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两人照面打得不多,偶尔遇见,已经成年的卢云芬,只当免免是个刚入门的可爱小朋友,看了喜欢,时不时逗一逗她。
谢免免还记得,那会儿的卢云芬是一个很阳光,很爱笑的大姐姐。现在想来,这两年再碰见卢云芬的时候,她已然为人妇,本该是人生更稳定幸福的阶段,却不知为何,卢云芬脸上的笑容比从前少了许多,就算笑,也不是之前那样发自内心的阳光开朗,而是总有一些忧郁的样子。
只是两人说到底关系不是那么密切,谢免免也没有过多关注过卢云芬。
卢云芬此刻只是一直蹲坐在地上,默默地掉眼泪,任谢免免怎么问,她也不说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谢免免觉得有些蹊跷,怕是卢云芬可能不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便道:“我家就住在旁边六单元,师姐,你如果不想在这里说,就先跟我回我家好不好?”
卢云芬还没说什么,后面的尖下巴女孩——也就是陈曦——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不是,我们一会儿还要压轴表演呢!你知道这出《昭君出塞》我们梨花艺术团排练了多久吗?这个表演的音乐部分,最重要的就是琵琶了。让云芬姐跟你走,你说得倒是挺轻松,我们没了琵琶要怎么表演?那我们的演出就直接毁了!这叫舞台事故你知不知道?”
谢免免回头看向她:“你们是压轴表演,还有一个多小时快两个小时,我家就在旁边六单元,走过去只要三分钟,来得及的。”
她并不擅长和陌生人争论,但这种时刻倒把她的潜能逼出来了,只听她认真而恳切地说道:“我师姐现在这个状态,就算留在这里,可能也不能正常完成演出。现在离演出开始还有时间,我需要和师姐聊一下,也许她是遇到什么事了,说出来就能好一些,到时候也就能正常上台表演了……请你们相信我好吗?”
梨花艺术团的人面面相觑,陈曦似乎不大乐意,还想说点什么,最后郭雪瑶想了想,制止了她。
对于郭雪瑶来说,不管用什么方法,保住今天这出《昭君出塞》的演出效果才是最重要的。与其两方人浪费时间在这里掰扯拉锯,浪费时间,不如先让卢云芬的这个师妹去处理。
“行。”郭雪瑶说,“云芬姐,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你跟着你师妹先去好好休息。但是演出开始之前,希望你务必要调整好状态,你知道如果我们这场的舞台没了琵琶,整个表演就不成立了。”
她从头至尾都是看着卢云芬在说话,但卢云芬很明显心神不属,精神状态不太好,她说了这么多,卢云芬也没太多反应,既不答应也不回话。
最后还是谢免免道:“我们一定会尽量不耽误演出的,请你们不要担心。”说完她便转向卢云芬,有些吃力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用胳膊架住,往外走。
谢旋嫌后台太闷,就在门口台阶上坐着等妹妹,结果一转头,就见妹妹肩膀上架了个人,吃力地往前走。
谢免免那小身板儿,风吹两下都能倒,谢旋赶忙站起身想要从谢免免那儿接过卢云芬。
“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吧?身体不舒服么,要不要去医院?”
然而卢云芬见谢旋靠过来,不知为何,似乎十分抵触,她受惊了似的往另一个方向躲了一下,惯性差点把免免带得摔了一跤。
免免看出卢云芬不愿意,朝谢旋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
随后道:“哥哥,你先去观众席看表演吧,我带师姐回家里坐一会儿,跟她聊一聊,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啊?哦……”谢旋也意识到卢云芬大概是有点什么隐情,便没再说什么,目送着妹妹有些羸弱的身形,架着她的师姐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24章 临危受命
谢家的房子不算非常大,八十多平米不到九十平,但好在是个三室一厅,一双儿女都能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
谢免免身体不好,秉持着多见阳光对身体素质好的观念,朝南的屋子就给了她住。这间屋很小,算下来拢共十平米左右,或许都不到,只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免免把自己的小屋布置得很是温馨,一盏暖黄色的灯一拉开,整个房间都是暖的。
她扶着卢云芬回了谢家,进到自己的小房间,把灯打开,又把门窗都关好,窗帘也拉上,确保这个小屋能让人感受到充足的安全,才拉着卢云芬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询问:“师姐,能告诉我你到是怎么了吗,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或许因为换了个私密的环境,身边又只有认识多年的小师妹,卢云芬的状态似乎缓过来了些,眼里也渐渐有一点神采了。
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和谢免免道歉:“对不起,免免,师姐给你添麻烦了。”
谢免免摇头:“没有什么麻烦的,本来那里也没我什么事,师姐,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到底怎么了?”
卢云芬张了张嘴,大约是想说点什么,却是半晌什么也没说出来,默不作声地就簌簌地掉眼泪,跟谢免免记忆中那个阳光开朗爱逗她开心的大姐姐完全判若两人。
谢免免看师姐这样子,也能猜到她大概心里的压力很大,或佚䅿许堆积了许多事、许多情绪,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抱住卢云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师姐,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着急,你要是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卢云芬任由免免抱着,依然在不住地掉眼泪,肩膀随着抽泣微微地颤抖抽动。她今天穿了一身素白的演出裙,和郭雪瑶的大红色相对。演出裙面料轻薄,谢免免也是这才发现,师姐似乎比从前瘦了许多,薄薄的肩胛骨硌得她生疼。
在谢免免小时候,她跟卢云芬还是时不时会在老师那里遇见的。这两年卢云芬的演出多,谢免免也因为读了高中,要准备高考,不再像以前上琵琶课那么勤,只偶尔遇到什么自己攻克不破的困惑了,再去单独找老师上上课,针对她的问题进行辅导。
所以其实两人现在是很少能见面了,谢免免便愈发心中感慨,师姐的变化之大——无论是身体上,还是性格精神上。
卢云芬把头架在谢免免的肩膀上,她哭得一点儿不出声,出了随着抽噎颤动的身体,和落在谢免免肩膀上的泪滴外,几乎都察觉不到她在哭。
这样的哭法,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哭了好一会儿,卢云芬才主动往后靠了一些,脱离开了免免的怀抱,她鼻子眼睛都哭得红红的,原本化得精致的舞台妆全哭花了,好不凄惨的样貌,可是大约是因为心中的情绪发泄了出来,脸上总算是有些活气儿了。
“免免……”卢云芬哑着嗓子,第一句话却不是说自己的事,“你以后,如果没有遇到好人家,没有遇到真心疼你爱你的男人,就一定不要嫁人,宁可在家里被人笑话是老姑娘,也不能嫁,你知道吗?”
谢免免心里咯噔一下,她其实刚才心中就有隐隐的猜测——卢云芬是两年前结婚的,他们整个师门都受邀去参加了婚礼,谢免免当然也去了。
当时婚宴上的卢云芬是美丽动人、意气风发的,可那也是谢免免最后一次见到这样的卢云芬。
谢免免记得在婚宴上站在卢云芬身边的那个男人,西装笔挺,风度翩翩,很有一番青年才俊的样子。婚宴上大家也都在说,新娘命好,这男人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人品、文化素质,都是顶尖的,卢云芬这是高嫁了,以后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那会儿谢免免也没什么概念,只大略知道卢云芬是嫁了一个条件很好的对象,心中还暗自为师姐高兴,可如今细细想来,结婚以后的师姐,就开始逐渐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从前那种神采了。
谢免免试探着道:“姐夫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她本以为若是被自己猜中了,那卢云芬或许会再次控制不住情绪,哭起来——这样也好,把情绪抒发出来,总比郁结在心中强。然而卢云芬并没有再哭,她反倒是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将自己演出服脖颈处花瓣形状的领口往下扯了扯,露出了一片瘆人的淤青。
谢免免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绝对没有看错,卢云芬皮肤白皙,那青紫色的痕迹便在她的脖颈根部分外刺眼,分明是手指留下的掐痕!
这下,卢云芬什么都不用说,谢免免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倏地站起身:“师姐,我们得去派出所找警察!他这是犯罪!”
卢云芬却拉住了谢免免,不住地摇头:“不行……千万不要,师妹,你坐下……你能听我说说就已经很好了……千万别再把这件事闹大了。”
谢免免很是义愤,但卢云芬坚决不同意去派出所,她便只能坐回来,寻思着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那就先让师姐跟自己条分缕析地说清楚,她也好了解来龙去脉,判断一下师姐现在的情况。
所幸,卢云芬这会儿的状态好了许多,说话也条理清晰了不少。
“我跟他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他在供电局工作,家庭条件很好,婆家也非常明事理、好相处,甚至专门为我们置办了单独的婚房。结婚前,他待我也非常好,他为人谦和有礼,很有风度,我一直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天大的好运气,甚至有点受宠若惊,婚后才发现,原来他根本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我没有想到,人可以表里不一到这个地步……”
谢免免默默地听卢云芬说着。
原来卢云芬父母走得早,在她十多岁的时候便因事故去世了,她还是家里老大,下头有一双弟妹,所以她才一直抱着琵琶到处演出“走穴”,只为了能尽量挣钱养活自己和弟妹,也是因此,才让她在小小的年纪,就已经积累出了丰富的演出经验。这些事情,她从前从没有同师妹们说过,只有他们的老师谭晋莲知道。
知道卢云芬家的事后,谭晋莲会时不时关照她,私底下给卢云芬的经济支持也不少,卢云芬一直对老师既感激又愧疚,觉得因为自己家的事麻烦了老师,因此越发迫切地希望能把日子过好,以后也能报答谭晋莲。
卢云芬比大多数人都更强烈地希望尽快“过上好日子”,改变自己的人生。从22岁开始,她便经常通过朋友介绍,或者媒人牵线去认识一些适龄男青年,她想尽快组成自己的小家,过上安稳的日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卢云芬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她如今的丈夫凌友俊,这是她遇见过的最为风度翩翩、谦逊有礼的男人,她很快就被对方吸引,两人开始了恋爱。
后来卢云芬又接触了凌友俊的父母,老两口非常和善,对她视如己出,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来自长辈的关怀,卢云芬几乎是很快就决定,就是他了,她要跟这个男人结婚。
“然后你们就很快办了婚礼,在你还没有来得及充分了解这个人之前。”谢免免道。【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卢云芬苦笑了一下:“是。”
卢云芬和凌友俊婚后的生活,其实最开始也是很好的。两人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小家,凌友俊每□□九晚五地上班,卢云芬则练琴和演出交替,到处跑,凌友俊表现地依然像婚前那样照顾她,迁就她。
可惜好景不长,两人结婚后没多久,卢云芬就发现凌友俊性格大变——或者说,脱掉了面具,展现出了他原本的样子。
他喜怒无常,暴躁易怒,最可怕的是,每当他在外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他就会把脾气发在卢云芬的身上,动辄打骂。卢云芬一开始忍了,觉得他只是一时情绪上来,就原谅她这一次。但是谁能想到,原谅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等卢云芬意识到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像被阴翳的漩涡吞噬,再无法自救。
“我也不是没有求助过,只是凌友俊在外的形象太好,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他有问题……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过是小夫妻闹别扭吵架……而且我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先前凌友俊帮我还了我欠老师和一些朋友的钱,我确实于他有亏欠……我不能做白眼狼……但是……”
卢云芬说到这里的时候很明显又压抑不了痛苦的情绪,手指都神经质地抽动起来。
“但是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我每天都胆战心惊,害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手打我……所以,我昨天下定了决心……跟他说,我要和他离婚,然后他就掐住我的脖子……我当时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谢免免见卢云芬脸色发白,整个人脆弱到摇摇欲坠的样子,忙扶住她,端起放在一旁的热茶拿给卢云芬:“师姐,喝口茶,缓一缓。”
卢云芬低头喝茶的时候,谢免免紧紧咬着下嘴唇,师姐很显然已经在这段糟糕的婚姻中泥足深陷,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继续坠落下去。
她在内心思考这事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合适,眼角余光无意中瞥见墙上的挂钟,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九点了,要不了多久梨花艺术团的压轴舞蹈就要登台了,她刚才答应了梨花艺术团的人,不会耽误他们的节目的。
但是师姐现在的状态……很显然不是能够正常登台表演的状态。
谢免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咬牙,很快下定了决心。
“师姐,你先在我屋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再泡一杯姜茶,让你压压惊,等你精神好了再走,好吗?”
卢云芬现在本就六神无主,听到一向性格柔软娇弱的师妹这样坚定的口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谢免免又道:“你们要表演的舞曲,是《昭君出塞》是吧,师姐,你有乐谱吗?”
“我放在汇报厅后台了。”卢云芬说。
“好,那师姐你在这里等着,演出的事……就交给我吧。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精神养好,其他的,等晚些再说。”
谢免免说着,一边把姜茶端给卢云芬,一边拿起了自己放在墙边的琵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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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我密接了TUT看接下来什么情况,希望不会阳……如果影响到更新会通知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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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点想写都市现言,做点爱情白日梦,放个也许会开的预收《焦糖色陷阱》,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