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我害怕的是,我还看到、看到......有几个人的皮肤就像也变成雪了一样,竟然在慢慢地融化!他们彼此挤在一起,融化后的皮肤就那样黏在了一起,像两块在高温下逐渐黏成一块的糖......”
“我看到这些的时候,就没敢往里进了,之后韩晴的尖叫声就从卫生间的方向传了过来,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我赶紧躲在了一旁,趁着他们赶去卫生间查看的功夫,从厨房里偷了一把小刀......”
田悦这般说着,目光落在了梁挽颐掌心的伤口上,显然那把割伤她手的匕首就是她偷来的。
到了这里,田悦的话和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完全连成了一个闭环。
梁挽颐皱眉思索着,她在思考一个问题,按照田悦的说法,海哥那群人和韩晴显然都出了些问题,那后来她和萧野回去之后,他们一开始所表现出的那个状态,到底是他们有意为之、故意伪装出来的,还是说他们其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不对劲,那些怪异和扭曲都不是在主观意识的驱动下表现出来的。
田悦没再说话,徐念也终于开口了,他问道:“你之后就一直躲着他们?”
田悦点了点头:“对,我一直躲在附近的,我看到他们进了卫生间,还看到韩晴和他们一起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又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就像是我当时看到的那些都是我的幻觉,但是柳晶晶确实是死了。”
她又抬头对梁挽颐道:“再后来,你和萧哥就回来了,其实当时我一直躲在附近观察你们呢,你们找我的时候,我也一直在躲,我很害怕,我怕你们都要害我。”
梁挽颐道:“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田悦抿着唇犹豫了一下,才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就看到你一个人,萧哥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他......没出什么事吧。”
“他没事,”回答的的人是徐念,他对田悦道,“你不用担心了,这几天就好好在这里休息吧,其他事交给我就好。”
梁挽颐敏锐地察觉到徐念说的是“交给我”而非“交给我们”,看来他是没打算带她一起。
田悦有些茫然地看着徐念,看了几秒,她突然攥住了徐念的袖子,变得非常激动,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一定知道什么,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快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
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倘若徐念不跟她说些什么,她就能把他生吞了一般。
梁挽颐再次被她神经质的模样吓到了,就见徐念不着痕迹地将袖子从田悦的手心里抽了出来,然后轻声道:“田小姐,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田悦愣怔了怔,脸上的表情变化了几番,半天才恍然回过神来:“我、我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好像变得不受我的控制了......我一定是太害怕了。”田悦低下头,小声向徐念和梁挽颐道歉。
徐念轻“嗯”了一声:“田小姐,你就是太累了。”
“对,我就是太累了,我需要好好休息。”田悦赶紧附和着徐念的话,好像用这种方法,她就可以不去细想自己精神深处那份失控的状态到底是从何而来。
徐念站起身来,拉开了一间卧室的门:“田小姐,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客厅的柜子里有泡面和零食,要是饿了可以自己拿着吃。”
田悦慢腾腾地走了过去,她看了看梁挽颐,又看了看徐念,最终还是嗫嚅着嘴唇,对徐念道:“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徐念仍旧是那副温和冷静的模样。
田悦便小心翼翼地开口了:“我想知道,韩晴她......还有救吗?”
这一次徐念没有马上回答,他沉默了半晌才对田悦道:“田小姐,好好睡一觉吧。”
他没有明确回答,但话中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田悦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低着头有些哽咽道:“谢谢你。”
说完之后她就转身进了卧室,随后将卧室的门带上了,像是在逃离什么,却像是在逃避什么。
梁挽颐望着紧闭着的卧室门,心中突然涌出一种很熟悉的酸涩情绪,那情绪逼得她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发沉了。
许多久远的记忆碎片呼之欲出,她好像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站在她身后,她们都在跟她说着什么。
“梁挽颐,你要加油呀!”
“梁姐,我们就靠你带飞了!”
“梁挽颐,拜托一定要走下去!”
破碎的声音在她耳边一点点拼凑,梁挽颐蓦地回头,却发现身后早已一个人都没有了,孤独的长路上,只余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她恍惚回神,那些破碎的画面便再次沉入了水底,让她抓不住、也看不清。
梁挽颐抬起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徐念转过身来恰注意到了这一幕:“没想到梁小姐是这么感性的人。”
梁挽颐仰头看向他,徐念却已经移开了视线,他走到了窗边的橱柜旁,拉开最底下的抽屉,蹲下身来从里面拿药,全程都表现得很平静,显然对田悦所描述的那些扭曲怪异的事情浑不在意。
若说他之前的镇定是因为他的情绪足够稳定,那他现在还这么平静,就实在太奇怪了,他没有怀疑田悦所说的事,却仍旧冷静得几乎有些无动于衷。
梁挽颐不知道怎的,突然就想起了不久前萧野对她的形容,他那时说:“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这句话,她此时此刻很想原封不动地送给徐念。
那些畸形的内容,即使不是真实的、即使只是虚构的,但是在听到田悦以那样近乎癫狂的情绪和语气叙述之后,都多半会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而感觉到恐惧。
徐念现在的样子则像是一种见怪不怪的平静,就仿佛类似的事情他早就经历过很多次了,因此根本就不会再为之动容。
他......到底是什么人?
梁挽颐正想着,徐念突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头望了过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害怕吗?”
梁挽颐摇了摇头,她轻咬着唇,没说话,她知道她现在的状态绝对称不上好,她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田悦所说的内容,还是因为徐念表现出的怪异,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种无处不在的阴冷粘腻感时刻缠绕着她,如丝丝缕缕的蛛网,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像坐在一叶残破的扁舟上,在狂猛的海浪中,只能看见陷在无尽黑暗的远方,飘飘摇摇的不安定感始终充斥在她心间。
不知何时才能到头,不知到底是什么,不知道谁值得相信,更加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去。
一切皆藏在深深的迷雾中,如永远无法触及的星空,遥远、寂静又冰冷......
“梁小姐?”
梁挽颐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她目光微动便对上了徐念的视线,她略微吃惊地发现,她刚刚竟然进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那种状态下,她的思绪被完全从身体里抽离了,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审视着自己,和之前很多次被影响了理智的状态很像,但又有所不同。
仿佛她的意识和她的身体本来就不是一体的,或者说,她的意识才是真实的她,而她的身体只不过是一道虚幻的影子......
“梁小姐!”
梁挽颐猛地抬头,发现徐念此时已经站到了她旁边,低头看着她。
徐念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将她手中的杯子接过去放到了茶几上,然后两手扶住了她的头,对她道:“看着我。”
梁挽颐下意识就集中精神看向了徐念的眼睛,她突然发现他的瞳孔很黑,不是大部分人的那种深琥珀色,就是那种很黑的黑,像纯色的黑曜石,又似深邃不见底的潭水,一眼望去便陷在了其中。
不知为何,这样认真地和徐念对视,大脑里那片混沌感便莫名消失了,梁挽颐很难得地清明了起来。
“你今天都吃过什么?”徐念问道。
作者有话说:
评论前五十发红包
本来想日六的,失败了,就这样吧。
第43章 ④③
梁挽颐因为徐念的话愣了一下, 他问她今天都吃了什么。
她今天一天其实根本没怎么吃东西......
早上喝了一碗奶茶,吃了一块萧野给的面包,中午的时候, 海哥做的番茄鸡蛋拌皮带面,她也没吃几口。
等等, 梁挽颐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按照田悦的说法,海哥他们在她和萧野出门之后就已经开始发生变异了, 午饭是海哥和民宿里的其他员工一起做的,那他们做的食物......
当梁挽颐意识到这点时, 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她脑海里的记忆开始慢慢扭曲, 中午和其他人一起围坐在桌子前吃拌面的场景像被某种不不知名的特殊力量改变了逐渐。
她看到盘子里的食物不再是原本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团团正在融化着的雪......
不!不对!那些雪不是在融化, 而是在蠕动!
他们所有人围着桌上的雪, 用手一团团地抓起往嘴里送, 一边吃,一边毫无知觉地笑,仿佛根本察觉不出任何异常。
发生变化的意识让她终于拨开了迷雾,看到了这份异常,梁挽颐只觉自己的胃里开始一阵阵地翻涌, 喉咙也往上泛酸水, 一种强烈的恶心不可抑制地升了起来。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抬手便一把推开了徐念, 起身冲进了洗手间。
卫生间里的地面和墙壁上都贴着灰色的砖, 很干净, 她跪到马桶边就开始呕吐。
她吐得昏天黑地, 眼前发黑, 直到她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她又干呕了一阵,才算完。
她瘫坐在地上,四肢发虚,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冷汗冒了一身。
梁挽颐缓了好半天,才看清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她的脸色苍白至极,眼中也透着惊恐,因为马桶里黏结出的一团根本不是寻常的呕吐物。
那是紧紧抱在一团的黑褐色粘液,边角伸出一根根纤细的触须,粘液如胶质般包裹着,能看见其内有如小肉块般的物体相互粘连。
最可怕的是,那团胶质此时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地疯狂蠕动,其上的触须也剧烈地颤抖,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想要冲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很难以容忍的味道,不像是呕吐物的酸臭味,而是一种极为刺鼻的恶臭,从鼻尖直往脑子里钻。
那是什么东西......
梁挽颐的心跳很快,她挣扎着起身,按下了冲水的按钮,那团蠕动着的黑褐色粘液瞬间就被水流卷走了,与此同时,梁挽颐耳边传来了一些极为奇怪的声响。
好似是一串串的小泡泡爆裂后发出的连续的“砰砰”声,又像是非常细微的,疯狂的尖叫声,听得梁挽颐头皮发麻。
马桶卷起的水流完全平复之后,梁挽颐才回过神来,她拧开洗手池的水,捧起了一捧水漱口。
直到口腔和鼻腔中那股恶臭消失之后,她才关上水龙头,剧烈地喘息起来。
镜中的她看起来很恐怖,整张脸都毫无血色,眼底一片乌青,水顺着她的下巴一滴滴地往下滴,她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但整体上的那种惊惧恐慌的情绪是藏不住的。
她用手撑着洗手池,透过镜子看到徐念此时在站她身后,也就是洗手间的门口,他看着她,轻皱着眉。
梁挽颐喘了片刻,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焦急地转身想对徐念说些什么,可是她步子迈出去后,小腿却没使出力,眼前也冒起了金星,整个人直接栽了下去。
这感觉梁挽颐很熟悉,像是低血糖,她以前上学的时候,有好几次没来得及吃早饭,都是在做课间操的时候就倒下去了。
梁挽颐缓了好半天,便觉得有什么东西送到了她唇边,她下意识张嘴含入口中,甜味很快在舌尖扩散,那是一颗水蜜桃味的水果硬糖。
直到这一刻,她的视线才逐渐清明,梁挽颐反应过来,她此时竟然靠在徐念的怀里,额头正好抵在他的胸口上。
她赶紧抬起头,恰对上了徐念低头望来的目光。
水蜜桃味的甜完全充斥在了她的口腔里,那股恶心的感觉总算被压了下去。
“难受吗?”徐念抬手,用手指轻轻擦拭了一下她下巴上的水珠,他的手很温暖,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梁挽颐的脸太凉了。
“我......”
梁挽颐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对了......
她赶紧道:“我中午吃了海哥做的东西,萧野也吃了,他没事吧。”
徐念手上动作微顿,他挑眉,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梁挽颐:“你现在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梁挽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徐念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但她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总不会是他和萧野有什么过节吧,可是感觉又不像......
她正思索着,便听徐念又道:“过来坐吧,给你上药。”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坐到了沙发上,徐念拿着药,拖着凳子在她面前坐下。
“萧野他......”
“他没事,”徐念打断了她的话,“萧野是症状最轻的。”
那就好,梁挽颐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偷偷观察起了徐念,他神色如常,让人看不出来到底在想什么。
徐念将药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目光触及梁挽颐的伤口后,他叹了口气,道:“梁小姐,下次别再挡到我前面了。”
梁挽颐看了他一眼,她没怎么听进去他的话,当时的情况那么危机,要不是她,那刀可就扎他身上了。
徐念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突然笑了笑,伸手从茶几上的笔筒里抽出了一把美工刀,他将美工刀推了出来,然后在梁挽颐惊讶的目光下,用锋利的刀刃重重地割了一下手掌。
梁挽颐吃惊地看着徐念,不是因为他突然的自残行为,而是因为他的那只手竟然毫发无伤,刀刃甚至没能在他的手掌上留下一道印子,让人怀疑那把美工刀只是没有开刃的模型。
“刀是真的。”徐念否定了梁挽颐的想法,他又拿来了一张纸,用美工刀在上面割了一下,纸上很快出现了一道整齐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