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啊。”老板很警惕,“干嘛?”
“她也是住这片儿的?以前没见过啊。”欧阳轩手插在裤兜里,往早点店的墙边上一靠,又掏出了一根烟点上。
老板瞥了一眼,在心里咋舌,这毛头小子,抽烟倒是讲究,都抽上大中华了。
“就住你们大院里啊,刚搬过来的一家子。”
“刚搬过来的?”
“是啊,也就上个月的事。不过这小姑娘不怎么出来,就偶尔来我这买买早点,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她,我记得好像是姓谢吧。”
早点店老板一股脑儿说了不少,才回过味来,这欧阳轩向自己打听那漂亮小姑娘,也不知是不是不怀好意。
他可别是看上谢家这小姑娘了吧?
一想到这里,老板不敢多说了。万一这欧阳轩真对那小姑娘有什么想法,那谢家父母也不能同意呀。他要说得多了,保不齐别人到时候要怪他的。
老板正在心里思量着,想着接下来要三缄其口呢。结果一抬头,发现欧阳轩已经不见了。
“这混小子,到底在琢磨什么呢……”
*
谢免免一直到提着豆浆桶进了家门,才发现自己把小笼包给丢了。
一笼小笼包得一块多钱呢,对普通老百姓是个很奢侈的东西,对于谢家这种富户来说,虽说不是多么难以承担,但就这么直接丢了,也让人肉疼得紧。
没法子,谢免免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感觉好像没那么疼了。就又蹬上了自行车,准备回去拿。
结果他刚走到门口,就被门房周大爷叫住了。
“哎,你是谢家闺女吧?你等等。”周大爷说着,捧了一笼小笼包递过来,“这是你丢的包子吗?”
这院子里住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认得免免,但周大爷不同,他天天坐在门房里,看院子里的大家伙来来去去,谁家有谁,分别长什么样,爱穿什么样的衣服,他都能如数家珍。
谢免免愣了:“呃,我确实是落了一笼包子……”可这包子怎么会在周大爷这里呢?
“哦,那就是了。我听他说的也感觉像是你。”
谢免免:“……他?”
“欧阳家那个小子呀,一大早提笼包子,凶神恶煞给我扔这,我当怎么回事儿呢,说让我还给新搬来的谢家小姑娘,还说穿黄衬衫,白裤子,我好像就记着,你刚才是穿着这身出去的。”
谢免免不知道周大爷说的所谓欧阳家的小子是谁,但结合一下刚刚见过的人,稍一联想,也不难猜到。
他心情有些复杂地接过了那笼包子,和周大爷道了谢。
周大爷倒是挺乐呵,一直笑眯眯的:“客气什么,但是丫头你瞧着文文静静的怎么这么粗枝大叶,这一整笼包子都能丢,以后可别这样了。”
……
等免免拿上小笼包回了家,刚好他爸妈和他哥起床了。谢旋正坐在桌边看晨报,见妹妹回来,指指旁边的豆浆桶:“你这豆浆跟小笼包怎么还分两波带回来呢,有这么难拿么。”
“……说来话长。”谢免免道,“算了,趁热吃吧。”
谢旋揉揉妹妹的脑袋:“爸在搬电视呢,边吃边看阅兵吧。”
电视机这东西,对于一般人家来说都是个极为稀罕的物件。谢家也是去年才刚买的电视。谢免免记得很清楚,熊猫牌,要四百块。
那会儿谢卫国和刘晓燕拿了满满一大把钱去买电视,场面很壮观,什么一块的,五块的,甚至一毛的五毛的都有。没办法,市面上流通的绝大多数都是这样面额的钱——一毛钱能解决一个学生的一顿普通早饭,一块钱,就够一家子吃上一整顿饭了。
等把崭新的电视搬回他们当时住的巷子里的时候,整条巷子都轰动了,所有街坊邻居都呼啦啦涌过来围观这台电视机。
这样贵重的东西,谢卫国和刘晓燕也舍不得随便乱放。怕放在堂屋里,客来客往的给弄坏了,就放在了小房间,平时要看电视,就一家四口都窝在小房间里看。
也就只有在这种盛会之时,才会特地把电视搬出来,放在堂屋看。
谢卫国把电视调到中央一套,整个家里都回荡着阅兵的激昂音乐,谢卫国激动得,一大早就忍不住拿了一壶老酒出来,倒上了一小杯。
一家四口边吃边看,一时都没人说话。
看了一会儿,谢旋才想起什么,扯了扯谢免免的袖子。
“哎,晚上咱们还得上台表演魔术呢,你不紧张吧?”
谢免免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他本来是紧张的。但是今天早上他被那个男人一吓,再把脑袋一磕,再多的紧张都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想到这里,谢免免又伸手揉了揉脑袋上磕到的地方。
原本光滑的后脑勺上肿了个包,怪疼的。
第21章 文艺演出
军属大院的国庆文艺晚会,场地定在了院里的多功能汇报厅。平时大院里搞个什么活动,大家要聚一起热闹的,都在这里办。
这厅里差不多能容纳一千个人,对于大院里居住的户数来说,绝对是绰绰有余的了。哪怕所有人都来了,也坐得下。
今天的汇报厅,在舞台的正上方拉了一长条横幅,两边又都用彩绸跟五颜六色的塑料花装点上,就连舞台下前排的椅子上,都拿红绸绑上了做装饰,很是用心布置了一番。
文艺演出定在晚上八点开始,很贴心地预留了时间,让大家各自在家吃饱喝足了再来观赏演出。从七点四十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地溜达着来了,国庆高兴,能看出来不少人在家都是小酌过了,一个个都十分亢奋,嗓门儿都比平常要大,大老远了见着个熟人就开始喊着招呼了。
“老萧!最近怎么没看你出来下棋啊?怎么,上次铩羽而归,这是怕了我了?不敢再来较量了?”
一个光头中年人对着迎面走来的人喊道。
他对面走过来的一家四口,正是萧萧他们一家子,被叫“老萧”的就是萧萧他爸,老萧同志明显也没少喝,一张脸都有点红了,见到老棋友,他情绪兴奋得很,往前走了几步跟老婆孩子错开,两个中年男人勾肩搭背地就聊上象棋了。
萧萧和萧芸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萧萧在报名的最后截止日成功逃跑,没报上名,今天乐颠颠地准备当个观众。
萧芸在汇报厅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忽然道:“没看到你的梦中情人嘛。”
“参加演出的好像不走这个门,走后门。”萧萧说,说完才反应过来,往妹妹头上锤了个大毛栗子,“你要我说多少遍,别再提郭雪瑶了,她不是我的梦中情人!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萧萧虽然总被人嘲笑心有电线杆子那么粗,但他到底也是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男人。郭雪瑶拒绝他那么多次,而且言辞上一点儿没留情面,萧萧多少还是有点受伤的。后来李培跟另外几个兄弟宽慰他,他用了一段时间治疗这段“情伤”,才算是走出来了。现在再跟郭雪瑶打照面,尴尬是有的,但没有之前那种内心小鹿乱撞,话都说不好的激动了。
“怎么,终于撞上南墙知道回头啦?哥哥,你可算长大了。”萧芸笑他。
萧萧嘴笨,向来是说不过他这个伶牙俐齿、古灵精怪的妹妹的,所以干脆也不还嘴了,他今天心里装着别的事呢。
——自从那天在七单元门口的一面之缘后,他跟谢旋还是照常混在一起玩儿,但再也没有见过谢旋那个妹妹了。
前两天打球的时候,萧萧就假装不经意地问了谢旋,谢免免怎么样了,最近怎么没见着她之类不痛不痒的话。
谢旋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只是说免免就爱在家待着,不喜欢人多也不喜欢热闹,从小就这样。
萧萧当时“哦哦”了几声,憋了半天,小心翼翼憋出一句:“你妹妹,还真是挺文静的啊,哈哈,挺好,挺好。”
文静确实是挺好,只是萧萧心里有那么点魂不守舍的,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着谢旋那个妹妹一次。
所幸,这次他听谢旋说了,他们兄妹俩要一起在这个文艺晚会上表演一个小魔术。
一想到能再见到谢免免,萧萧就控制不住地乐呵。他心想,一定要抢到一个离大舞台近一点的位置,最好就是前两三排,这样能看得清楚点儿。这么想着,他脚底下就加快了脚步。
萧芸就看到自己哥哥像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了,笔直地往前排冲,也不等等她,她忍不住喃喃地念叨:
“还说什么‘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这还没见到郭雪瑶呢,就这么激动,一会儿等人家真在他面前跳舞,我这没出息的哥不得流鼻血啊……”
*
军属大院的这场国庆晚会,虽说是大家一起乐呵乐呵的成分比较多,谈不上多么正式,但在曾经的部队文工团一把手的牵头下,还是组织得像模像样的。
晚会有专门留给“演职人员”们的通道,是在后台后面的小门。很多参与演出的友邻们,已经在家里早早地换好了衣服,化好了上舞台的妆容。这样,他们不跟观众们走一个门,等上台的时候,惊喜感也会更强。
汇报厅的后台就是一整个大休息室,因为参演的人比较多,所有人都乌泱乌泱地挤在一起,可没有所谓的“单人休息室”、“独立化妆间”等等的私密空间,拥挤得很。
这边是跳扇子舞的大姨大婶,那边是一身旗袍的古筝队,还有一些演相声小品的男男女女掺杂在其中,放眼望去五彩斑斓的。
谢免免一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她总觉得这地方的空气好像都不够这么多人呼吸似的。
谢旋便拉着妹妹,找了个人稍微少些的角落,用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拍了拍妹妹的肩,示意她不要紧张。
谢免免蔫搭搭地点了点头。
今天的谢旋非常帅气,洁白笔挺的衬衣,黑色西裤,佩戴了领结,再加上手上的白手套,可以说是风度翩翩,英俊极了。两个人刚才一路走进来的时候,就有眼尖的小姑娘盯着谢旋看。
谢旋这身“演出服”是专门找了影楼租的,一天租金八块钱,对很多小老百姓来说算得上奢侈了,也就只有极度重要的场合,才会有人租这样的衣服,来装点一下门面。
本来那天去影楼的时候,谢旋也带上了免免,原意是两个人一人租一套,毕竟难得上台表演一次。
就连影楼老板,一看到他们兄妹俩,都是眼前一亮,拼命游说让谢免免也试一身,还拐弯抹角地问,能不能给他们拍张写真裱起来挂在店门口,招揽生意。
不过最后没成,因为谢免免死活不愿意,她只希望自己在台上越不显眼越好,把高光都留给哥哥。
谢旋当然也没有勉强她,所以谢免免今天穿着非常朴素的衣裤,扎了两个麻花辫,脸上还蒙了半截纱,遮住了半张脸,美其名曰,变魔术要有神秘感。
谢旋手上拿着扑克牌倒来倒去地瞎玩,他这个“魔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个小障眼法,所以他一点也不紧张,看到别人都在抓紧时间做最后的准备,兄妹俩反倒是有点百无聊赖。
说起来,没看到郭雪瑶啊。
谢旋环视了一圈人群,忽然想到这事,他记得郭雪瑶跟她的梨花艺术团,今天是要压轴表演舞蹈的。
说曹操曹操到,他心里正思量着呢,后台的小门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看,果然是梨花艺术团那群小姑娘,只是他们呼啦呼啦涌进来以后还没完,后头还跟了好几个拿着乐器的人。
估计是给他们的舞蹈伴奏的,谢旋想,只觉得这些人阵仗是真大,倒也没放在心上。
结果他旁边的免免忽然“咦”了一声。
谢旋偏过头:“怎么了?”
谢免免望向梨花艺术团那个方向,仔细看了半天:“那个拿琵琶的,好像是我师姐……”
“啊?是么,这么巧?”谢旋道,“那你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谢免免从小就一直在跟宁城一个挺有名的老师学琵琶,她小的时候谢家没什么钱,就是平头小老百姓,本来也没有要培养孩子这种艺术情操的打算——那都是体面人家的小姐考虑的事情。
结果当时谢免免学校里有个好朋友,家里是搞戏曲艺术的,让这孩子学琵琶,她却没什么天赋,也谈不上喜欢,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学了,没学出什么名堂来,怎么弹都只是扰民。
谢免免当时没接触过乐器,瞧人家的琵琶好玩,去她这个小伙伴家里的时候,就摸索着弹着玩了几次,居然很快就像模像样地能弹出些旋律了。她这个朋友的妈妈听了,觉得谢免免有点天赋,就推荐给了认识的琵琶老师。
免免人漂亮,性格又讨长辈喜欢,那位老师很喜欢免免,就把她收做了徒弟。那会儿的中国古典乐器教学,讲究的是传承,老师们大多也不指望靠收学生挣多少钱,就象征性地收了谢家一点钱,对免免倾囊相授。
本来,免免的琵琶老师是很希望她以后能往专业演奏方向走的,无奈谢免免本身志不在此,也并不喜欢舞台表演。谢家人同样觉得,以搞艺术为生不是个十分靠谱的营生,现在也不像以前有那么多文工团编制了,谢免免成绩这么好,谢卫国跟刘晓燕还是盼着她能好好读书走文化路线的。
谢免免的琵琶老师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最后也尊重了他们一家子的选择。
琵琶老师有好几个学生,其中,谢免免是“关门弟子”,她后头已经没有师弟师妹了,但前面有好几个师姐。
“好像真的是我师姐。”谢免免跟那个抱着琵琶的人中间隔了太多人,看不大清,她确认了一会儿,似乎才终于肯定了这个猜测,“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谢免免说着,正想穿越人群往对面走过去,结果忽然有人叫她跟谢旋的名字,让他们上台了——这个魔术表演被安排在开场第二个节目,第一个是小品,人家已经快演完了。
那人叫得很急,催促他们快点去舞台旁边候着,没办法,谢免免只能先放下师姐的事,跟着哥哥过去了。
第22章 仓鼠姑娘
前面的小品很快结束,演员们鞠躬谢幕完,就走了下来。主持人先上去串场报幕,一边负责统筹的一个大叔就跟谢家兄妹俩说:“等会儿她一说完,你们就上去,啊,别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