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惜弱弱道:“还有个姥姥,腿脚不好,出门费劲,也听不懂。”
女警叹气:“唉,刚刚打电话通知金苏瑜来派出所了,但她推说有事今天来不了,本来让她明天过来的,你要是着急......”
这种小事,本来女警觉得没那么急,能打电话叫来是最方便的,就不用出勤了。
“有事来不了......”魏惜喃喃重复一遍。
前些天电视上播报的新闻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今天好像是企业家沙龙会的日子。
看来魏铭启带着那女人去参加聚会了。
魏惜眼睑轻颤了一下。
她怎么能让那女人风风光光出现在众人面前呢。
作者有话说:
◉ 第27章
魏惜垂下眼睛, 轻声道:“姐姐,一般拒绝口头传唤需要给理由的吧,她到底什么事情不能来呢?”
女警迟疑了一下:“呃......她说是去参加市政府办的一个沙龙会, 明天肯定能来。”
魏惜心里了然, 因为参加的是政府牵线的沙龙会,乍一听不觉明历,估计派出所这边稍微通融了一下。
魏惜又问:“您跟她说是什么原因了吗?”
女警摇头:“这个没说,怕她有准备私下找你们。”
魏惜立刻眉头一蹙, 眼睛里泛着水光,她把下唇咬的发白, 看起来特别委屈:“姐姐, 如果她很有背景的话,我们是不是只能吃哑巴亏了?”
女警坐直起来, 严肃道:“这说的什么话, 现在是法治社会,依法办事,她触碰底线, 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魏惜扶住桌角,身子向前倾了倾,眼泪从睫毛上滚了下来:“那为什么还让她参加沙龙会呢?她欺负我们这么久, 我妈妈身体越来越不好,可却要我们等她。”
女警有些沉默。
魏惜的眼神让人无法直视,这件事情里魏惜处于绝对的劣势,而对方在接到警方电话时态度依旧是不屑和嚣张的。
有些人, 想得到本应有的公正, 需要拿出远超事件本身的时间和精力, 而有些人, 做了错事甚至不必付出多大代价。
但她怎么能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说这种现实呢。
魏惜突然后退一步,朝女警深深鞠了一躬:“姐姐,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您能再传唤一下她吗,她到了,我很快就回来。”
女警叹气:“好吧,我再打个电话。”
“谢谢。”魏惜说完,将书包带理了理,离开了派出所。
晚风扑面而来,不凉,混合着甘涩的花草香。
她抬手招停一辆出租车,躬身坐进后排,扶着前座靠背,对司机师傅道:“师傅,我去斑斓阁。”
斑斓阁原来叫作斑斓公馆,是昔日租界区一位大官的宅邸,后来被人高价买下,重新装修,改名斑斓阁。
由于宅邸客厅很大,装修雅致,主人也爱交朋友,所以几次沙龙会都是在他家里举办。
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有进去的资格,旁人只能透过镂空雕花的大铁门看一看前院的花草。
开了半个小时,出租车停在斑斓阁附近的街口。
今晚斑斓阁里灯火通明,豪车塞满了停车场,看得出来,这里在举办活动。
司机羡艳地瞥了两眼高大的公馆,这才转回身打量魏惜,有些纳闷:“嚯,小妹妹,你也是去里面参加活动的?”
魏惜扫码付了款,推开车门,回道:“不是。”
司机默默点头,一想就不是,哪有来这里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
魏惜下了出租车,沿着斜斜的小坡向上走,这段路比较黑,沥青模糊不清,路灯光线暗淡,只能拂照半米左右的地面。
但或许是被斑斓阁里的明亮衬的。
她走到门口,果然,院门掩着,有保安在前院花园百无聊赖地巡逻。
魏惜低头看表,已经七点了。
这个时间,该到场的人都已经到了。
她皱眉按了一下胃。
从情绪中解脱出来才发现,肚子有点饿了。
她舔了舔发干的唇,掏出手机,给魏纯宇打电话。
电话响了四声,魏纯宇才接起来:“喂,魏惜?”
他应该找了个人少的角落,但背景音还是能听到浅浅的聊天声。
魏惜睫毛颤了一下,眼睛望向散发着光源的地方,淡淡道:“我在斑斓阁门口,出来接我一下。”
魏纯宇眉头一挑,立刻扭头朝窗户望去,可惜外面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揉了揉鼻子,深深蹙起眉,显得有些烦躁:“你不是说你不来吗?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你还是......”
魏惜阴阳怪气道:“你都能心安理得的跟爸爸的小三一起抛头露面了,我有什么不能来的。”
魏纯宇右眼皮直跳,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绷了起来,一股火窜上头顶:“魏惜!你现在说这话有意思吗!你是故意来捣乱的吗?”
他还在室内,不敢大吼大叫,只好用气声喊。
魏惜蛮横道:“出来接我,不然我要砸门了。”
魏纯宇气道:“你别闹了!你就愿意让大家看你发疯吗?”
魏惜觉得魏纯宇好幼稚,明明是同父同母生的,凭什么魏纯宇就能一点儿都不长进?
魏惜笑了:“我怕人知道我疯吗?这里谁不知道是我把魏铭启折腾离婚的?”
魏纯宇大口吸气,气息扑到手机上,传给魏惜“嗡嗡”的杂音。
紧接着,魏纯宇冷着脸,大跨步朝门外走去。
他单手插兜,噔噔噔下了台阶,穿过幽香清冽的小花园,来到院门前,看到了一身朴素校服的魏惜。
魏纯宇怒气暂消,眼前一黑。
他以为,魏惜要找那女人的麻烦,肯定会盛装出席,女王驾到,一出场就亮瞎所有人的眼。
毕竟凭良心讲,他姐的身材和颜值还是没得挑的。
但是魏惜没有。
魏惜里面是宽松的校服短袖,外面披着校服长袖,下面穿着校服长裤,背后还背着书包。
和沙龙里那些擦脂涂粉,礼裙精致的同龄女生们比,简直不像一个年龄段的。
就连他看起来,都像是魏惜的大哥。
魏纯宇气笑了,他仰起头,插着兜踱了一圈步,平复情绪。
皮鞋踩在砖石上,发出哒哒的脆响。
然后他猛地看向魏惜,“啪”的挂断电话,手从兜里抽出来,摊在魏惜面前:“你就穿这身来打她的脸?你智商退化了吧你!”
魏惜冷飕飕道:“我是没有礼裙,为了帮妈妈支付给魏铭启的钱,我的衣服都卖了,不像你,十几万的西装,几十万的表,良心喂狗。”
“良心喂狗?你觉得我就是白眼狼对吧?”魏纯宇拳头一紧,手指攥得吱吱响。
魏惜恨道:“是。”
魏纯宇到底只有十六岁,忍得狠了,气得极了,终于发泄出来:“是啊!就你伟大无私,你纯洁高尚!你以为你挂咸鱼那些奢侈品是谁托人收的,哪有那么多连价都不讲直接打钱的二百五!”
魏纯宇气得直发抖,胸膛快速起伏着,眼底泛起红血丝:“你多正义啊,你跟着妈妈吃苦,你陪伴她,不离不弃,你是好女儿,我是没心没肺,舍不得奢侈生活,情愿跟小三朝夕相处的白眼狼!”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都跟着妈妈,最便宜的是谁!爸爸的公司,资产,半点都没分给妈妈,你愿意让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吗?你愿意将来这些都给那个女人吗?”
“你以为我不恶心,我不恨吗?可我能怎么办,除了忍还能怎么办?你洒脱,跟他彻底决裂,闹得家里分崩离析,到底得到什么好处了?允许你感情用事,就不允许我理智一点吗!”
魏惜一怔,眼睛抬起来,抓着铁门:“收那些衣服的人都是你找的?”
魏纯宇沉默,喘着粗气。
魏惜定定看了魏纯宇几秒,眼睛撇向下,摇摇头,笑了:“你以为就你能想到这些吗?我不让魏铭启走,他就让妈妈走,你觉得先提出离婚的是谁啊魏纯宇?”
魏惜眼睛潮湿,歪头,表情天真地问他:“是做了十多年家庭主妇,一心扑在我们俩身上,心思单纯的妈妈吗?不,是早就转移好了资产,跟那女人暗度陈仓几年,为了护着那女人打妈妈巴掌的魏铭启啊!”
魏纯宇踉跄两下,呆住,震惊地看着魏惜。
就像生日那晚,他听魏惜一脸冷静地告诉他爸爸出轨那样。
他的大脑僵住几十秒,才如生锈的机器一般转动起来。
他的眼皮抖了两下,清俊的脸上挂了一行泪,他咬着牙问:“你说,爸爸打了妈妈?”
魏惜抬头,望着天,吸了吸鼻子:“妈妈不让我跟你说,她觉得羞愧,觉得丢脸,更怕你跟着爸爸心里有负担,她什么都能往肚子里咽,要不是我就在现场,她会连我也瞒着。”
魏纯宇眼底的血丝更红,整个人已经在出离愤怒的边缘。
魏惜曾经说,她砸了那女人的头,他相信如果他在现场,他肯定也会那么做的。
他以为的出轨表现下,还有更残酷的真相,他为魏铭启找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姜颂辛的剥削。
魏纯宇从保安手里夺过钥匙,打开大铁门,一把将魏惜扯了进来。
他抓着她的肩膀,手指不敢用力,但控制不住的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魏惜轻轻抹掉脸上的泪痕,看向已经比她高出很多的弟弟。
看着魏纯宇的懊恼和恨意,她却渐渐冷静下来了。
今晚,她不是来找魏纯宇抱头痛哭,舔舐伤口的。
甚至都不是来解开误会,姐弟同心的。
她声音平和,条理清晰:“因为你说得对,我们必须有一个人跟着爸爸,你是最合适的,即便我在他面前表演父慈女孝,他也不会相信的。”
魏纯宇苦笑:“你都告诉我了,让我还怎么演下去?”
魏惜淡淡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他们对不起妈妈的事,还多着呢。”
门已经开了,有魏纯宇在,保安也不好拦着。
听两人刚刚激烈的语气,应该是姐弟,但保安也不懂,为什么弟弟西装加身,一身贵气,姐姐却那么格格不入。
魏惜也不想再跟魏纯宇说了,她迈步往大厅走。
魏纯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另一只西装袖子擦了擦眼泪:“你就......穿这身进去啊?”
魏惜满不在乎:“怎么你现在这么物质了,我又没光着进去。”
魏纯宇常年被她堵得没脾气,也习惯了,无奈道:“薛盛卫在和爸爸聊合作,那女人陪着,薛凛也在,还有......有几个女生看着挺喜欢薛凛的,她们......她们也听过你喜欢薛凛的传言,我怕你进去没找成那女人的麻烦,反倒自己陷进麻烦里。”
魏纯宇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越没底气。
那传言,还是因为他在盛华门口大闹传出去的。
提到薛凛,魏惜确实恍惚了一下。
没人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留下完美形象。
但大概是天意,阴差阳错的,她总是做不到。
替林佳祎背锅砸西尧生日趴时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
她是来报复的,是来耀武扬威宣告胜利的,她的嘴脸必定不真诚不简单不乖。
薛凛喜欢的样子她是一点儿都不沾。
薛凛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喜欢她。
但魏惜沉默了几秒,还是甩开魏纯宇的手,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魏纯宇彻底对她无可奈何,焦躁的摊了摊手,也只好吸着鼻子跟上去。
魏惜推门进去,眼睛并没看向大厅两边象牙白的圆柱,墙上价格不菲的艺术画,以及造型奇特又充满设计感的旋转楼梯。
清澈的水在头顶玻璃夹层里流淌而过,水波映在地面的大理石上,留下斑斓的浪纹,魏惜的小白鞋踩上去,几乎悄无声息。
直通中庭的推拉门开着,一眼能看到含着金元宝的□□被喷泉水冲刷。
中庭开了天窗,夜色坠下来,流了满地的暮气。
魏惜曾经见过很多庄园庭院,斑斓阁在她眼中,还称不上是金碧辉煌。
她迈步走向半个台阶之上的甜品台,随手从三层银质下午茶托盘里取了枚马卡龙,塞进嘴里。
马卡龙很甜,但最禁饿,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魏纯宇不远不近地跟着她,面露忧色。
此时魏铭启和薛盛卫正聊的开心,两人均背对着魏惜,没有看到。
魏铭启端起小巧的紫砂茶杯,托在指尖晃了晃,待茶香散出,他才送到唇边饮尽:“那就期待和您以及盛棠的优秀建筑师们多多学习了。”
魏铭启有些老来风流,哪怕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纹路,但眉眼间还是英俊潇洒的,他这种气质,的确很招人,会给人一种很好勾搭的感觉。
薛盛卫则是学者气质,坐姿端正,稳重,眉眼温和,平易近人:“魏总客气了,互相学习,未来的摩擦是可以预见的,但不是不能解决的,文无第一,设计也一样。”
魏铭启点头:“是是是。”
金苏瑜坐在魏铭启身边,她穿了一件黄色的礼裙,高开叉的,格外妩媚,她只能斜着坐,挨魏铭启很近。
其实她也想跟其他人聊天,但来这里的企业家们多多少少知道她的身份,虽然她挤掉原配上位了,但仍然被人瞧不起。
魏铭启微微往后一靠,给金苏瑜让出脸来,向薛盛卫介绍:“这是小金,金苏瑜,现在在做医美相关的生意。”
薛盛卫涵养高,不会在脸上表现出对谁的偏见,他淡笑了一下:“你好。”
他话音刚落,对面沙发突然传来“啪”的一声。
薛盛卫和魏铭启纷纷抬眼,看向对面的薛凛。
薛凛穿着意大利定制灰色礼服,肩部高耸,胸膛开阔,到腰线时却收拢,及下摆两侧叉开,完美贴合着他身体的曲线,隐隐有点军装的味道。
一眼看去,目光便如流水般沿着礼服线条滑动,细腻地体会礼服勾勒出的少年矜贵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