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颐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她又往后退了几步,并不打算真的去搞明白那些真菌到底是什么?她甚至觉得这本身就不是她应该知道,她现在只想赶紧找到出去的方法。
洞穴很大,整体呈圆形,在最中央的地方有一个同样是圆形的大水池,水面极为平静,静得就像一面镜子,没有水的轻薄感,反倒让人觉得沉重。
梁挽颐从洞穴的角落往水池边走去,因为这里的空间太大了,看似在眼前的水池,她竟然走了好半天才走到。
这里的一切都放大了无数倍,如果把整座洞穴比作是巨人的巢穴,那中心的水池则像是提供给巨人的浴池。
水池没有围栏,就只是在地面上开了个洞,往里注了水,看起来简陋又危险,给人一种随时可能会落水的恐惧感。
梁挽颐站在水池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看去,这一看之下她却差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错了,全错了,她刚刚所以为的“水池”这个描述词是完全错误的。
这绝对不是水池!梁挽颐一时之间竟然没能想出该怎么去形容它,更准确来说,她现在身处的这处“宫殿”是建在脚下的巨大水渊之上的。
是的,从“水池”望进去,她像是望进了海底世界,水下幽远深邃得让她战栗,她甚至无法真正看到最深处的海底,更深的地方是好像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让人不敢想象如果坠入其中会是一种怎样的后果。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因为那片幽深的海洋并非是绝对的死寂。
一颗巨大的心脏浸泡在其中,悬浮在深渊之中,梁挽颐完全形容不出那颗心脏的巨大,她只是抿着唇,陷在某种震撼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她能清晰地看到心脏上的每一根血管和肉瓣。若说人类的心脏会让人联想到拳头,那水底这颗巨大的心脏则像一大团畸形肥大的肉瘤,鲜红壮硕地漂浮着,一下下地、极具规律地跳动着。
寂静无声又扭曲诡秘。
从那颗心脏上延申出数根血管,向四面八方伸来,伸向看不清的黑暗中。
梁挽颐几乎下意识抬头看向了洞穴墙壁上凸起的血管,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些血管的另一头正连在水底的这颗心脏上。
不仅如此,那血管的形态还让她联想到了她刚刚苏醒时,那从柔韧薄膜中伸出的,如脐带般插在她心脏中的软管。
梁挽颐剧烈地喘息着,她的内心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
她再次惊恐地伸出手来,隔着衣服在胸口摸索着,明明没有伤口,那根血管又是怎么插.进来的?
梁挽颐紧盯着圆洞下的水渊,越是看她就越发觉得那汪洋沉寂的液体太过沉重,根本不像是水。
它好像丝毫不会流淌,不会因心脏的跳动产生任何涟漪和波澜,死静无言,散发着绿苔般的淡绿色。
对了,淡绿色......
电光火石间,梁挽颐就想明白了那些液体是什么,因为她之前便是从这种液体之中苏醒的!她甚至差点在这黏稠的不知名组织液里溺亡!
原来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极像血腥味的淡淡腥臭便是源自这里。
梁挽颐怎么也想不明白徐念把她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拥有着心脏和血管的巨大洞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地方,而是真正的、富有活性的生物。
她再次对自身产生了怀疑,所以她现在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里?
她愣怔地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她突然低头用力在手指上咬了下去。
疼痛传来,她指尖被咬出的伤口很快就流出了血。
人类的牙齿很钝,这样咬出来的伤口非常疼,梁挽颐却只是定定地看着指尖的猩红,一动不动。
疼痛感和伤口都是真实的,不是在做梦。
要冷静,要想办法出去......
梁挽颐深吸了好几口气,不停这样跟自己说着。
她调整了一下心态,再次向水底看去,她要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够给她提供帮助的线索。
从她刚刚钻出来的裂缝就能看出,这处洞穴中应该有很多通向别的地方的道路,只是洞穴过大,墙壁上的洞口又狭小隐蔽,用肉眼寻找可能没办法立马找到。
从巨大心脏延伸而出的血管错综复杂,在黏液中左右穿梭,几乎形成了一张网。
梁挽颐看着看着终于理清了这些血管的脉络,稍细一些的血管都是四散分开,指向不同的方位,包括她现在所站的这座“宫殿”。
而那些较粗一些的血管则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梁挽颐扭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她已经做好了把墙壁上的所有缝隙都走一遍来寻找出口的打算,不过既然血管指向的那个方向好像有些特殊,那就先从那里开始探索好了。
梁挽颐犹豫着向那处走了几步,又慢慢停下了,她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如果说那些粗大血管共同指向的地方并不是类似于出口的生路,而是充满了扭曲危险的死门,她现在岂不是在找死?
她捏紧拳头,指尖的咬伤在挤压下又传来了疼痛,让她变得格外清醒,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再次抬脚走去。
是的,她想得很明白,眼下这种情况,就算真遇到危险,她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地求生,她只是最普通的人类,渺小又脆弱,对上那些未知和扭曲,她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但至少她梁挽颐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只要还有命在,她就不会停下脚步!
因为没有穿鞋,梁挽颐的四肢也没什么力气,她走得很慢,但等她靠近了那处角落后,她竟然真的看到了通向外面洞口。
这处洞口和她爬进来的那道缝隙不同,它真的是一个规规整整的拱形门洞的模样,像是被人特意修缮而出的,里面有些暗,因此直到梁挽颐走近了才看清内部的构造。
那是一段......楼梯?
洞穴内的材质和外面是一样的,都是那些像肉块一样的褐色泥石,路往里延申了一段就变成了旋转向下的楼梯。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前五十发红包。
文案被编辑要求修改了,说是写得太诡异了。
怪物女友的预收文案也被要求改了,可能是因为之前有人举报了我的文案。
没想到我这本数据惨淡的文也有人举报,我如此寂寞如雪,连好榜都上不去,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举报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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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版文案可以去我wb看。
第64章 ⑥④
是楼梯, 还是向下的楼梯。
梁挽颐站在洞口处,努力在脑海里构筑着这个巨型生命体的整体结构。
她现在所在的这处“银河宫殿”很显然位于生命体的最顶端,将整个生命体笼罩于其中, 这种地理位置和状态让梁挽颐莫名联想到了大脑。
漂浮于黏液中的鲜红心脏则正处于生命体最中央的位置,由无数根血管和四周连接着, 为整个生命体提供着养分, 当然也可能是向四周汲取养分。
而梁挽颐现在所站立之处是一段向下的旋转楼梯,也就是说还有别的空间围绕在巨大心脏的周围。
从她苏醒过来的那处裂缝来看, 再往外延申,似乎还包裹着零零星星的冰川缝隙。
非常古怪的形态, 却又存在着一定的合理性, 有大脑也有心脏,或许它还长着些别的部位。
梁挽颐稍犹豫了一下, 就深吸了一口气, 一头扎进了洞穴。
光线陡然一暗, 但也不是绝对的黑,梁挽颐仰头看了眼,头顶是镂空的,棚顶三足金乌散发出的光芒仍能照射到这里。
那光线总给梁挽颐一种她正处于一座露天的天坑底部,有细微的阳光从头顶透进来的错觉。
她又向下看去, 旋转向下的楼梯被肉制墙壁包裹着, 狭窄幽暗,看不清下面到底是什么。
梁挽颐迈出腿顺着楼梯向下走去, 脚下的地面依旧是那种柔软又坚硬的触感, 走起来会有些轻微的借力困难, 好在梁挽颐本来也没打算走得太快。
两侧的墙壁起伏凹凸的角度越来越大, 空间密闭幽深得让人有些窒息。
她仿佛不是在楼梯道里行走, 而是在某种巨型生物的肠道喉管里穿行,总疑心下一刻,两侧的肉墙会向中间收拢,将她完全咽下,她则会坠入食袋胃囊,被胃酸和胆汁消化得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梁挽颐赶忙止住了自己这个可怕的联想,也不知是空气太过安静,还是她太紧张了,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有些太大了,突突地响着,就连脚下的地面都好似随着这跳动的声音轻微震颤。
等等,这好像......不是她的心跳声?
梁挽颐的脚步猛地止住,目光落在了身旁的肉墙上,侧耳仔细听去。
“砰!砰!砰......”
跳动声并不算快,但每一下都极为剧烈,像一声声被闷在水里的小型爆炸,震得地面都轻轻晃动。
果然不是她的心跳声!
这声音应该就是来自于那颗悬浮在黏液中的巨大心脏。
梁挽颐思索了片刻,突然一手压在了墙壁上,一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
“砰!砰!砰......”
她的心跳声竟然和那颗巨大的心脏完全重合,怪不得她起初会误以为这声响来自于她自己。
梁挽颐不知道这个现象是否是合理的,但那一下下完全同步的声响却渐渐让她有些迷失起来。
她好像不再是自己了,而是那巨型生命体的一部分,这紧密的关联不是突然产生的,仿佛从亘古的遥远开始,她就已经与它融为了一体。
梁挽颐被自己这个突发的念头吓了一跳,她赶紧放下了手,继续向下走去。
又走了一段,她惊奇地发现下方不远处的墙壁上竟然开着一扇小窗户,是那种椭圆形的窗户,被一层状似玻璃的材质覆盖着,很像飞机上的舷窗,位置不是在正对着心脏的那侧肉墙,而是朝外的。
梁挽颐往前走了几步便走至了舷窗前。
近距离观察下,她才发现覆盖于其上的并非是玻璃,而是之前包裹着她的那种柔韧透明的薄膜。
薄膜似是生长而出的,边缘与肉墙相连接的位置伸着一片密密麻麻的青绿色血管,非常纤细,像鲇鱼的触须。
她又开始觉得恶心,但还是忍着反胃的感觉透过舷窗向外看去。
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天空,点点繁星闪烁着,让梁挽颐看得有些发懵。
这是哪里?
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收进了袖子里,隔着布料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透明薄膜。
薄膜立马向外凹起,在她放下手后又迅速弹回,恢复了原状。
这状态让她更加恶心了,她告诉自己,往好里想,至少这古怪的材质没有攻击性。
她把头伸到了薄膜前,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贴上去,只瞪大了眼睛往外看。
窗外的星空让她觉得很违和,但她一时之间也没能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她的目光又顺着窗户的边缘向下移动,想借此来窥探一番这巨型生物的全貌,可惜她所在的这条甬道是向外凸起的,类似城堡的外阳台,她能看到的内容非常有限。
她的视线能够看到的部分是被金属外壳包裹着的,若非她处于内部,知晓其内部的模样,单看外表恐怕根本无法将它和生命活体联系在一起,只会以为它是一座冰冷的建筑。
梁挽颐刚想收回视线,她的大脑里却灵光乍现,猛地想明白了她刚刚为什么会觉得窗外的星空违和。
因为不管身处于多高的建筑物里,星空也只会是在头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视出去就能看到点点繁星。
仿佛她并不是身处于大气层之中,而是漂浮在宇宙里。
这种感觉非常颠覆认知,而且她竟然越想越觉得合理,许多古怪的细节也慢慢和这个大胆的猜测重合。
若她身处的这座空间完全是由金属包裹着的,那和在宇宙中运行着的人造卫星岂不是很像。
可是它又是有活着的、是有生命的......
难道说这是什么生活在宇宙中的外星生物?千百年来漂浮在深空中,以它自己的方式生活着?
也许不止千百年,因为千百年对于宇宙来说太过渺小......
梁挽颐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她到达这里之前,明明和徐念还身处在地球之中,怎么转眼间就来到了外太空?
是什么样的科技能够在转瞬间让她跨越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到达不可估计的深空之中?
难道说是脚下这只生物本身的特质将她吸引了过来?
她望着那片深空,无法判断自己到底身处于宇宙中的哪个角落,更不知道那繁星之中的哪一片星团属于地球。
也许......她应该先寻找银河系?
这个念头让她又想起了刚刚在那座“银河宫殿”中所看到的那片由古怪真菌生长而出的银河系。
漂浮于宇宙深处的巨大生物内部生长着奇怪的、仿佛有着自主意识的真菌。
这种真菌在生物的最顶端,一个疑似大脑的部位生长出了一整个银河系的简笔图,并且这片银河系还是以太阳系为原点......
作为人类的她在不知所谓的情况下突然在生物的身体内部苏醒,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到达了这里,更加不明白她是充当着怎样的角色,实验品?还是养料?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些线索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正在她胡思乱想间,于她视角的最边缘突然绽开了一抹冰寒的蓝光。
那是......什么?
梁挽颐表情茫然地望着。
很快,那抹蓝光扩大成了一片,从一线星光炸成漫天光彩,像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太阳,却更加磅礴,也更加幽冷。
转瞬间,深蓝色的边缘便从视角的最极限里缓缓探出了脑袋。
而直至这一刻梁挽颐才明白她所看到的是什么。
那是一颗星体,一颗巨大的星体,巨大到有限的视线完全无法彻底容纳它。
星体是幽蓝的色彩,其上覆着一条条荧绿色的扭曲条纹,随着星体的上升缓缓转动。
它上升的速度极慢,却又是肉眼可见的,转瞬间,小小的圆形舷窗便完全被这颗巨大的荧蓝色星体覆盖遮挡。
梁挽颐的呼吸都止住了,她微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巨大的星体放在整片宇宙中也许并不显眼,但如此近距离的迎面相遇,梁挽颐心中止不住地战栗着。
很奇怪,那幽蓝色的星体分明很沉默,不具备任何活物的特质,梁挽颐却清晰地从它身上感觉到了恐怖的窥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