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也是爱的一种,只是自以为是。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他从未在许微微以外的人身上浪费过时间。
他对她的爱是百分之百的,可能很不完美,但至少全心全意。
周言用手遮住双眼,失声痛哭。
他从没这样哭过,像许微微一样,不依不饶地发出丢人的声音。
周父左右看了一圈,纳闷:“那孩子呢?”
周母连忙对他使眼色。
周父还以为儿子是单纯的胃病,没想过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两人出去嘀咕了一阵,周父才知道儿媳妇跑了。
怪不得一向冷静的儿子病成这样,原来还是因为那个小丫头!
他气到发抖:“又是她!小言的耳朵就是因为她聋的,怎么又是她!”
一辈子就绕不开那个人是不是?
“小声点吧你。对了,我把我女儿也带来了,你给我俩开个附近的酒店。”
“你还找我要钱?!离婚的时候都给你了的!不给!”
两人积怨已久,只是为了周言高考不分心才勉强维持到六年前,周言考上了顶级学府,周父也飞黄腾达了,周母便和真正爱的人在一起了,日子不富裕,但总体很甜蜜。
两位老人为一晚一千元的酒店吵得不可开交,却忽然停下。
周言披着衣服出来,里面是病号服,他像个精神病般抱着一个小枕头,另一只手里紧攥着电话不放。
“儿子,你去哪儿?爸爸送你。”
此时夜幕已沉,身后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京城的夜景从来繁华,但有着人情冷暖的这一角却很平凡,平凡到在路灯下模糊。
“暖阳咖啡。”
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的男人走进暖阳咖啡,店员惊讶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却直直越过所有人,投向忙碌中的宋姨。
“宋殊荣。”周言冷声问:“你车牌尾号33的那辆黑色越野车呢?”
宋姨冲着一杯牛奶,笑问:“嗯?在家呢,怎么了,周先生?”
“许微微走了那天,你的车为什么在那。”
“我去商场逛街买东西,就随便一停,怎么,我把车放那犯法?”
周言冷笑:“你车停哪里我不管,但车里的人,还给我!”
宋姨怜悯地抬起头,周言被这种目光刺痛,僵直了背脊。
“你早就知道是我送走了她,不是吗?”宋姨看着眼前这个瘦到脱形的男人,多好看的小男孩,可惜了,眼珠子是玻璃做的,纯纯装饰品。
他又不是反社会,哪里会不懂爱。
就算没人爱他,最起码许微微是爱的,他大可以学习她的爱,却视若无睹,孤注一掷地等着这一天。
他怎么都不肯承认,许微微不会回来了,所以才不敢来找她。
宋姨把牛奶推到他面前。
“喝吧,算我请你的。不过,”宋姨微笑,“人心是肉长的,脚上也是长了腿的,你来找我,就说明你已经想明白了,人我没办法还给你,我也不知道她后面去了哪。她不想回来,你找我有什么用。”
周言下颌紧绷,犀利的眼神犹如在审视中的猛兽,他张开干燥的唇片,念出三个字。
就是这三个字,让宋姨陡然变了脸色。
“你祖宅。”
作者有话说:
(托腮)找到了又会怎么样呢,越来越搞不懂周言了。感谢在2023-03-13 07:46:15~2023-03-14 16: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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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找到
别碰我,我想吐
见宋姨是这副表情, 周言心里有了底。
微微至少是安全的,不会遇到危险。
他转身离开,让周父带他回了趟家, 收拾好所有行李,他按掉了导师的电话, 直接赶往机场。
目送他进了安检口,周父忍不住担忧。
极度的失控和极端的冷静, 这两样哪个看着都不太好, 儿子真的不会出事吗?
周父左右不放心, 干脆买了张票,跟了进去,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来得及带上一身。
周言一上飞机便睡了,周父不好打扰他,他没能买到公务舱的票,回到了自己的经济舱。
在周父离开的下一秒,周言睁开了眼。
其实在许微微走了的第一天,他就察觉到那辆越野车的不对劲。
许微微的通话记录由警方第一时间调出,但在那个节点, 她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特别是在他发现那辆车属于宋姨丈夫后,他更加确定,当时打电话的人不是许微微,而是王好好。
在王好好假扮许微微打电话的时候, 许微微已经钻进了那辆车,只等警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王好好引开的路线后, 那辆车便连夜开走了。
宋殊荣当真是什么都算计好了, 包括他不敢动王好好。
她笃定他会顾念和许微微的以后, 会撤案,把王好好放出来。
飞机紧接着高铁,然后是颠簸的大巴车,周言已经许多年没那么波折过,脸色惨白,周父中间问他要不要吃一口饭再出发,但周言摇头拒绝了。
他只想赶紧找到许微微。
终于到了位于水乡的宋殊荣家,天蒙蒙亮着,行李箱的轱辘滚在不平整的地面上,耳边是小河的安静流淌声,周言还病着,体力不支,几次停下休息。
一个早起的小孩跑到他们跟前,瞪着天真无邪的双眼,好奇地盯着面前两个男人,问:“叔叔哥哥,你们找谁呀?”
村子里罕见陌生人,这里同云城一般,有能耐的都走了,只留下无力离开的部分年轻人,和父母在大城市打拼、却无法让后代留在繁华都市中上学的孩子们。
周言蹲下,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见过吗?”
小孩茫然地晃了晃脑袋。
这年代电子支付居多,小孩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很贵的男人为什么还带着这么古早的东西。
他琢磨的功夫,周言已经走了。
周言在这里租了一间两室一厅,但周父是个大忙人,没几天便离开了,倒也不是不关心周言,他叫来了一个行政部门的小助理,女的,人非常漂亮,只是不聪明,从某方面上讲,和许微微神似。
那意思很明显——要是找不到许微微,你爸我能给你一万个像许微微的女人。
小助理当天就哭着回京城了。
周言不要她,不仅不要,还把她一个小姑娘毫不留情赶了出来,也不怕她大半夜的遇到老流氓。
一个月过去,许微微仍然不见踪影。
周言退了房子,万念俱灰。
他又被宋殊荣耍了。
宋殊荣当时那个表情只是做给他看的。
他凭什么认为,一个在京城混迹三十几年的人精,会因他的一句话而露馅。
这之后的日子异常平静,平静到诡异。
周言突然销声匿迹,在京城消失了。
郭亮闲时找宋姨聊天,提到老板,总是一脸迷茫。
“不知道人去哪里了,打电话也经常不接,我去他家找过,门上都落灰了。”
宋姨笑而不语。
郭亮心里一跳:“该不会去找小小姐了吧……”
似乎怕留下什么证据,郭亮压低了嗓子:“我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算了吧。”宋姨不急不躁,甚至还伸了个懒腰,“我看他挺老实的,应该不会做什么。”
不会做什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已经找到了?
郭亮出了暖阳咖啡,终究是没忍住,借对面自习室老板的手机给许微微那边打了个电话。
“您好,啾啾甜品。”
*
小城市的生活节奏格外慢,仿佛除了和儿童有关的商铺,连小超市都是在勉强度日般冷清,更不要说门可罗雀的甜品店。
古怪的是,开在小学对面的啾啾甜品生意却很好,小学生们放了学,准保会拉着家长去那家店买东西。
有同行不服气,曾去尝过,没想到口味确实上佳,但过了小半个月后,他们发现口味又不太行了,仔细问过才知道,新来的甜品师病了。
他们见过那个甜品师,总是戴着帽子和口罩,大明星似的,从不肯露脸,他们看不到她的五官,然而那一双清澈干净的眼却露在外面,水灵灵的勾人。
她从不说话,碰到别人打招呼也是沉闷地点点走开,哑巴一样,身体娇小,却显得笨重,总是很慢很慢地走,仿佛害怕哪颗石子绊倒她。
关门时已经是夜里九点,李九九拉下卷闸门,回到了家。
家里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她,香喷喷的味道扑进鼻子里,李九九狂流口水,舔着嘴唇走到厨房,抱住正在忙碌的女人,笑眯眯问:“你今天身体怎么样?”
女人挣扎了下。
李九九“哟”了一声,看到女人叠在她双掌下的手。
“别不好意思嘛,上学的时候咱们俩不经常这样?”
从烘焙学校毕业后,李九九开了啾啾甜品。
而同宿舍的许微微却不见了踪迹。
就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许微微忽然回来了,问李九九可不可以收留她。
李九九当然愿意,她和许微微本就关系好,何况许微微在学校里就是最拔尖的,许微微能来,她的小店必然会有提升。
事实也的确如此,许微微在法国顶级西厨学校培训过,一来就俘获了无数家长学生的胃,营业额瞬间翻了好几倍,李九九数小钱钱到手软。
只是许微微身体不太好,时不时就要休息,李九九经常看到她蜷缩在被窝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眼神呆滞地望着地面。
李九九能感觉到她变了。
她在学校里时话也不多,却绝不是现在这么沉默寡言,她说过甜品能带给她幸福感,但如今的许微微,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喜悦的痕迹,唯有死水一般的寂。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李九九没有问她这六年经历了什么,她想工作便去,不想工作,就在家歇着。养一个猫胃的小姑娘,李九九认为自己还是有能力的。
吃饭的时候,李九九说:“那个郭什么今天又打电话到店里了,他让你最近小心点。”
许微微端着饭碗点头,目光呆呆的。
“你多吃点嘛,不要紧的,原来胖乎乎的多好,现在瘦了这么多,吃点也没关系。”给许微微夹了几块红烧牛肉,李九九突然盯着她的脸,“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比刚回来的时候胖了点呢?”
奇了怪了。
许微微明明不怎么吃东西,有时还会对一桌子的饭菜表露嫌弃,就像现在,紧皱着脸,仿佛多闻一下都会吐出来。
许微微刷完碗后又去睡觉了,李九九给她端来洗脚盆,里面盛满了热腾腾的水,摇醒许微微,她说:“你最近腿肿得厉害,泡一泡,听话。”
清盈盈的水面激起几滴水花,李九九抬头,许微微红着眼睛看着她,她心里一软,摸了摸她的头。
“不要哭,虽然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我会保护你的,咱俩以前最好了,你还替我打跑过发疯的前男友,这个恩我说什么都要报的。”
李九九哄许微微睡着,看着她满是眼泪的小脸,她心疼死了。
许微微就是这么一个人,长得漂亮,但偏偏蠢笨,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让人看了就心软。
第二天许微微还是在家里睡觉,李九九晚上回来,夸张地比划着手说:“今天店里来了一个大帅哥哎!超帅!他还跟我说话了,问你去哪儿了!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微微啊,你要是能和那个男的在一起就太好了,不说别的,你俩的小孩一定很漂亮!”
许微微愣愣地转过身。
心脏抽搐着扭曲、疼痛,她却摸着肚子发呆。
又过了几天。
许微微觉得身体好多了,仿佛什么阶段已经进入到尾声,只剩下隐约的不适感,但还是不太敢骑自行车,她害怕那种一颠一颠的感觉。
步行到了店里,李九九已经开门营业了,她笑得很甜,对着正在结账的高大男人问这问那,看到许微微来了,她急忙招呼:“微微!”
许微微僵立原地,像遇到了捕猎中的黑豹,她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这么等死般站着。
男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惊艳却温和的脸。
周言伸出雪一般白的手,笑意浅浅:“微微,我来了。”
但不是第一次来。
从宋姨老家离开后,周言重新排查了一遍许微微的人脉,最后才找到这里。
他担心许微微受惊,于是在周围谨慎地观察了一阵子。
他本不想打扰她,等合适的时机再出现,但每次看到她那张魂不守舍的脸,他就知道,许微微并不是不想念他。
他们之间也许有误会,但不是没有爱和依恋。
许微微如坠冰窟,一股难言的冷爬上她的后脊,随着周言的逼近而颤抖。
她咬紧了牙关。
“宝贝,跟老公回家,乖乖的,好不好?”
周言弯身,见她没有反抗,试探性地握住了她的手。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周言苦涩垂眸。
终于捉到她了,他的小狗。
许微微的胸前剧烈起伏,他温柔地安抚她:“不要怕,老公不会伤害你的,嗯?”
呕——
周言愣住。
名贵的衣服布满了秽物,但又不像是脏东西,而是火热的岩浆,烧得他心都焦了。
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只是摸了一下手,她至于这么反感?
……她不爱他了吗?
心口窒息住,周言看向许微微,目光里含着绝望的悲痛。
许微微还在呕,她推开了他。
“别碰我,我想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