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给他打了许多次电话,让他去认尸,每次他都要坐火车去往未知的目的地,去的路上,他表面平静,其实内心惶恐得要命。
那些逝者大多是无法通过外表辨认身份的,有的死于车祸,有的死于溺水,总之面目全非。周言抓紧那些白布,咬牙掀开,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
不是她。
幸好不是她。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找不到尸体,他就默认她还活着。
第四年起,周言逐渐接受现实,他开始适应没有她的日子,也不再做关于她的恶梦,他用父亲的名字买了房子,一点点装修成许微微会喜欢的样子,又买了好多她要用到的东西,一心盼她回来,尽管他明白,希望渺茫。
菜切好了,周言把手虚虚地放在油锅上面,感受那种灼烧掌心的温度,他眼眶微湿,把肉倒了进去。
“微微,你帮我翻一下,我去洗几个碗。”
许微微接过铲子,她觉得周言的状态有些不好,很难过的样子,于是偷偷回头看他。
天然气灶和洗碗池的位置是正对的,周言的背影没什么异常,碗碟好好地摞在一起,他洁白的手始终抓在洗碗池的边缘上。
他根本没在洗碗。
许微微回过身,继续翻炒锅里的猪肉和青椒。
肩膀忽然一沉,腰肢也被锁住,许微微僵硬地偏过脸,周言垂头抱着她,她只能看到他浓密的黑发和颤抖的睫毛。
“周言?”许微微不自然地动了动。
他们贴太紧了,她的后背几乎和周言的腹肌合成了一具身体,四月中旬的天气了,他家还开着地暖,彼此皮肤中透出的热气全部渗给了对方,掀起体内一阵阵的痒和烫。
周言用力地攥着她的腰,瘦得可怜的腰肢盈盈一握,他感受不到她。
“微微,让我抱抱。”
许微微关掉火,默默站着,像个小玩具一样任他搂着。
不过她只坚持了三分钟。
“周言,”许微微脸红,“你不要拿巴巴戳我。”
“什么是巴巴?”周言抬起眼,抿着唇看她。
这是一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近距离之下杀伤力极强,他的眼神在一点点产生变化,浓得像是想要吞没她。
“嗯?什么是巴巴?”
许微微背过手,用食指杵了那东西一下,然后飞快地把手捧在唇边呼气。
好烫,像刚出锅的面包棍。
周言闭着眼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哼,“不许乱碰。”
“是你先戳我的。”察觉到周言的手臂箍更紧了,许微微挣扎,“喘不过气了,你不要这样……”
周言盯着她不说话。
许微微僵住,扣着手指玩,也不敢吭声了。
周言凶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许微微害怕。
“微微。”
“嗯。”
周言无奈叹息,“你还是不懂……”
如果她懂,她就不会那样撩拨他。
她一点也不知道,他已经二十三岁,一个男人体力和欲王最活跃的年纪,完全经不起她这么触碰。
他摸上她的脸颊,低声问:“我可以教你吗?”
“教什么?”
周言的喉结滚了滚,他仰起脸,呼吸一下急过一下,渐渐逼近。
许微微懵懵懂懂看着他,猝不及防被洒了一脸的热气,她下意识闪开。
她不愿意。
周言滞了下,目光复杂地摸了摸她的头,最后将唇片印在了她的下巴上。
许微微被他烫到,冷不防一个激灵,推开了他,揉着自己的下巴,躲到最远的角落里去。
周言垂眸,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却笑着看向她,“吓到你了?”
许微微没说话,但闪躲的眼神里就是那个意思。
周言盛出饭菜,摆在餐桌上,“过来,吃饭。”
许微微坐下,周言挪着椅子靠近她,许微微就像被火燎到了似的想跑。
手腕被捉住,紧接着肩膀也被按下,许微微不安地看着周言,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然而就是这个都还没能做出的动作,令周言失去了刚刚得到的所有安全感。
“许微微,”他冷声道:“如果你再敢跑,我保证,我一定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听懂了吗?”
作者有话说:
你凶什么!这么凶,微微就算让你亲了,你心里好受吗感谢在2023-02-07 13:47:46~2023-02-08 11:5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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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粘人
想结婚
“听懂了吃饭。”周言拿起筷子, 给她夹了块肉。
许微微原本还挺委屈,可周言做的饭太好吃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热乎菜, 大多数时间都是泡面和工餐凑合着,把脸埋进了碗里。
周言把菜一点一点夹进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低眸盯着她的侧脸。
她脱胎换骨了,他确认, 眼前的许微微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连哭都要看别人眼色的小姑娘了。
他有些遗憾, 她发生巨大转变的这些年, 他竟然一天也没参与过。他错过了她的成长。
肚子微微鼓起,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真好吃啊……”
眼睛一转,她看向周言。
周言还在给她夹东西,“多吃点。”
可他自己碗里的却一口没碰。
“你为什么不吃?”
“吃不下。”周言顿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你长大了。”
许微微的眼神莫名飘向他的胸肌,“你也长大了,这里。”
当然, 还有巴巴。
意识到许微微在看什么,周言无奈地掰回她的小脑袋,“好好吃饭,吃饭的时候不准讲话。”
她心不在焉地扒拉了两口米饭,问:“叔叔阿姨还好吗?”
“他们很好。”周言垂下手臂, 靠着椅背说:“他们离婚了,我爸找了个和你一样大的小女孩, 我妈在省城和那个男的领证了, 他们啊……”
他自嘲地笑:“现在都有自己的小孩了。”
周言想起他那个因为噎奶窒息而死的妹妹, 她走之前还攥着他的拇指,想要塞进嘴里啃咬,她是那么的小,不会说话,以至于他误以为她没吃饱,又给她喂了一壶奶粉。
她就那么死了,不知临死前有没有怨恨他这个好心办坏事的哥哥。
这是周言一生的污点,也是人生第一个污点。
他谁也不会告诉,包括许微微。
许微微最是懂得家里有好几个孩子的滋味,她就是那样的,被妈妈彻底忽略掉了,活得像个透明人。
特别周言妈妈曾经很在意他,上下学都要接送,如今他家里却连他们的东西也没有一件,想必是没有时间理会已经成年的周言了。
周言不开心,她也不好受。
她盯着桌上的菜,给周言夹了一块最大的肉,“周言,我也给你夹肉,你吃了,就高兴点吧。”
她的讨好总是这么笨拙,像条只会摇尾巴的小狗。
周言慢慢咀嚼,许微微巴巴地看着他,小心观察着他的变化。
“你想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吗?”周言还是胃口不好,他停下筷子,不再勉强自己,“我可以告诉你。”
许微微低头想了想,“嗯……有一丁点想。”
“你失踪后,你妈妈找了你半年多,你弟弟成绩跌得更厉害了。”
许微微哑然,她没想过妈妈还会找她,她以为他们会想让自己消失的。
没有她,他们的生活才能更好,不是吗?
周言话锋一转,“不过他高三又追上来了,考上了公安大学,你妈妈跟他来了京城,在一家超市打工,她很厉害,现在已经是个小领导了,许巍然应该快毕业了,听说马上要去基层锻炼。”
果然……许微微咬唇,没有她,他们过得更好了。
公安大学是一等一的好学校,弟弟那样瘦弱的孩子居然能考上,肯定吃了很多苦吧。妈妈也是,人聪明嘴伶俐,到哪里都能站稳脚跟。
弟弟马上就要当警察了呢,她苦笑,她怎么也想不到的,许巍然那种天天翘课去网吧的人长大了,竟会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周言敲敲桌子,提醒她回神,“距离有点远,但我周末可以带你过去看看他们,你要去吗?”
许微微摇头。
既然他们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那就和她没关系了,她最后一点留恋也没有了。
她本来也不是那个家里的人。
周言低沉地笑,这笑声突兀而莽撞,许微微不禁茫然,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算了,我们还是吃饭吧。”许微微拿起筷子,周言一动不动,“你不吃了?”
周言盯着她的筷子,挑了挑眉。
许微微的眼皮子跳起来了,“好吧,我给你夹。”
不是错觉,周言真的更粘人了,连吃饭都要她陪着才肯动一口。
吃完饭已经快九点了,许微微困了,周言领她去卧室的浴室洗澡,许微微一眼就瞧到衣架上挂着的几套男士西装,“这是你的房间?”
“嗯,”周言不多解释,“先去洗澡,乖。”
许微微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他的衣帽间里取出一套女士的家居服和内衣,目瞪口呆:“周言……还有别人住这里吗?”
他家怎么会备着女生这么私密的衣服?
周言一脸无可奈何,“微微,我说过,这是我们的家,这是给你买的衣服……但应该都买大了,嗯?”
许微微比以前瘦了一半不止,他那些东西还是按照她一百多斤的时候买的,看来都不能穿了。
还得再买些新的。里面响起水流声时,周言这样想。
衣服的确是大了,许微微揪着松松垮垮的领口,看着里面空荡荡的小内衣,瘪了瘪嘴。
吊带款的小裙子像个塑料袋一样套在她身上,勉强把这边的肩带扒上去,那边的却又掉了,她怎么拉都没办法让两根同时挂在肩膀上,最后捂着肩头走了出去。
门口的海藻硅胶垫吸收了她脚掌上残留的水,软绵绵的让她不踏实,她有些紧张地望向坐在床上的周言。
周言失神。
太瘦了。
身上基本没有多余的肉,两条腿细而长,所有关节都在强调自己的存在感,没有一点从前的珠圆玉润,倒像只没有家、在外面流浪了很久的可怜小狗。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小巧的脚趾却不安地蜷缩在一起。
他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幕,许微微穿着诱人的睡衣出来,熟透的水蜜桃一般等着他采摘,他会自然而然地抱她在腿上,轻轻吻她,在她哼得像只小猫时温柔地惯穿她。
但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只有心疼,没有那些私欲。
他的小狗,真的受了很多委屈,才能回到他身边。
“你不睡吗?”周言坐在那里,许微微不好意思过去。
“睡。”周言拉她躺下,手指细细地抚过她的眉眼和脸颊,呼出的热气均匀地洒在了她的脸上,抱住了她。
双臂收紧的瞬间,许微微的腰拱了起来,身体最深的地方只凭本能收紧,让她赧然。
唇边是许微微小小的耳垂,他盯着她的耳廓,用目光侵略那一圈又一圈的软骨,呼与吸都放得极慢,慢到像是在喘,声音有些暗哑,“微微,如果我说,家里只有一间卧室呢?”
许微微的脑子死机了足足好几分钟。
只有一间卧室?
那周言之前还说什么停电了可以来这里住住,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怎么睡得下两个人!
她连忙起身,“那我还是回宿舍睡吧。”
总不好抢人家的床的,她是客人。
周言按住她。
“我去沙发。”
就知道是这样,他说的话她是一点没听进去。
她根本不认为这里是她的家。
许微微喜欢他,毫无疑问,那封大胆热情的情书和她的告白就是证据。
那为什么总是拒绝他的亲近呢?
周言抱着枕头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是因为我们没有结婚吗?”
他回头,问:“是因为这个吗?”
没有回答。
许微微已经睡着了。
周言又走了回去,他俯身望着安安静静的许微微,清冷的眉眼困顿而迷惑。
许微微睡相好,从小就是。她斜躺在枕头上,两根肩带全掉了,露出白皙的大片肌肤,细弱的颈部像是一瓣漂亮的玉兰花,宽敞的领口里漏出一点软肉,边缘圆润。
更不用提修长的腿下连接着的娇娇小小的一双脚,每一根脚趾都像渡了蜜的玉。
周言默默垂下眼,把被子拉了上去。
但手却没有立即拿开,指背蹭过她的轮廓,最后停在了她的唇心。
“你是有多看得起我。”他凝眉,一脸纠结,“我是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男人没有自制力。”
天知道他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但许微微居然敢这么放心地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周言合上门,继续写论文。
夜静悄悄的深,外面风声鼓动,他的心也没有往日里那么平静。
其实家里还有一间书房,书房里有一张单人床,不用的时候可以抬起来,和书柜完美融为一体。
他装修的时候莫名其妙选了这件家具,似乎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许微微没那么容易接受他的邀请。
敲完今日份的最后一行字,周言头晕眼花。
他想他应该配一副眼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