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殷似乎没有听到。
银发剑修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别院的门。大黄在突兀地嗅着陌生的气息,白猫也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
山雨欲来。
有人在戏中,有人却是编剧。清虚门的太上长老在这场闹剧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小系统突然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测——宁枝的行踪,不会是玄殷……
银发剑修的视线没有什么感情,甚至称不上漠然,但还是让小系统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她。”
…
山谷尽头的土地格外荒凉,两个人之间彼此没有任何退缩的迹象,只有紧张的气氛和密集的拳脚声。
司耀显然在陆地上更有优势,可是接受了传承的宋泽乾未必落于下风。魔尊牙关紧咬,偶尔发出一声闷哼。
本就是深仇大恨,此刻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的留手,每一招都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鲛人王的手指深深插进了司耀的伤口中,鲜血淋漓。但是魔尊好斗,一个转身又将人掀翻在地,长剑几乎洞穿了鲛人的尾鳍。
土石飞溅,只能听见阵阵的低吼。
“你他妈,打我,不打那个家伙?”司耀被发了疯的鲛人缠的头疼,两个人一是时间分不出胜负,眼见着黎明将至,他咬着牙挤出了这句话。
他想不明白宋泽乾为什么和玄殷站在了一起。
只是鲛人王更不理解他这句话,银发剑修是宁枝的族亲,他又怎么可能去攻击对方。听到这话,司耀是真的忍不住了。他简直服了这条蠢鱼,他们两个在这里打有什么用?
“你不是好奇宁枝为了谁把你孵化出来的吗?”
“就他妈是他。”
魔尊仅剩的理智告诉他,祸水东引才是上策。宋泽乾一下子收了手,两个人彼此警惕地看着对方,互相浑身上下都是血痕。
可是比起这些伤,司耀口中的事却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六百年前仙魔大战,从深渊中带着仇恨爬出来的魔尊执意要向同父异母的兄长讨回一个公道。彼时,他的好哥哥是清虚门的太上长老,也是三界最出色的剑修。
那个时候,宁枝是他唯一的徒弟,由玄殷一手养大。
司耀咬牙切齿,提到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的时候飞速地一带而过——他和兄长的徒弟打了赌,如果她能带来一条王族鲛人,他就不会动她的师傅。
“从始至终她都是为了那个人。你明不明白?”
“他和我说他是养大她的族亲。”
“我呸!”
魔尊大人简直想把深渊鲛人的脑子撬出来看看是怎么长的,怎么就三言两语让玄殷给忽悠成这样。
司耀觉得难怪枝枝看不上这个家伙,玄殷的话他竟然也信?
是,宁枝是玄殷带大的。
可是族亲,拉倒吧。亲都亲到三界前面了。当年太上长老一剑杀死自己被魔尊附身的爱徒,两个人可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亲在一起去了!
魔尊气不打一出来。
这些古板又虚伪的人族怎么没有把玄殷用吐沫给淹死。
——他和宋泽乾两个人都是深渊里长大的,并不清楚在人界没有办拜师大典意味着什么
不过这并不重要,司耀单纯是不想让玄殷好过。于是幸灾乐祸地把这些陈年往事翻过来覆过去地讲上一遍。
“你光打我多没意思。”
“咱们得一起打他呀。”
狡猾的魔尊大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已经逐渐理清楚了一切——能不能和宁枝在一起,最强大的竞争对手只有玄殷。
只要搞死了这个老东西,剩下的可以慢慢清算。
魔尊大人还没有来得及露出得逞的微笑,就突然被对方的攻势打断了思绪。他混乱中大声喊道:“你又打我干什么?”
“都是一样的。”
对于鲛人来说,司耀、玄殷,没有任何分别。
只是玄殷更难对付一点。
魔尊见和这个木头脑子无法沟通,也来了脾气,两个人不要命地又滚在了一起。到最后几乎是靠本能在彼此攻击。
…
宁枝出门在外,她自出来收尾时遇到了容家的人,她觉得有些棘手于是多绕了几次远路。
容和景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她到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对方完全被甩开。此刻已经深夜,她刚在客栈休息还未曾入睡就突然收到了来自333分享的一个视频。
小系统的留言很精简:【话术你学一下。】
她不明就里地点开,古蓝星经典狗血电视剧的名场面就出现在光屏中。一个漂亮的绿衣女子站在中间,拉着旁边的两个男人深情地说:
“请你们不要再说谁是孩子的父亲这种话了。”
“把对孩子的这份期盼、这份爱,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把明面上的斗争变成对我和孩子的照顾。”
视频里的妹子感情真挚,语气激昂,情绪饱满。几乎要说的两个男人声泪俱下。虽然视频的大概意思就是让两个人都照顾她,但实际上评论区透露这个孩子不是任何一个人的。
宁枝:……?
333: 学着点,回来有用
◉ 第96章
宁枝再醒来时察觉到屋子的一些地方似乎和入睡前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她清醒了一会转头, 果不其然看到容和景坐在客栈的桌子旁拿着本书。男人俊逸非凡,但是强行入室的样子真的很淡定。
她愣了几秒,然后把被子蒙在了头上装死。
——“你能不能走。”
容和景笑了笑:“好不容易见到, 没有寒暄几句就要我走?”
美人不说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连远在扬城的容和景都赶过来的话……她赶紧拿出了333发给她的那个视频, 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下。
这可不太妙。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
有点太突然了QAQ
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只能半推半就地上了容家的马车。美人一上车就坐在离门最近离容和景最远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窗外。
男人觉得有些好笑, 问她:“当初跑的时候挺神气的,今天怎么这么胆小。”
宁枝鼓着腮帮子没出声。
等路至半途她才发现马车并非前往扬城, 而反倒是走了截然不同的方向。这难道是去……
“永泉。”容和景看着她有些疑惑的眼神, 淡定开口。
容和景怎么知道永泉?
“恐怕不止我知道,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男人气定神闲地给她和自己都泡好了茶, 轻轻抿了一口。他收到的东西, 其他几个人想必也都知道了。
宁枝还是没有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双手环膝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反反复复看333给她的参考资料。也许小系统说的是对的, 她真的会用上这套话术。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永泉,突然停在了原地。
外面传来侍卫叩门的声音:“宗主,前面是秦家的马车。”
容和景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已经想钻进马车底下的的宁枝, 挑眉说:“秦家主也在?”
宁枝被他这意味深长的内涵搞得想一头撞死。
让她披着各种马甲招摇撞骗可以,但是让“受害者”们对簿公堂,不如直接杀了她痛快。这是再高明的骗子也脸上挂不住呀。
容和景将她捞了起来,看着生无可恋的漂亮小姑娘:“敢做不敢当?”
宁枝气若游丝:“换你来你试试?”
容和景笑了, 如沐春风:“我是个专情的人。”
美人被他内涵到了, 暗戳戳地磨牙。恰好暗卫在此时又一次敲门, 才从这种尴尬之中将她拯救了出来。
“秦家主那边问您是否要先行?”
“无碍, 让他先过便是。”
两家都是世家大族,出行的马车也都是数一数二的豪华。永泉一个小小的村落,何德何能迎来两尊大佛。
秦崇久陪着他哥来的,见状连忙下车和围上来的村民套着近乎。二世祖别的不擅长,这聊天打趣还不是信手拈来。
“啊…你说我们来干什么的?”
“打扰了打扰了老乡,我是陪着兄长来见嫂子和侄子的。”
村民的脸色一下子又变了,自然界中能找到的所有色彩好像都一瞬间出现在了知情人的脸上。他们吃瓜看戏的手微微颤抖,连嗑瓜子都不香了。
好心的小伙子顶替了好心的小姑娘,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您说的这个嫂子……她真的是您的嫂子吗?”
秦崇久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村民见他好像没有动自己的暗示,一咬牙继续说:“您说的这个嫂子…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也是别人的嫂子?”
秦崇久更懵了,他哥难不成在外面还有别的野弟弟?
他回头看了下,秦家主的马车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看起来就是让他随意发挥的意思。所以二世祖非常快乐地说:“不会呀,就是我们秦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拜了天地进了族谱的嫂子。”
“我就这一个嫂子一个侄子,我哥也就我一个弟弟。”他说的很顺又很清晰,说完了之后一抱胸,一副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回答的样子。
村民哦哦两声,神情恍惚。
他们确定秦家的人来找的不是永泉村落里的姑娘,唯一的可能便还是……他们心中一阵茫然。
可是不管怎么样,那个陌生的姑娘是薄道长的未婚妻。他们受了清虚门的恩惠,总得帮着道长才是。于是抱拳道:“秦公子啊,我们永泉似乎没有您要找的人。”
秦崇久一愣,不对呀,他们收到的信上确实是此处。正当他还在愣神之际,马车传来珠链挑动的声音,一个清俊的男子缓步而来。
大陆最富盛名的占卜师有着让人惊叹的好皮相,此刻垂眼颔首的模样也确实遭人怜惜。配合上他说的话,简直成为了人间惨剧。
“老乡勿怪,本也是我们叨扰。”
他这一客气,反倒让淳朴的村民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秦以何将一个婉转凄美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秦家主和他的夫人相识于微末之际。
可是男人功成名就之后却疏于对她的陪伴,这才产生了不少误会和隔阂。
秦崇久在旁边听的叹为观止,他哥和宁枝那些恩怨情仇讲起来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现在被他哥一句“误会”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村民们听到这,也渐渐理解了秦以何的处境。
“确实是你不对啊……”
“怎么能让她受家族的欺负呢?”
温文尔雅的男人颔首:“这是秦某此生之愧。可远不止于此。”
他和夫人矛盾已深,渐行渐远。就在这时她却突然有了身孕。男人本以为这是上天赐予他一次绝妙的良机,让他能够痛改前非同夫人重归于好。可是没想到她已经彻底绝望,再不回头。
村民们的神色中已经有了动容。
“她一个人离开,一个人分娩。我若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将孩子带大,又怎么能安枕无忧。”男人说到最后语气低沉,眼睫轻颤。
村民们被秦以何忧伤的剖白所感动。一个心直口快的小姑娘低低地惊呼一声:“原来那个孩子是他的!”
秦崇久看到他哥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捏紧,整个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二世祖心里也有点感慨。其实他哥也不知道宁枝是不是在这里,更不知道她是否愿意生下孩子。可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压在秦以何心中一年多的巨石突然落地。
占卜师看向说话的姑娘:“她在这。”
“对吗?”
秦以何的眼睛总是那么敏锐,就像是可以看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修仙界的人都畏惧他的能力,又何况被他突然注视着的普通人族女孩。
她诺诺地点头:“……”
秦以何收回了视线,还是谦卑地低着头任由各色视线打量着他。也许方才的故事真假参半,但是他下面的话却出自真心。
“仇怨也好,旧情也罢。若是她执意我也不会纠缠……只是想再见一次。”
村民们彻底无言,只能默默地给他们指了路。
结果秦家的马车刚走,他们又看到了轮回宗的标志。
他们方才沉浸在故事里的悲伤一瞬间僵住了。
只是轮回宗人行事更为果决,没有像秦家一般停下来细细安抚解释。驾车的暗卫直接扔下去一包黄金:“我们宗主前来提亲,就请各位提前喝喜酒了。”
说吧,便同样沿着秦家马车的方向山谷走去。
宁枝被容和景抓着手腕,她觉得她已经要晕过去了,可是她的心脏太强大,她只是想晕过去,却不能真的晕过去。
村民们恍恍惚惚地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互相问了一句:“这是第几个?”
“第三…第四个?”
有一个小姑娘挽着同伴的手,喃喃自语:“按理来讲,我们会把这种人称作水性杨花。”
她的同伴同样脸上一片空白:“可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我面前。”
“我只想说…”
“姐姐好牛。”
*
星际帝都星,百层高楼顶层。
助理穿着高跟鞋踩在清脆的大理石上,她的鞋子有着漂亮的红底,象征着富贵和身份。
助理小姐拿着一份器官移植自愿捐赠书放到了桌面上,她每日的工作就是帮助老板处理这些琐事,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抽出文件夹将它收纳了起来。
突然,助理的眼神一顿,看到了另一封放在她面前的文件。
星际时代大部分工作信息都是依靠数据传输的。只有那些非常重要且紧急的东西才会打印出来放在她的桌面上,就比如方才她手里的器官移植自愿捐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