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颐决定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里打消,她提醒道:“我们还要回去呢,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既是在提醒徐念,也是在提醒自己,她心中那些问题可以之后再问,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
徐念却道:“不急,现在外面的雪太大了,我们晚点再回去。”
梁挽颐听罢,不禁扭头看向了窗外,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白茫茫的雪,窗外的松树也完全裹上了银装,如沙如砾的雪簌簌落下,几乎遮挡住了全部的视线。
这雪从早上开始就越下越大,梁挽颐并不觉得晚点回去会有什么改变。
她的手机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几点,萧野一个人跟那群人待在一块,万一出事怎么办?
徐念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从怀中掏出了块手表递给了梁挽颐,然后道:“电路修好之前,先用这个看时间吧。”
梁挽颐伸手接过,那是一块男士机械表,表盘很大,能一眼看到时间,现在正好是下午两点半。
她想了想,还是很直白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怎么知道晚点雪会变小。”
徐念笑了一声,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他道:“我不是来了吗?”
不等梁挽颐想清楚他这句话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去烧了一壶热水,给田悦和梁挽颐各倒了一杯后,他自己便坐到了田悦旁边的沙发上。
田悦没说话,她捧着装满热水的玻璃杯,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她在外面游荡的时间不短,被冻得不轻,如今突然到了温暖的地方,她整个人回暖的同时,手和脸都有些发红,梁挽颐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力气,竟然还能跳出来偷袭他们。
“田小姐,说说你的经历吧。”徐念对田悦道。
田悦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徐念在跟她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来,她的目光在徐念和梁挽颐身上游弋了片刻,大概是因为梁挽颐多少也算是她认识的人,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她身上。
梁挽颐心想,她是不是该说些安慰的话,就在她开口之前,田悦说话了,她道:“柳晶晶被韩晴杀了。”
“你说什么?”
梁挽颐吃了一惊,此前看到柳晶晶的尸体时,韩晴就多次将嫌疑往田悦身上引,现在田悦却说凶手是韩晴,这说明这两人之间至少有一个人说了谎。
“田小姐,把你知道的尽可能地告诉我们吧,你也看到了,我们和你所以为的凶手并不是一伙的,我们会给你提供帮助的。”徐念这般说道,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轻声细语,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梁挽颐忍不住看了徐念一眼,这么看起来,他好像对谁都是这个态度,也不算是对她格外特别了。
田悦也看向了徐念,徐念的话让她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神情,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
“没关系,”徐念安慰她,“你现在非常安全,没有人能伤害你的。”
他的语气很温柔,但田悦却像是受了刺激,她大声道:“你们根本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人!”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大口喘着气,玻璃杯被她紧握在掌心里,因她的激动,水杯里的水都被晃出去了一半,洒在了她的手背上。
梁挽颐被她吓了一跳,徐念倒是很冷静,他从茶几上抽了几张餐巾纸塞到了田悦手里,轻轻拍了怕她的肩,道:“没关系,慢慢说。”
田悦的胸口起伏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终于慢悠悠地开口讲述了起来。
她对梁挽颐道:“今天上午你和萧野刚离开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好奇地朝外面看,因为海哥对于鬼打墙的描述,大家害怕的同时,又觉得新奇。外面的雾气很大,没过多久,你们的身影就完全消失在了浓雾里,连带着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就是这个时候,韩晴突然跟我说,觉得肚子不太舒服,让我陪她去趟卫生间,她看起来很急,我们就没回我们住的房间,准备直接去屋子后面的独立卫生间,当时,柳晶晶距离我们没多远,她听到我们要去卫生间之后,也提议说想跟我们一块去,我们也没多想,就让她跟着了......”
田悦的情绪很不稳定,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颠三倒四,逻辑不连贯。
梁挽颐皱眉听着,突然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她开口问道:“我记得你们和柳晶晶不是关系不太好吗?她怎么主动提出要和你们一块去卫生间?”
对于大多数的女孩子而言,她们只会和关系最好的朋友一起去卫生间。
“你怎么知道我们和柳晶晶关系不好的?”田悦抬头看向梁挽颐,面露疑惑。
这就让梁挽颐尴尬了,她总不能说她是有一次不小心听了她和韩晴的墙角,听到了她们编排柳晶晶的话吧。
梁挽颐正想着自己该找个什么借口,却见田悦突然面色惨白道:“是韩晴告诉你的吧,她想把罪名嫁祸给我。”
她都这么说了,梁挽颐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只能默认了。
田悦继续道:“我确实和柳晶晶的关系不好,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喜欢萧野。”
“我会同意让柳晶晶跟着我们也是因为萧哥,因为柳晶晶突然跟我说,想和我谈谈。”
“谈什么?”梁挽颐追问道。
田悦的目光落在了梁挽颐身上,表情变得怪异起来:“柳晶晶说,她觉得萧哥对你很特别。”
梁挽颐直接愣住了。
徐念也扭头朝她看了过来,神色间透着思索之色。
“梁挽颐,你知道吗,在柳晶晶看来,我和韩晴跟你是比较熟的,所以柳晶晶才想着主动跑来问我,她想知道你的意思,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喜欢着萧哥。”
梁挽颐连忙摆头否认:“我和萧野都没认识几天呢,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他也不可能对我有什么的!”
她着急地说完之后,见田悦沉默地望着她,才反应过来,田悦其实不是在问她,而是向她复述当时的经过,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抱歉,你继续说吧。”
田悦道:“当时我们三个人到了卫生间门口后,韩晴就一个人进去了,我跟柳晶晶站在外面,她一直向我打听你。”
说着,她看向梁挽颐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我其实也没跟她说什么,因为我也对你不算很了解,但是为了气柳晶晶,我就告诉她,没错,你和萧哥的关系就是很不错,他就是对你比较特别,看到她被气得不轻的样子,我心里还挺高兴的。”
“后来她也进了卫生间,我就继续站在外面等韩晴出来,”田悦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我就听到卫生间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叫声,是柳晶晶的尖叫声。”
“如果我知道我会在里面看到什么,我一定不会毫无防备地走进去,”田悦道,“我进去的时候,意外还没发生,我就看到柳晶晶摔坐在地上,指着一间隔间,捂着嘴尖叫。”
“我还以为她看到虫了,才被吓成这样,就随口问了她一句,发生什么了,她当时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哆哆嗦嗦了好半天,才说出了两个字......”
“她说的是......‘韩晴’。”
讲到这里,田悦似是又回想起了那些恐怖的景象,她的表情变得惊恐至极,整个面部都抽搐起来,脸上也透着狰狞:“我本也没多想,就走上前去查看,那处隔间的门是半掩着的,我一眼看不到里面的全貌,只能慢慢扒着门边,往里面看,我从门缝里看到,看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好半天才声音发抖地说出完整的句子:“我看到韩晴挤满了那处隔间!她一个人就那样挤满了整个隔间!”
“像被吹鼓的气球,又像膨胀起的肉瘤,我看不出哪里是她的胳膊,也看不出哪里是她的腿,她的身体好似完全扭曲了,只有一颗头颅镶嵌在最顶上!她的脸上是那种很怪异的表情,像是在阴恻恻的笑,又像是痛苦的无声哭嚎!”
田悦的胸口再次剧烈地起伏了起来,单单只是回忆这样的场景,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她一边大口呼吸,一边继续道:“我从门缝里望进去的时候,韩晴也恰好从门缝里看到了我,我跟她对视了,她却好像根本意识不到任何异常,她就那样看着我,仍旧阴恻恻地笑,但眼泪却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对我说,‘田悦,怎么办?我的肚子好疼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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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④②
田悦的话实在是过于生动形象, 听得梁挽颐的头皮都发麻了,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地紧捏住手中的玻璃杯。
田悦喝了一大口水, 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她的脸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
她吸了好几口气, 突然有些神经质地问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们不相信我说的?”
梁挽颐有些被她这个状态吓到了, 徐念倒是反应很快,他神色平静道:“不是的, 田小姐,我们既然没打断你, 就说明我们是相信你的, 所以之后发生什么了?”
他镇定的模样颇具感染力,田悦盯着他, 竟然真的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她低头又喝了一口水才道:“当时我和柳晶晶一样, 都吓懵了,好半天,还是我先反应过来的,我一把就拉起了瘫在地上的柳晶晶,往外跑......”
田悦用手捂住了脸, 眼底写满了恐惧和自责:“我真的不知道韩晴到底怎么了, 虽然她是我的好朋友,但是当时的情况, 我实在、我实在......”
“没关系的, ”徐念安慰她, “这不怪你, 你不需要太自责, 那种时候,不管是谁都会想着先自己跑的,更何况你不是还拉上柳晶晶了吗?你和柳晶晶的关系不好,你都能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拉上她,这说明你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不是吗?”
他的嗓音很轻缓,在这开着暖气的屋子里,连带着话语都好像染上了暖意。
“可是柳晶晶最后还是死了,”田悦的肩膀都在发抖,“我拉着柳晶晶往外跑的时候,韩晴才像是突然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她大声叫着我的名字,让我不要把她一个人扔下,可是我真的太害怕了,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变成那种怪物的韩晴......”
“她不停地在我身后喊着‘田悦,你等等我,我的肚子好疼,你等等我啊’,”田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害怕了,竟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瘆人,“还没等我和柳晶晶跑出卫生间,我就看到无数根肉芽从身后涌了过来,像一根根的触手,朝着我们就扑了过来,我原本是拽着柳晶晶往外跑的,她被吓得不轻,脚都使不上力,很快就摔倒在了地上,我就回头去看她,正好看到、看到一根肉触从她的太阳穴穿了过去!”
“血一下子就溅了出来,柳晶晶当场就没了呼吸!我真的很害怕,我根本不敢去看韩晴,也不敢再去拽柳晶晶,就只能自己一个人跑出了卫生间!”
说到这里,田悦停下了,她的眼眶泛着红,脸惨白惨白的,状态极差。
梁挽颐一直紧盯着她,这时才发现她刚刚在听的时候太紧张了,竟然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
徐念端起水壶又给田悦倒了杯热水,道:“再喝杯水吧。”
田悦道了声谢,稍缓和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跑出去之后,就想着应该去找海哥他们帮忙,我当时还很天真,觉得不管什么问题,只要人多,就一定能解决......可是等我重新跑回院子的时候,我就发现,院子里竟然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了!我能看到的就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大雪,我不停地喊着、求助着,但是根本没人理我,就好像是所有人都走了,把我一个人遗弃在那里......”
“可是我和萧野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在。”梁挽颐说道。
田悦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道:“我在外面的院子里游荡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也许他们都进屋了,我赶紧往大堂的方向跑,很快就到了木屋门口,我在门口往里看,果然看到他们都在屋里。”
“其实我那时是觉得有些奇怪的,你和萧哥刚走不久,我们本来都在讨论你们会不会也遇上鬼打墙,大家都往外张望着,商量着就在民宿的大门口等着你们回来,结果我才离开没多久,所有人就都进屋了......但是韩晴的异变让我太害怕了,我压根儿没来得及细想,只想着赶紧找到其他人,向他们寻求帮助......”
“我伸手就想去推木屋的门,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不对,”田悦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屋内的所有人都变得很怪异,他们所有人都围在一张桌子前,吃着桌上的东西。”
“什么东西?”梁挽颐追问。
田悦只回答了一个字,她说:“雪。”
“雪?”梁挽颐有些吃惊,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当时在相机里看到的血色画面,那些雪本就不是雪,而是一片仿佛拥有生命、不停蠕动着的血海。
她那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记得她当时坐在木屋内,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时候,田悦和他们公司的那群人正在外面打雪仗,她还看到韩晴整个人摔进了雪里。
难道说韩晴会发生那样的异变和这个有关?
可是不对呀,按照田悦的说法,她看到其他人在屋子里吃雪,应该说明这些人都被雪影响了,可是田悦当时也跟他们一块打雪仗了,她为什么就没事呢?
难道说她在说谎?还是说现在的她其实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更何况,梁挽颐清楚地记得海哥和民宿的其他员工没有跟着一起打雪仗,而她和萧野在外出的时候分明也摔进了雪里,如果诱因是雪,那她和萧野也应该受到影响才对。
梁挽颐这般想着,忍不住看了徐念一眼,虽然她暂时还不清楚徐念的身份,但他显然对这些比她更加了解。
此时的徐念正很认真地看着田悦,似是在思索着田悦的话,单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
田悦还在说:“他们当时的状态很奇怪,像饥肠辘辘的野兽,桌上的一个巨大的盆里装满了雪,他们就那样用手抓着雪不停地往嘴里塞,嘴巴不停地咀嚼着,仿佛在疯狂撕咬着什么......他们明明是我的同事,是平时和我坐在同一个办公室、一起工作的人,我对他们很熟悉,但他们却露出了我从来没见过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