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缓和气氛,宋泽臣把人都叫到一起,提议玩狼人杀,输的大冒险惩罚。
大家都没意见,但薛凛没参加。
后来切蛋糕,朋友们给薛凛留了最大的一块,他吃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
蛋糕胚里叠着芋泥和火龙果,他不喜欢香芋饱腹的颗粒感,但他记得,她喝奶茶必点芋泥。
整个成年礼过程中,薛凛总是有意无意地望着门外,从天光透亮到夜幕降临,没有他期待的那个人出现。
他以为,他的成年礼会是很重要的一天,不管他们吵架有多严重,哪怕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她也会祝他一句生日快乐。
但是没有。
她始终都没出现。
夜晚黑漆漆的,一道大门将室内室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里面沸反盈天,外面寂寥无声。
没意思透了。
薛盛卫和孟棠之看出他心情差劲,孟棠之也知道,他之前兴致勃勃说要带来见见的未来媳妇,没有出现。
薛盛卫小声对孟棠之说:“失恋了吧?”
孟棠之哼笑一声,淡淡道:“他不也拒绝过别人,拒绝和被拒绝,感情这东西就是公平,我让他不要早恋非不听,现在他哪成熟到可以处理感情问题了?”
薛盛卫搂着孟棠之,笑着道:“也不能那么说,犯错,改正,积累经验,人生不就是这个过程嘛。”
孟棠之瞥他一眼:“你还挺顺着他。”
薛盛卫抚摸着孟棠之的肩:“其实那女孩我挺喜欢的,感觉有你年轻时候的影子,优秀聪明,有野心有个性,咱儿子眼高于顶,看不上普通女孩的。”
孟棠之一皱眉,用胳膊肘推了推薛盛卫:“你知道,怎么不跟我说呢,到底谁啊?”
薛盛卫被她怼的有点疼,轻吸一口气:“你现在知道还有什么用,这都失恋了。”
孟棠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抖开薛盛卫的手,给薛凛拿厚外套去了。
天色过暗,请来的朋友们一个个都走干净了,薛凛自己喝了七八杯香槟,倚在门外的台阶上,歪歪斜斜地披着外套。
明知道不会等到她了,手机里也没有她的消息。
但他就是执拗的坐在这儿,望着沉夜。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他的十八岁生日过了。
薛凛眼皮一颤,抬手抖掉外套,扔开香槟杯,撑着冰冷刺骨的门廊站起身。
他走到院子里,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只觉得肺里都结了冰。
他手指上,缠绕着那条银光闪闪的Fleurette项链。
没了光线的映衬,项链好似不值钱的烂丝线。
他终于嗤笑一声,眸色与黑夜融为一体。
“在自己生日给别人准备礼物,实在是太傻逼了。”
作者有话说:
◉ 第35章
薛凛生日次日就是周一, 他也终于见到了来上学的魏惜。
他一夜没怎么睡,特意早早来到了学校,脸阴沉着, 脾气很差, 他低头摆弄手机,桌上放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没人敢往他身边凑。
早上七点二十五,魏惜赶在早自习铃响之前进了教室。
薛凛眼睑微抬, 看到她的一瞬间,身上戾气散了几分。
几日不见, 他想问问她, 身体彻底好了吗?还记不记得昨天是他的生日。
他总觉得他们还没静下心来彻头彻尾的谈一次,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分手。
他能理解她对西尧的愤怒和怨气, 他完全可以妥协, 只要是在合理范围内,而不是什么回到过去不送西尧去医院这种纯粹的情绪发泄。
薛凛深吸口气,捞过凉咖啡, 猛地含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他刚想开口将魏惜叫出去, 却见魏惜来到座位边,始终没坐下,也没看他,而是在整理桌堂里的东西。
她把桌堂里存的练习册, 卷子, 改正带一类的东西翻出来, 摞在一起, 然后双臂一抱,背着书包向前走去。
这时,韩春平也适时走了进来。
看到魏惜的动作,她一副了然的神情,直接抬抬手,指挥:“卫小薇,你跟魏惜换个座位。”
卫小薇一抬头,看了眼魏惜,又转眼看向魏惜的位置。
她有些惊讶,还有些兴奋,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
魏惜的位置跟她隔着很远,但很正,看黑板舒服,身后还坐着薛凛。
她虽然有点怵薛凛,但当然也是有好感的。
她以前经常找借口去问薛凛题,薛凛心情好给她讲两道,心情不好就推给别人。
如果以后坐在薛凛前面,那不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卫小薇得意地扬起下巴,瞥了魏惜一眼。
魏惜面无表情。
然后,两人换了座位。
卫小薇拿着自己的东西,一屁股坐在魏惜位置上,转回头对薛凛说:“薛凛,以后多指......”
她话没说完,堪堪咽了回去。
因为她发现薛凛的脸色极其难看,手指将咖啡杯捏的蜷缩起来,骨节是克制着力气的白色。
他盯着魏惜的方向,眼中氤氲着压抑到极致的愠怒,如浓墨一般化不开。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魏惜照例去黑板一侧写课程安排。
她捏着粉笔尖,踮起脚,扬着脖子,写下数学的数字。
粉笔灰扑簌簌散落,混在空气里,飘向她。
她习惯性屏息。
就在她打算写第二个物字时,一股大力抓住她的右臂,不由分说将她往外带。
魏惜心下一慌,手一抖,粉笔掉落在地上,碎成两截。
薛凛比她高大,力气又足,她当然拗不过,还不等她攒下力气挣扎两下,就被拽出了教室。
当然,她也不可能挣扎,教室里这么多人,他俩在讲台前表演什么都太掉价了。
所以她顺从的跟他出去,一路被他扯到没什么人的走廊拐角。
薛凛沉了沉气,他挡在窗户前,遮住了一片日光,而魏惜站在他的影子里。
魏惜垂着眸,脸色很平静,似乎也做好了交代什么的准备。
薛凛开口,声音很沉,带着熬夜后的倦意和躁郁:“发烧好了?”
魏惜:“嗯。”
薛凛点头,深吸气:“你昨天干什么了?”
魏惜知道他在问生日的事情,于是睫毛颤动一下,淡淡道:“睡觉。”
薛凛嗤笑,又点了点头。
他已经不需要问魏惜还记不记得他的生日了。
他只说:“你想认真和我谈谈了吗?”
魏惜依旧垂着眼睛,不看他,但又不是心虚的意思:“现在不是在谈吗?”
薛凛:“为什么换座位?”
魏惜:“老师让的。”
薛凛抿了下唇,骨节攥得闷响,他将视线转到窗外看了看,平复了下心情,才说:“我没有不相信你,当时那种状况,你们一个比一个激动,我说什么都会激发矛盾事态升级。我把她送进手术室就给你打电话,是你不接,我妈赶到后我立刻跑回学校找你,请问我做错什么了要被判死刑?”
他知道魏惜眼里不揉沙子,性格也执拗冷硬,如果他不拦着,魏惜盛怒之下,说不定真会跟西尧打起来。
一旦西尧咬死说因为魏惜受伤更重了,那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魏惜眨了下眼睛。
被判死刑什么的太吓人了,她哪有这个权利。
但该怎么说呢,她又不可能问出我和西尧掉河里你先救谁这种傻逼问题。
仅仅是被放在选项上,对她来说都是种侮辱。
她永远不会让自己在哀求选择的位置上,她要唯一的,坚定的那个。
魏惜叹气:“你没做错什么,你情有可原,你左右为难,但是我不想搅合进她爱你你爱谁她恨谁这种怪圈里了,很浪费时间。”
她只想好好谈个恋爱,她付出了全部的热情和爱意,凭什么得不到完全的袒护和偏爱?
因为薛凛和西尧有经年累积的情谊,有亲密无间的曾经。
她不可能让他因为谈恋爱,就从以往的人际关系中剥离,跟西尧成为陌生人。
但她也不习惯委屈自己。
她不知道西尧昨天去没去薛凛的成人礼,但不管去不去都正常。
不去是身体还没恢复,出不了门,去是因为他们父母,他们朋友都是一个圈子,根本剥离不了。
对薛凛来说,跟那么多人闹翻,不现实。
但剥离她就很容易了,毕竟她只是一个刚交往几个月的女朋友,他们的圈子还没来得及交叉。
她不否认薛凛是喜欢她的,只是这喜欢里掺杂了一些为难。
那她就帮他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浪费时间。”薛凛被这四个字刺痛了,他盯着魏惜的唇,艰难地接纳了她的意思。
原来在她心里,这几个月,这段恋爱,只是浪费时间。
那当初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吻,接受他的表白,还做出一副怦然心动的模样?
为他能在对付魏铭启这件事上帮她,还是因为他只是她炫耀的资本?
薛凛笑了一下,眼底满是凉意,他几乎是自虐地问:“魏惜,你到底喜欢过我吗?”
那场五千块的交易,始终是他心里的刺。
两人在一起后,所有推进式的进展都是他主动。
他约她出来,他提议一起吃早餐,他开车送她回家,他主动亲吻她......
而昨天他生日,他原本要将她介绍给父母,他懒得管什么不许早恋的禁令,他只想让他的亲人朋友都知道,她在他心里的分量。
可她根本不在意。
她失约了。
魏惜情绪有些许波动,胸口一酸,眼睛微微发湿。
她艰难地承认:“......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那么舍不得蓉市,那么排斥来到寒冷干燥的北方,可在开学军训,见到薛凛的第一眼,就全然接受了。
军训拉练的时候,他抱着她从陡坡上滚下去,吊桥效应发挥到极致,儿时的记忆滚滚而来,她望着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上的疼,满溢的爱慕占据了全部神经。
她心心念念惦记着他,克制着不去打扰他,却把自己逼到了极致,只为了能和他站在同一高度。
她可以吞咽下所有委屈,接纳全部误解,只因为喜欢他本身就可以带来源源不断的能量。
薛凛对她这句喜欢,却没有任何感动。
他用一种仿佛彻底把她看透的眼神看着她,勾起唇,问她:“是价值五千块钱的喜欢吗?是跟林佳祎交易的那种喜欢吗?”
魏惜愣了一下,继而,莫大的寒意包裹了她,让她血液瞬间凝固,冰冷彻骨。
五千块,林佳祎。
她嘴唇微微发抖,不可置信地抬起眼:“你知道?”
薛凛冷眼看着她惊愕慌张的反应:“我不该知道?”
那一瞬间,魏惜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念头。
薛凛为什么会知道?是林佳祎说的吗?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怎么......”
她一句话没问完,薛凛就冷冰冰的给了她答案。
“你痛经晕倒那天,校医把你的手机给了我,你和林佳祎的聊天就在最上面。不只这五千块,还有你退学生会,给她创造机会的五百,还有你给我起的备注,魏惜,你怎么好意思说喜欢我的?”
魏惜觉得心脏被什么重重地砸了一下,肺腑重创,鲜血淋漓,却终于尘埃落定。
原来是那天。
怪不得。
他突然离开,态度变得很怪。
她之前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像阮禛说的太木讷了,不然怎么没有发现薛凛的喜欢。
直到他告白的前一秒,她都认为他是讨厌她的。
不然那些忽冷忽热的态度,莫名其妙的针对和找茬,又如何解释。
现在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说打破了很多原则,为什么说挣扎,为什么说要自我洗脑不该对她产生感情。
因为从一开始,她在他心里就是有瑕疵的,他清高的眼睛看不上她那些赚钱的勾当,甚至她的感情也是值得怀疑的,他看着她陷入热恋的每一秒,恐怕都在评估她有几分真假。
对他来说,喜欢她违背太多原则,但他又恰好喜欢她的脸或是她的优秀,他厌恶她的一部分,喜欢她另一部分,于是只能纡尊降贵,勉为其难的和她在一起。
她突然失去了解释一切的勇气。
原以为,她和他的症结只是喜欢的浓度不对等,现在她才发现,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扭曲的。
其实她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她就是那样的人,在生活窘迫到极致时,她就是会不择手段的赚钱。
什么清高,什么尊严,什么教养,什么道德。
都不重要。
而他偏偏看不起这样的人。
魏惜承认,之前的几天,她有委屈和发泄的成分,甚至期待薛凛能做些什么,另辟蹊径,改变结局。
但到此刻,她才清醒的意识到,他们真的完了。
窗外太阳一寸寸升起,可投射进走廊的光线却一步步后退,温度越来越低了。
魏惜轻笑了一下,眼泪被她咽到了肚子里,她点头,一字一顿:“好吧,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薛凛觉得心脏被一瞬间攥紧了,痛感让他难以呼吸,但他还是摆出一副看透了的神情。
“你终于说实话了。”
魏惜:“是,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了。
他们都一脸深沉地回到教室,只不过一个埋头开始写作业,一个喝完整杯冰咖啡,翻看手机沉默几秒,突然扇开空杯,起身摔门出了教室。
教室门“砰”的关死那刻,魏惜的笔尖顿了一下,一滴眼泪落在未干的笔迹上,墨水很快晕染开,给整洁的卷面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
薛凛始终没回来。
中午放学,宋泽臣来找魏惜,眼里满是责怪和失望:“魏惜,你知道他昨天等了你一夜吗?他还提前给你订了条三十多万的项链,七号那天中午,我和他就是出去取项链的,你也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