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
他也知道。
——莺灵注定不会拘于金丝笼
秦以何沉默了。他看向玄殷的眼神微微变得深沉起来,他没有想到对方是出于这个缘由。更在此刻意识到……宁枝的离开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心甘情愿吗?”占卜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玄殷是一个可敬且强大的对手。可是他没有办法想象玄殷做了什么样的决定。
银发剑修闻言轻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在她…的时候”他踌躇了许久都没有将那个字说出口。“她对我说,她是因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
“可是我有的时候又觉得,我是因她而存在的。”
男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她来之后,时间流逝,故事发生。”
“她走后,这些都不存在了。”
银发剑修说完这些之后没有再过多的寒暄,只是沉默地离开了后院。身后,秦以何突然叫住了他。
“玄殷。”
“我会帮你。”
太上长老脚步一顿,径直离开了。秦以何留在原地,他看着结界中的333,突然露出了苦笑:“你知道我们如何做才能帮到她,对吗?”
…
屋内,宁枝对这两个人的交易毫不知情。
司耀写了十页的检讨书,一项一项地读给她听。就在他读到再也不会捂住宁枝的眼睛或者绑住她的手时,门被敲响了。
宁枝的指尖有点发麻,露出了一个比哭还僵硬的笑。
这时候刚好在线的秦崇久大吃一惊,竟然是那条鲛人王。对方似乎喝了很多的酒,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她的门外。
宋泽乾委委屈屈地说:“枝枝,你在吗?”
在房间里的司耀一下子怒火攻心,张牙舞爪的就要冲出去。宁枝拼死拉住魔尊,然后把人摁在了桌子上。
此时外面醉醺醺的鲛人还在泣诉:“枝枝,我尾巴破了,好疼。”
“这个只会装乖卖傻的家伙。他这是苦肉计!!”
眼看着司耀又要炸,宁枝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把司耀推到了床的最里面,以防万一还拿了一床被子把他盖住。
——宋泽乾喝的太多,应该发现不了
她壮着胆子去开了门,小鲛人粉色的头发已经全部失去了光泽。粉色的眸子里面全是泪,身上酒气冲天。
她默默给自己加油,然后挤出一个笑:“夜太深了,你该回去了。”
鲛人王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在他们最开始相处的时候,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不但会替他上药,还会让他和她一起住一晚上。她还会给他讲故事。
“枝枝,我是不是不应该要名字。”
宋泽乾哭到抽泣。
他脑子里很乱,也许最开始就是最好的。
看着即将走向青春伤痛文学的剧情,宁枝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人拖了进来。她对上了被子里司耀的视线,凶狠地威胁:不要出来!
然后倒了一杯水给宋泽乾灌了下去。
被宁枝宠大的小孩短暂地恢复了神智,意识到了自己在她的房间了。立刻喜上眉梢,开开心心地把头埋进她的怀里。
宁枝僵硬地站着,不敢回头看床铺的方向。
“咦……”
宁枝心道不好,果不其然看见小孩发现了桌面上的“魔尊追妻检讨书”。如果让这两个人发现彼此在这,她又死死抓住另一半自己祈求不要裂开。
“是我写的吗?”小鲛人疑惑。
宁枝松了口气。
幸好……醉鬼是没有理智的。
她看着小鲛人拿起了那十页荒诞的检讨书,从第一页重新开始读给她听。她的手腕被鲛人死死的攥着,对方虽然醉酒,但是手劲很大。
“第一,我以后不会绑着你、关着你。不会捂你的眼睛,对你说下流的话,用糟糕的姿势让你哭。”
宁枝的灵魂已经死去了。
小鲛人读到这一段,突然停住,嚎啕大哭:“原来我做过这么混账的事情。我真该死啊!”
“我怎么这么该死啊!”
美人对上了司耀凶狠的眼神,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
小鲛人不依不饶地继续往下读,越读哭的越狠。
“我不该在那种时候故意停下逼你说好听的话,不该给你读那些糟糕的书。”
宋泽乾的头痛到裂开,越读越绝望。
“我怎么会这样,我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枝枝…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宁枝环抱住他,对上了被子里魔尊要杀人的眼神,没有感情地说道:“不怪你们。不,我是说……不怪你。”
她绝望之下差点说漏嘴。
“是我的报应。”
她重复了一次:“是我作恶多端的报应。”
美人对司耀做着口型:忍一忍,求求你忍一忍
“不……怎么会是你的错!”
“我们还有孩子。”这就像是一个炸弹,宁枝脑子里的弦绷到了极致。被子发出激烈且凶狠的抗议。
宋泽乾对她的慌张一无所知,讽刺一笑:“孩子的头发都是粉色的,他们凭什么和我争。”
有一刻,美人真的觉得世界大战会从这个房间开始。情急之下,她想起了333给她发的那个荒诞的视频,在此刻却显得像一份标准答案。她几乎是咬着牙说:“现在争谁是孩子的父亲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屋内安静了。
宁枝在混乱的思绪中艰难地找到后面的台词,不太熟练,磕磕绊绊地说:“呃…不如把这种争抢,对孩子…的期盼,化成对我的爱。”
不对,好像说错了。
“化成暗中的守护……”对,好像是这个。
小鲛人哭着哭着停了下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还在思考宁枝的话。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于是宋泽乾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大受启发地说:“枝枝,门外好像有人。我去帮你杀了他。”
他要守护他的爱人。
那一刻,宁枝觉得房间里有点挤,原来她终于裂开了……
宋泽乾直接起身,在宁枝还没有来得及阻止的瞬间拉开了房门。屋外,容和景衣冠整齐笑容可掬,端着一杯茶,不知道听了多久。
至少,宁枝那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是全然听见了。
他挑眉,看着宁枝苍白无力的神色,醉醺醺的鲛人,还有脸色阴沉到极致的薄千来,优雅地举杯:
“月色很好,大家要出来赏月吗?”
◉ 第97章
这一夜的惊魂不出意外让宁枝做了噩梦。
一个,
真正的噩梦。
她回到了古蓝星时代,回到了那间小小的探视间。那一年是她入狱的第十年。在上一个月的探视中,周迟贺兴奋地像个孩子。
他说:我找到那个贩卖TBES的人了!
宁枝就坐在同一把椅子上笑着看他撒欢儿, 然后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公共区域用了一顿午餐。
按照周迟贺所说的计划, 这个月就是这个案子进入重审的关键。
十年的牢狱没有改变她漂亮的容颜。宁枝坐在那张白色的椅子上,恬静地等待着那扇门被推开。
——它确实开了
来的不是周迟贺。
在那一瞬间宁枝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那个陌生的男人具体说了什么她大约都记不太清了。总而言之不会是什么好话。
“宁枝小姐,你有一个很好的爱人。”
“他很能忍。”
宁枝冷冷地盯着他。
男人哈哈大笑, 他有着世界上最平凡的容貌,却同样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心。他告诉宁枝, 未来的每一天内她都会收到两封邮件, 一封来自他,一封来自周迟贺。
他给她十天的时间, 好好考虑。
男人离开后, 宁枝坐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她看着空白的天花板,空白的桌面,还有空白的垃圾桶。她突然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漂亮的女人捂住脸, 由狱警带回了属于她的小房间。
因为高度危险,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在逼仄狭小的“卧室”里,她开始源源不断地收到包裹。她总是先拆周迟贺的那封, 男人会问她今天吃了什么,有没有休息好。
偶尔会和她聊聊出狱后要不要重新养一只猫。
十天后,他们一定会相见。
只要宁枝在这十天坚持住。
他平静的口吻让人看不出他在经历着什么——如果没有来自那个陌生男人的包裹。
第一天只是一个染血的创口贴。
然后是一块被侵透的纱布。
石膏。
牙齿。
收到手指的那天是第八天。
宁枝有预感。
因为她先拆开的周迟贺的信,那封信特别特别短, 每一个字都歪歪扭扭, 染着血。只有一句话:再等等, 我很想你。
她拆开包裹的一瞬间, 脑子里响起27岁生日时他骄傲地仰头,对着大海喊出的那句话:
”我要自食其力,我要做程序员!”
然后好像一下子就来到了她的37岁,她收到了这个包裹。重刑犯跌坐在地,抖着,几乎是爬到房间的门口拼命抓住栏杆,对神情冷漠的狱警说:“让我见他。让我见他。”
她甚至连那个男人的姓名都不知道,只能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可是没有人会理会她,因为今天不是探视时间。
她的包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拿走了。
第九天周迟贺的信很长,他说:
【宁枝,我最高兴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我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可是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还会喜欢你的。宁枝,再等等好吗?我很想你。】
周迟贺的那封信通篇没有一个字说我好痛,他分明每一个字都在说我爱你。但是宁枝坐在那里,觉得她在被人拿一个小锤子一点点砸开,砸成粉末之后还要踩上很多很多脚。
她拆开了那个男人的包裹。
像是捉弄又像是赏赐一样,他告诉她:
【我们在24小时之内接上了他的手指,应该也许不影响以后的生活。】
宁枝将这个人的信撕的粉碎。
…
第十天,
这一次,宁枝先拆开了男人的包裹。
她继续向下看,看到了一张人体骨骼的CT图。上面,C5这截脊椎骨被人用夸张的荧光笔圈了出来。
【宁枝小姐,你读过书,知道它还挺重要的吧?不知道断了能不能再接上呢?】
C5脊椎骨如果骨折,轻则瘫痪,重则死亡。
没有例外。
宁枝笑了一声,把信撕了。她根本没有拆周迟贺的包裹,对外面的狱警招手:“嗨,我要见典狱长。”
她穿过那条漫长的没有尽头的纯白色走廊,坐在了她的老同学对面。老同学吓得疯了,问她不是说马上重审了吗?
宁枝说:“我来延长一下游戏时间。”
然后她在自愿参加冷冻计划继续服刑的志愿书上签了字。
古蓝星的冷冻技术并不成熟,主要是依靠将血液排空注入液氮,然后用特殊药剂保持尸体不腐。通常来讲被网友戏称防腐技术。包括宁枝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把握她能够在“刑期结束”之后醒来。
无异于自杀。
只不过是概率问题。
其实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他叫什么,要什么。
宁枝甚至想再见一次他,都不知道他来自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能够找到他。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对方不需要她联系他,不需要她向他求饶。
甚至懒得等她和周迟贺放弃诉讼。
那个陌生的男人只有一个目的——
让宁枝认命。
最好是在第十天前一脖子吊死,落一个畏罪自裁的名头。只是宁枝认的不是那么彻底,她赌了一把。后来证明,她赌赢了。
在即将进行冷冻手术前,一直负责她的狱警姑娘过来看了一眼。
“宁枝,你有一个包裹还没有拆。”
是周迟贺的那份。
宁枝问她:“你觉得我要拆吗?”
其实不管拆不拆,她已经做出了这个选择。美人非常迷茫,她不知道周迟贺会在最后一天说些什么,又或许他什么都没有说。
她甚至做好了对方撑不住求她放弃的准备。
所以她在做出参与冷冻计划之前并没有拆开包裹去看——她不接受周迟贺死,和周迟贺本人无关。
狱警姑娘也是不大的年纪可能还在实习,所以没有多想,很坦率地说:“我觉得你拆开看看吧。”
“因为如果你真的出事的话,你不拆开,也许遗憾的就是那个寄包裹的人了。”
美人怔愣一瞬。
在狱警走后,她几乎是用生平最慢的速度拆开了封条,然后撕掉了火漆印。信纸很薄,对折了一次。她很久都没有展开。
“宁枝,你准备好了吗?”
牢狱内的医生漠然地开口,宁枝没有回头。对方见状又催促了一次,“宁枝,你可以过来了。”
美人坐在冰凉的长椅上,终于展开了信封。
和她猜测的所有结果都不一样,上面只有三个字:
明天见。
和一个丑丑的笑脸。
——他一直期待着她能出来,无论代价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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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李涛,看了上帝的遗嘱我真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