情绪在一点点蔓延。他不懂是因为什么,所以用压抑着自己的那两个字压抑着它。
他的任务拯救进度点在最后那场战役之前就已经到了99.5。他的一生曾获得过他从未敢奢求过的热闹和温暖。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他会在最后一剑重伤,甚至有可能死去。但是这些加起来的痛苦对他而言只是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百分之零点五。
他不惧怕死亡,也可以忍受孤独。
因为他曾经被温暖的光照耀,明媚热烈的希望占据了他全部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五。他甚至舍不得用和她相伴的时光去担心可能的死亡。
他这一生中
被责任束缚的少年一生所看到的都是严肃、刻板和死寂的灰色。
可是谁又能知道他眼里的世界也曾从某一刻开始变得鲜活、明亮。
“师傅!”
他听见。
*
过去无法被改变,命运的车轮从未失手。
可是有一只莺灵穿梭在时空的洪流中,像一片孤叶上下翻飞,飞蛾扑火一般撞在了冰冷的利刃上,飞羽四散,神魂俱灭,粉身碎骨。时空中最渺小的符号付出一切,改变了世界运行规律中微不足道的两个字。
——你会在未来回到过去影响现在
【那场600年前无法控制的仙魔之争。以裂缝被填补,魔尊身殒,清虚门太上长老因重伤(数据错乱)陷入沉睡为代价。】
0和1组成的代码开始报错,重组
一次次运行……
一次次调试……
最后,新的设定开始浮现
【……太上长老因哀痛(标亮)陷入沉睡为代价。】
如果命运无情,注定惨痛。
我会站在时间的尽头引吭高歌,嘲笑它作茧自缚。
◉ 第68章
在星海深渊监狱的时间太长, 足够她忘记很多事。可是当再一次想起来时,却发现这些记忆好像从未离开。
事发的那一天,她见了三个人。
姜平、张晓晓, 最后一个是周迟贺。
姜平匆匆赶来的时候还穿着参加活动的西装, 他的助理眼神中都是震惊,手里的公文包仓促地夹了几张褶皱的纸。
她可以想象到对方是多么紧急的赶到这里。
审讯室是纯白色的,灰暗的灯光让房间的角落显得像是异世界的通道,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工作人员给她塞了一只笔。
这只笔上面覆盖的完整橡胶让它看起来像个小葫芦, 而且圆珠笔的走珠很短,几乎缩在了橡胶里。这是出于安全考虑, 防止嫌犯做出过激行为的人性化产品。
姜平坐在了她对面, 昂贵的手表是蓝钻石的表面,刮擦在桌子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 从左胸口将证件掏出放在了宁枝身前的小桌板上。
漂亮的女人抬眼看了他一下, 然后带着手铐百无聊赖地转着那只奇形怪状的安全笔。
特别行动小组的组长偏头向左边的黑色玻璃,那边是单向可视的另一间小黑屋。里面可能站着她曾经的同事、下级甚至老师。
“长话短说,你涉及一起非常严重的有毒材料走私案件的赃款贪污。这是8.16案的卷宗…我们怀疑你利用职务之便带走了这些赃款。”
8.16是他们共同经手的一起案件, 案发时间已经追溯到两年前。宁枝作为线报证人,全程参与了缴获赃物的请点和入库。
不为人知的交易被他们中断,赃物和赃款如今无法对应。有人匿名举报是宁枝拿走了这笔钱。
——这笔大到让人无法想象的钱
姜平的手指顿了下, 抬头,眼神复杂:“是你吗?”
宁枝依旧没有说话。
她仰着头,像一只漂亮的白色天鹅,只是天鹅被禁锢在镣铐里。她头上也不是什么明媚灿烂的阳光, 而是廉价的白炽灯。
姜平继续:“8.16案结案后, 主犯在狱中畏罪自杀。在他死前, 只有你去探望过他。宁枝, 有还是没有。”
漂亮的天鹅沉默着,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小桌板上,冰冷的桌面唤醒了人的理智。她挑了下眉,示意姜平继续。
“你放弃脱敏后的生活,改变身份刻意回到东海市接近周家,也是为了将这件事栽赃嫁祸给周先生对吗?”
宁枝笑了,她的眼神轻轻落在姜平微微发抖的手上。
那些卷宗很厚,厚到如果用特定的角度甚至可以把人砸死。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准备。
她从早晨出门前接到电话,就大概明白了这场游戏的剧本。
姜平问到最后已经有些收不住情绪了,他伸出手摁下了桌面上的红色按钮,屏蔽了隔壁房间的监听系统。
男人粗暴地扯开了衣领的扣子,狠狠抓了把额发:
“宁枝,你疯了?”
尽管知道没有人会听到他们的对话,姜平的语气微微颤抖,声音很沙哑。他也是被从开会现场被临时拉过来的。一路上他打了几个电话,所有人都对此三缄其口。他猜到可能这起需要他出面的案子性质会比较特殊。但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会在这样一个窘迫的地方和老同学的重逢。
她明明能跑的不是吗?
而且怎么可能是她。
这么拙劣的漏洞,连账本都没舍得做一个假的,怎么可能是她?
宁枝看着熟悉的同学,甚至比姜平还要冷静。
完全看不出来她一旦面临指控,可能会受到多么严重的惩罚。
——这个社会废除了死刑,可是无期徒刑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这个罪名足够她被判上一个4位数的刑期。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事发的原因。
——他们的内部出了问题,有人要用宁枝当这个替死鬼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最优秀的老同学,拼命换来退休脱敏的机会,已经和正常的生活一步之隔,然后被狠狠地拖回这个地狱。
他已经从暗转明了。
所有背地里的功勋都被以一定规则折算成了明面上的嘉奖。他现在有新的工作和新的职位,但姜平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那些过去。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宁枝不仅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前辈。还是唯一逃出生天的存在。只要她在,他们就还有希望,有回到阳光下的机会。
然而现在她却被熟悉的手段拉回了这间审讯室,从一个匿名的功臣变成了一个实名的罪犯。
这让他们这群人的努力好像成为了一个笑话。
她已经逃了8年,依旧没有成功吗?
“你去周家不是收到任务的明信片了吗?你之前的任务记录应该都在档案里啊。为什么现在会是这个样子?”姜平难以接受。
“明信片上提醒过我,这是一个非正式的官方调查。没有联络对象,没有卷宗,没有记录。”——这意味着一旦出事,回天乏术。
没有任何人为她的“自发”行为做背书。
姜平咬了牙。
男人高档的手表发出机械秒针运作的声音。
他心跳如鼓,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理解宁枝为什么今天配合地出现在了这里。明明她能够逃的。
“走合法途径,没有死刑。”
好像看出了他的崩溃,漂亮的女人眨了眨眼,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是还不如不说,姜平一拳撞在桌面上,厚重的卷宗都被震的一抖。
“你放弃了?”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宁枝,好像此时此刻受了天大屈辱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没有死刑是什么意思。
他听懂了宁枝无法言明的那一层含义。
如果她逃了——明天就会“畏罪自杀”
如果她认了——在这个恶心的地方关到死而已
他气的咬牙切齿。怎么也没想到多年不见,宁枝已经变成了这么懦弱的胆小鬼。男人给了助理一个眼神,对方上前把桌上的红色开关又一次开启了。
“宁枝,你有沉默的权利。我们也会给你找辩护律师。”他公事公办地说完最后的陈词,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间压抑的屋子。
留下了漂亮的白天鹅,
她坐在原位,还是摆弄着那根笔。
下一个来见她的是张晓晓。对方穿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了大楼里。市长千金突然出现,把所有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
可是看到千金二话不说往地下室那个特殊的房间冲,他们也慌忙阻止。
“您不能去呀…”
反应过来的几个人从工位上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匆忙用工卡刷开了楼梯间,向地下室冲去。
千金是千金,程序是程序。
这怎么可能让她见到想见到的人。
张晓晓看着几个面上表情视死如归的青年,嘲讽地笑了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年轻的工作人员眉头一拧,他心想,管您是谁,不能进就是不能进呀。
“我姓张,东海市有几个姓张的你自己数吧。”
她手里限量款的老花包猛地甩在了几个人身前,几乎是一边尖叫一边砸地强行闯了进去。那些人不敢惹这个疯子,一不小心让她撞开了门。
张晓晓一见到宁枝,第一句话就是:
“草,原来你真没死?!”
姜平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还不信,当年宁家出事的时候她还哭了好一场——新闻上说,宁家那个养女带着猫去洗澡的时候和一辆冷冻车相撞,出了车祸。
可是现在,明显长大了的宁枝就活生生地坐在她的视线里。
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她多多少少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事我听说了,你现在就跟我走。我就不信有人敢拦……”
“没有通缉令,24小时已经到了,有什么事情去张家跟我说。”
她大小姐脾气上来,指着这几个人的鼻子就骂。顺势回来踩了一脚宁枝:“你也真够贱的,让这群杂碎给抓了。”
宁枝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笑。
张晓晓过来抓宁枝的手,要强行把人带出去。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举了一个手机到她耳边。她接通了电话,对面是张市长。
后来张晓晓被她爸的冷漠助理押走了。
临走前一步三回头,信誓旦旦地说她一定会把宁枝带回去的。
第三个人,
是周迟贺。
明明早上宁枝是从他怀里被拉到这的,他坐在轮椅上老神在在地,好像就跟不认识她一样。
周迟贺作为证人出席,申请和“嫌犯”单独谈话5分钟。
“怎么样,这里是不是没有家里好。”
宁枝翻了个白眼。
“姜平、张晓晓,他们被搅进来表面上是对你有利。实际他们都是人质吧?”白发男人慢条斯理。
宁枝的过去他不清楚。
但是从她被带到这一间屋子开始,有很多他从前听说过的人都或许主动或许被动地被牵扯进来。
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是
——宁枝在乎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打算的。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出来哦……医生。”男人抓住她的手,宁枝感受到一根很细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她的手心:“我相信你。”
…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她自永恒的沉睡中醒来,从不提起自己的过去。她经历了混乱又复杂的时空旅行。在未来的过去被养大她的师傅亲手一剑穿心。
她是谁?
我是谁?
我是……宁枝
有人从腐烂腥锈的泥土中挣扎着爬了起来,窘迫又美的惊人。她大片裸露的雪白肌肤上是褐色的泥水。
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叮!欢迎宿主回归主剧情线。】
【S级任务:秦何以堪(已完成)】
【S级任务:千年玄冰(已完成)】
【隐藏S级任务:壁龛月光(已完成),拯救进度已到86%】
「333: 好久不见,枝枝」
「宁枝:一见面又是大礼包。」
她擦掉脸上的雨水,对上了山洞中那些炽热的视线。
◉ 第69章
泯都, 拍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