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赵安雨【完结】
时间:2023-03-21 17:52:36

  珍姐儿立刻指挥丫鬟:“去,把爹爹年初给我打的那根镶碧玺石流苏钗子和娘亲给我的赤金镶百宝璎珞拿来,我还没戴出门过呢!”
  晚间给七太太请安,珍姐儿叽叽喳喳地,提了纪慕云好几回:“纪姨娘很会配衣服。”
  七太太慈祥地看着女儿,“你高兴就好。”又指着桌上新上的点心攒盒:“赏了纪姨娘吧。”
  松瓤鹅油卷、玫瑰饼、松花饼、果馅椒盐饼、雪花糕、双色凉糕、八仙糕、桂花栗粉糕,摆在红漆八角攒盒里,看着就美味。
  纪慕云道过谢,带着点心回到自己的院子,把自己的东西分门别类入册,收进箱笼,屋子里的摆设一律不动。
  进府以来,她第一次早早睡下,果然,七爷还是没来。
  又隔一日,夏姨娘于姨娘回请她。
  纪慕云提了新鲜点心给夏姨娘,送一个草绿绣梅花荷包给于姨娘,立刻明白,两位姨娘为什么对自己的“双翠阁”又羡又妒:
  夏姨娘的住处是一进小院,三间带耳房的正屋,左右三间厢房,台阶下种一颗茂盛的桂花树,窗下有小小的花圃,另一侧立着个青铜水缸,里面养着几尾红鱼;隔壁是于姨娘的住处,布局与前者一模一样,院里堆砌一个假山,种着一棵冬青树,西北角开着一扇小门,通往媛姐儿的院子--门是关着的,纪慕云没见到。
  不像她的双翠阁,占地宽阔又是两进,有垂花门有游廊,正屋厢房各自是带耳房的五间,外院倒座房可以住人,后院多一排后罩房,绿树花圃错落有致,放在城里可以住一大家子人了。
  最关键的,两位姨娘的院子紧挨七太太的正院,正院声音大一些,两人都听得到。她的双翠阁离七太太远远的,清净不少,又离花园近。
  纪慕云闭口不提,夏姨娘念叨一会“还是妹妹住得好”就没意思了,于姨娘倒是问起“也不知,六小姐白日上课热不热,有没有蚊虫。”
  媛姐儿在姐妹中排行第六。
  看起来,姨娘是去不了小姐们上课的地方的。纪慕云便讲了白日的事,夸奖媛姐儿“稳稳当当的,学得很快。”
  于姨娘露出喜悦的笑容,没说什么话。
  又过两日,府里针线房的人来了,给纪慕云量尺寸,做衣裳。
  管针线的是徐娘子,一个手脚利索、不苟言笑的瘦高个妇人,说话干巴巴的,讲得清清楚楚:“府里管四季衣裳,夏天单衣,冬天棉袄。姨娘当季的份例是两件外头穿的褙子,两件绫袄,两件半臂,两条挑线裙子,两条马面裙,一条综裙一条百褶裙,外加两件亵衣两条亵裤,两双鞋。料子是府里采购的,没得挑,姨娘若有另外的衣料,自己做也行,拿来给我们做也行,就得等了。”
  针线房肯定是优先主子、受宠的姨娘,新来的就不一定了。
  纪慕云默默记住。
  徐娘子把她的尺寸记在一本册子,又说:“太太吩咐,姨娘是新来的,今年春天、夏天的衣裳都有,料子已经从库里送过来了。”
  这位管事妈妈看一眼,面前新姨娘肌肤光洁,洁白如玉,便补了一句“姨娘穿着正好。”
  纪慕云道谢,送徐娘子出门的时候,塞给对方一个银锞子:“请您喝茶。”
  徐娘子不动声色地裹进衣袖,面色严肃地走了。
  四月最后一天,程妈妈一大早便送来月例,二两银子一吊钱。
  比姨丈家的姨娘丰厚--纪慕云又找到一个曹府的优点。
  就当自己在这里做绣娘好了,吃得比家里好,穿的比家里好,还有丫鬟伺候,她苦中作乐地想。
  “多谢妈妈。”她对七太太面前第一红人非常客气,“日日劳烦妈妈,初来乍到的,不知怎么谢妈妈。”捧出一条大红配石青色梅花络子,“以前在家里打的,妈妈给家里孩子玩吧。”
  络子颜色鲜艳,底部穿了一颗小小的珠子,挂在屋里、随身配戴都是好的。程妈妈一看就笑了。“真是个手巧的,七太太和四小姐都夸呢!”
  片刻之后,纪慕云像平时一样去正房,冬梅“来了月事,肚子疼”,让菊香跟着去了。
  胡富贵家的打扫完院子,便回自己的屋子睡觉,双翠阁安静下来。
  冬梅带上院门,悄悄顺着平时的路去了正房,七太太吃完当日的药,正在西次间小歇,听丫鬟禀告,把人叫了进来。
  冬梅便把这几日纪慕云的事一一说了。
  七太太身体前倾,不停发问“有没有向于姨娘、夏姨娘打听七爷的事?”“有没有抱怨?”“有没有给她爹她弟弟送信?”
  冬梅用力摇头,“不曾。奴婢问姨娘,往日在家里怎么过节,姨娘说,也是包粽子煮艾草,一句多的没有。”
  七太太放松下来,懒洋洋地靠在秋香色大迎枕上,“我说什么来着?年轻轻的,是个沉得住气的。”
  程妈妈笑道“您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七太太挥挥手,“好好伺候姨娘,不可怠慢了,缺什么来告诉我”,冬梅磕个头,就退下去了。
  七太太呆呆望着对面糊着天水碧窗纱的窗棂,不知想些什么,半天才说“今晚她们过来,若是我忘了,你便提醒一句,明天五月初一,七爷定是要过来的。”
  她们便是指姨娘和小姐、少爷们的。
  程妈妈恭声答应。
 
 
第13章 
  进入五月,天气骤然炎热起来,在阴凉地还好,出了屋子便是一身薄汗。
  初一清早,纪慕云站在敞开的黑漆衣柜前面,犹豫着选哪一件--昨晚请安的时候,七太太说,今早七爷过来。珍姐儿兴高采烈地,说明日不做针线了,让爹爹陪着画画,七太太便让程妈妈叮嘱厨房,添几道菜。
  穿进府的桃红褙子?料子是好的,绣工也精致,却厚了些,加上绫袄裙子,七太太的屋子时时开着窗,到今天都没放冰,待一天必定汗流浃背。
  为了一个面都没见过的男人....纪慕云苦笑着提醒自己,自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是个仰人鼻息的小妾。
  湖蓝色右衽衣衫,三月父亲带她新买的素面绸缎,比家中衣裳的料子好一筹;葱绿色罗裙,裙摆绣着折枝海棠花,年初家里做的,只穿过一次。
  对着铜镜挽个中规中矩的发髻,纪慕云目光从七太太赏的凤钗一掠而过,戴上父亲给她打的纯银海棠花簪子,戴了珊瑚珠花和翡翠耳环,平时戴的海棠红荷包,便从妆台站起身。
  冬梅上前摘掉她披在脖颈的浅黄大手巾,睁大眼睛“您可真会打扮!”
  纪慕云没有笑,像往日一样早早出了屋子。
  今日的正院比往日严肃不少,人也多了些。
  离得远远的,纪慕云就发现檐下一个青色比甲、牙白裙子的面生丫鬟,腕间明晃晃的金镯子,是上次替七老爷传话的紫娟。
  不到申时,七太太就端坐在明堂中的右首太师椅中。她穿一件真红色洒金对襟褙子,水红绫袄,宝蓝色绣折枝花马面裙,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大概起得早了,她精神不好,涂了厚厚的脂粉和鲜红口脂,不停打哈欠。
  两位姨娘到得更早,娴姐儿也到了。
  只见夏姨娘穿件石榴红短袄,桃红色百褶裙,堕马髻斜插三根镶青玉金簪,戴一朵碗口大的新鲜月季,描眉画眼地,比平日增几分娇艳;于姨娘倒和旁日没什么不同,松花色宝瓶纹对襟褙子配墨绿色罗裙,梳了高髻,依然戴一朵点翠珊瑚绿松石珠花。
  娴姐儿今天带了金项圈,纪慕云便知道,逢年过节或者家中重要场合,这位六小姐才会戴上。
  几人像平时一样互相点头,侍立在一旁。
  不多时,宝哥儿的脚步从远处响起,伴着咯咯笑声一路行来,珍姐儿的声音也传进屋子:“爹,爹爹,我想去松鹤楼,娘不带我去,您带我去嘛。”
  松鹤楼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有常驻的戏班子,包括颇有名气的飞雪堂。
  一个陌生男声逐渐靠近:“去松鹤楼做什么?”
  珍姐儿自然不能说,去看戏班子--她闺蜜的哥哥在松鹤楼请朋友吃饭,闺蜜偷偷溜出去,看了两场飞雪堂的戏,回家被父母发现了,禁了足抄《女诫》。饶是如此,也把珍姐儿羡慕坏了。
  珍姐儿理直气壮地“松鹤楼的清炖鸡浮和松鼠桂鱼家里做不出,春熙楼也做不出。”
  说话间,一位成年男子右手拽着宝哥儿,右手牵着珍姐儿,踏进正屋门槛,七太太慢慢起身,姨娘、媛姐儿和仆妇齐齐行礼。
  男子松开手,穿过人群缓步行到尽头,转过身,右手抬了抬,坐到左首太师椅中--自然便是西府当家人,曹家七爷,曹延轩了。
  纪慕云眼观鼻,鼻观心,随着两位姨娘直起身,退后两步,垂手恭恭敬敬立在一边。七太太在程妈妈扶持下落座,两位小姐、少爷依序坐到玫瑰椅中,丫鬟、仆妇肃容立在墙边,一声咳痰不闻。
  一时间,舒朗宽阔的正屋安静之极。
  还是珍姐儿打破沉默:“爹爹~您就答应女儿吧,六妹也想去的。”
  媛姐儿一愣,于姨娘也惊讶地抬起头,曹延轩便望向媛姐儿,“是吗?”
  媛姐儿忙起身,不敢说“想去”,也不敢说“不想去”得罪嫡姐,嗫嚅着双手搅在一起。
  “哪有你这么审姑娘的。”七太太笑道,“人家就是想去,还能当着你我的面说出来不成?”
  曹延轩失笑,对媛姐儿倒很和气,“坐吧,想去便和太太说,别跟着你姐姐胡闹。”
  媛姐儿低头落座,一句话也没说,珍姐儿撅起嘴巴,恳求道“爹爹,娘~”宝哥儿一瞧,立刻跟着照做“爹爹,爹爹!”
  七太太宠溺地扶着额头,“罢罢罢,一个两个都大了,过几日便是端午,等看了龙舟,便去松鹤楼吧。”
  两个孩子欢呼起来,曹延轩也露出笑容,接过丫鬟端来的粉彩茶盅,“近日学了些什么?”
  问的自然是珍姐儿。
  珍姐儿有条不紊地答:“日日做针线,过几日就是端午节,女儿给爹爹、娘亲和弟弟缝了香囊。杜娘子教完今年夏天就要走了,等到时候,再跟着娘看账本。”
  旁边纪慕云一听就明白:珍姐儿现下学针线,弹琴,年纪渐长,该跟着母亲算账、理家、参加府里的应酬了。说起来,纪慕云运气好,从小就跟着两位表哥读书,明理,西府人丁稀薄,没有适龄的男孩子,东府的少爷们早早进了族学,珍姐儿只能跟姐妹们做做针线,算算账了。
  曹延轩满意地点点头,问儿子:“你呢,你又学了些什么?”
  宝哥儿挺起小胸脯,“娘亲教我人之初,性本善,姐姐教我打络子,程妈妈教我包粽子!”
  曹延轩清清喉咙,“性相近,□□,后面呢?”
  宝哥儿摇头晃脑背下去,七太太脸上露出笑容,珍姐儿也轻轻拍手,给弟弟加油。“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宝哥儿磕磕绊绊地,仰着小脑袋嘟囔“亲亲....”
  曹延轩摇头叹息,“只比上月多背了两句。”伸手点点他:“想不想搬到外院,跟爹爹作伴?”
  读书人家的规矩,公子五、六岁启蒙,跟着父亲或师长到外院读书,一般到了十岁就单独开院了。
  七太太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宝哥儿才几岁,早得很呢,读书着什么急!”张开胳膊“来,到娘这里来。”
  宝哥儿立刻跳下椅子,奔过去牢牢搂住母亲,就像什么人要把他抢走似的。
  毕竟儿子年纪小,男子并没生气,喝了口茶,转而问另一个女儿:“你呢,最近可有长益?”
  媛姐儿连忙站起身,局促地答“女儿跟着姐姐做东西,弹《秋风词》。”
  纪慕云听到身边的于姨娘呼吸变得急躁,想来为女儿操心。
  曹延轩和蔼地摆手,示意媛姐儿莫要着急,“弹秋风词了?那好,一会儿弹一曲,我们听听。”
  媛姐儿使劲点头。
  问完一圈,曹延轩才转向七太太,语气温和:“近来炎热,一切可好?”
  七太太想也不想便答“妾身好得很,劳爷惦记了。”
  曹延轩嗯一声,盯着面前光亮如镜的地砖沉默两息,抬眼见宝哥儿像猴子一样巴在母亲身上,叹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过来。”
  宝哥儿委屈地搂紧母亲脖子,七太太也不肯松手,柔声道“有娘在呢,不怕。”
  三人一时间僵持在那里,程妈妈一瞧,忙笑着左右看看:“什么时辰了?桂芬,怎么还不上早饭?可别饿坏我的宝少爷。宝少爷,我们吃饱肚子才有力气,是不是?”
  七太太贴身丫鬟桂芬到门口高声叫人,珍姐儿趁机过去,把弟弟抱到自己身边,“乖,今天有好吃的。”
  很快,捧着黑漆食盒的丫鬟鱼贯而入,摆到日常用饭的黑漆四方雕花方桌。
  夏姨娘于姨娘是做惯了的,一个过去用帕子垫着手,摆放乌木箸,一个指挥丫鬟,把碟子摆的漂亮些。
  纪慕云近来没服侍饭食,怕自己做得不对,便打算打打下手,忽然听到七太太叫自己的名字。
  “新进门的纪姨娘。”七太太侧头对丈夫说,闲闲地开口:“七爷难得过来一趟,行个礼吧。”
  曹延轩目光移过来,纪慕云屏息静气,走过去端端正正行个福礼,低声道:“给七爷请安。”
  她感到正襟危坐的男人在打量自己,似乎只有一瞬间,又仿佛绣完一条销金帕子那么久,温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起来吧。”
  主子们吃过早饭,转到西次间喝茶,夫妻俩隔着一张黑漆螺钿矮几,并肩坐在临窗大炕,含笑看孩子们献宝:
  宝哥儿聚精会神地背诗,从《鹅鹅鹅》背到《锄禾》,又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获得一片赞誉。
  珍姐儿把早就备下的香囊一一分送众人,七爷的是宝蓝色,七太太的是大红色,宝哥儿的是鹅黄色,媛姐儿是湖绿色,她自己的是玫瑰红,统统打着五彩络子,装满艾草香料。
  曹延轩把玩着香囊,笑着问道“东府三伯母五伯母有没有?”
  “瞧爹爹说的,女儿还能忘了长辈不成?”珍姐儿嗔道,“连带素姐儿秀姐儿兰姑娘,早都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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