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玩过假的?”
徐瑾诚实道:“假的也没有。”
其实她这话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顾清崖对这把剑这么重视,怎么可能会真的随便丢给她玩?
但没想到顾清崖仅仅歪了歪头,抬手就将佩剑丢了过来,啧了一声,摆摆手道:“真可怜——玩吧。”
他丢的很准,恰好落在徐瑾手上。
……这不是重点。
徐瑾双手一沉,诧异抬头:“你还真舍得?”
“这有什么不舍得的,”顾清崖支着下巴,眯眼道,“你又不是旁人,你可是我的一半灵魄啊。”
“千年之前,这把剑也属于你。”
徐瑾沉默了下,低头看了眼手里这柄清冽透彻的长剑:“那现在呢?”
“现在属于你和我,”顾清崖笑眯眯道,“这个答案,满意吗?”
徐瑾哼了一声,没回话。
她抽出剑身看了眼,看着剑身上晃动的流光,心中隐约有些怪怪的,却没在意。
没两秒,又把剑还了回去:“你收着吧。”
“不好玩?还是不会玩?”顾清崖慈祥地看着她,“我可以教你。”
“不用,”徐瑾淡淡道,“我终究不是千年以前的你,这一把剑仅仅要拿起来,对现在的我来说就已经很困难了。”
“你刚刚其实说错了——它不属于现在的我。”
洗漱完后,徐瑾带着顾清崖出门,买了几个包子当早和中餐,还被顾清崖厚着脸皮抢了几个去。
更坚定了她要买香火堵住顾清崖这张嘴的决定。
然而在手机上搜了半天,许久才找到一家金纸店。
一进门,老板就迎上来,和蔼地问她要买什么,她问顾清崖想要什么。
顾清崖来这就代表以后不能吃有滋有味的饭菜了,本来就不情不愿的,闻言刚好吃完手里的包子,慢吞吞地问:“什么款都行?”
徐瑾点头,破有几分财大气粗一掷千金只为美人吃饱的意思:【什么款都行。】
顾清崖:“那我要那个。”
他随手一指,老板笑呵呵地说:“100。”
徐瑾淡定的面具有一瞬间的破裂。
她默了默,示意顾清崖换一个。
顾清崖叹了口气,手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老板依旧笑呵呵的,像座弥勒佛:“300。”
“……”
顾清崖在徐瑾的目光威逼之下,手指一顿,再次默默将方向变了个道。
老板老神在在,伸出手比了个数:“500。”
徐瑾:“……”
怎么还带坐地起价的呢?!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镇定地问:“老板,你没看错吧,我说的是那几捆香,不是别的纸人纸钱什么的……”
“没看错,就是这个价,”老板笃定道,“小姑娘是要去给亲戚朋友上香?以前没买过吧?现在的香啊,都是这个价,几千的都有——虽然说这上香讲的是个心诚,但也不能真买那种廉价货,让亲人在那头也遭罪不是……”
徐瑾听得头大如斗。
偏偏顾清崖唯恐天下不乱,老板说一句,他就在旁边满脸严肃地补一句:“嗯嗯,说的太正确了。”
“对,没错。”
“是这样的。”
“老板是个明白人。”
“……”
徐瑾忍无可忍,在老板痛惜的“你不买你来这儿干什么”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拒绝了老板的热情推荐,迅速离开了这家金纸店。
“诶,”顾清崖跟上来,笑说,“怎么这就走了,我觉得老板说的挺对的……不买了?”
“不买了。”
徐瑾面无表情道:“我觉得你就跟着我一起吃饭吧,挺好的。我爱做饭。”
顾清崖一乐,正要说话,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徐瑾偏头看过来。
顾清崖看了眼手机屏幕,挑了下眉,递给她:“那位朱小姐。”
“很抱歉打扰你难得的周末假期,徐同学。”
朱小婉在电话里彬彬有礼道:“不过这件事你帮了很大的忙,如果你也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的话,可以现在前来宿城第一人民医院,我们有了新的线索。”
“病房在四楼,房间号413。”
这是傅阿婧的病房号。
徐瑾到这里的时候,在病房外看到了朱小婉和两个守在门口的民警。
没等她开口,朱小婉就上前两步迎上来,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徐瑾乐得不打招呼,立刻闭嘴,跟着她一同从房门的透明玻璃窗口看向了房间里。
韩淼正站在病床边,面色严肃地和傅阿婧对峙,气氛紧张。
徐瑾所在的位置恰好能看见傅阿婧的脸。
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地方受伤,只有左边脸上意思意思地贴了个创可贴,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扎着满头精致的小辫子,表情不屑:
“我说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我都忘了,我只看见民宿里有人影一闪而过,然后害怕,就一个人回家了。”
“没问你那天晚上的事,”韩淼的语气略显生硬,“我现在问的是你姐……你阿姐傅阿绫,你知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自杀?”
傅阿婧眼神闪烁了一下,接着不耐道:“这和现在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朱小婉适时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镇定道,“我们查到你和你姐姐关系不和,是因为她插足了你和你小男朋友的感情?”
傅阿婧警惕地看着突然踏进来的朱小婉:“是又怎么样?”
“我们还查到,你为此对傅阿绫长期霸凌,”朱小婉一步步走过去,一字一句道,“不久后,傅阿绫就莫名‘自杀’了,而前几天,你的男朋友安逸兮和你一同前往民宿,最后他死得不明不白,你却毫发无损……你懂我的意思吗?”
傅阿婧瞪大眼睛:“什么毫发无损!我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我的精神为此受到了严重的损害!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她目光一转,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徐瑾,眼睛瞪得更大了:“徐瑾!你怎么在这里!”
徐瑾本来还看着被朱小婉打开的房门,犹豫要不要进去,被她这一声吼,也不犹豫了,默默走进去,停在朱小婉身侧。
“同学一场,来看看你。”
顾清崖依旧隐身,靠在旁边看戏:“这就是那个带头欺负你的?叫什么来着……傅静?”
徐瑾:【……是傅阿婧。】
“不重要,”顾清崖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你在垃圾场那捡的麻袋还留着吧?她什么时候出院?还有……这附近哪条路没监控?”
徐瑾勉强道:【……难为你还能想到‘打人不能被人看到’这一点。】
顾清崖谦虚道:“应该的应该的,谁让她趁我不在就欺负你。”
徐瑾抽了抽嘴角,觉得他比自己还想给自己报仇。
她劝道:【法治社会,咱们能不能文明一点。】
顾清崖不服:“从前有谁对我不服气,都是打一顿就好了,为何如今条条框框就这么多?”
徐瑾十分鄙夷他:【当然是因为现在社会不一样了,要以理服人,不要总想着靠打架解决问题……】
正和顾清崖苦口婆心地聊着,那头傅阿婧却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
“说得要给我送终一样,谁要你来看了!天天拉着一张死人脸,晦气,快滚快滚!”
朱小婉为她犀利的言辞皱了皱眉,拉过徐瑾的手拍了下,示意她别放心上,又对傅阿婧道:“傅同学,你家人没教过你怎么怎么尊重人吗?”
傅阿婧扯了扯嘴角,嘲讽道:“我阿婆只教我见人要有礼貌,没教我见到贱/人也要。”
“……”
这下韩淼都皱起眉了。
徐瑾沉默了下,转头看向顾清崖:【你刚刚说要干什么来着?】
顾清崖眨了眨眼:“等她出院,套上麻袋,找个角落打一顿。”
徐瑾微笑点头:【好主意。】
第24章 笑话
顾清崖抚掌, 开怀笑道:“我就知道你我想法必定是一致的。”
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重点上。
朱小婉艰难地把话题扯了回来:“徐同学即将成为我们公安的一份子,请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这也不是你们处理私人恩怨的地方——”
“咱们回到刚刚的话题,你自己看看你的样子, 吃好喝好,哪里有半点精神受到伤害的样子?”
韩淼严肃点头:“不要再狡辩了, 刚刚你那几个女同学过来看你, 我都听到了,你对你男朋友不满很久了。”
傅阿婧眼珠子一转,冷笑道:“原来警察办案, 是靠偷听啊?”
“这话说的,格局小了, ”朱小婉温柔道,“警察的事, 怎么能叫偷听呢?”
傅阿婧翻着白眼, 咬了口苹果:“听到了又怎样,我就是对他很不满意, 要他跟我去探个灵, 他死活不情愿,现在好了,死了一了百了。”
徐瑾盯着她的表情, 忽然扯了扯朱小婉的衣袖,小声说:“手。”
“她很紧张……她在有意隐瞒一些东西。”
朱小婉愣了下, 不动声色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半晌才看出傅阿婧的手臂在不自觉地轻轻抖动。
她眯了眯眼:“是吗?所以你当天为什么一个人离开了民宿, 而把他留在了那里?”
傅阿婧磕巴了一下:“……我和他吵架了, 他就要留在那,然后出事了,我有什么办法?”
“好歹也是相处了三年的男朋友,人就这么死了,”朱小婉步步紧逼,“你一点也不难过?”
傅阿婧眼珠乱转,说话时底气有点不足:“我们本来就是玩玩,未成年人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她成绩不是很好,但却很懂得活学活用是什么意思。
朱小婉还没想到怎么答复,旁边徐瑾在椅子上坐下,忽然开口道:
“你也知道你是未成年?”
傅阿婧警惕道:“又有你什么事?”
徐瑾柔和道:“没听朱警官说吗?我马上也会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傅阿婧不屑道:“所以呢?”
朱小婉看着这一幕,给了旁边一头雾水、刚想开口说话的韩淼一个眼神,让他安静听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瑾身上。
“就算是养条狗,养了三年也是有感情的——就算你们情感破裂,在听到对方前一晚还和自己活生生待在一起、第二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时,至少也会感到恐惧,或者惊慌。”
徐瑾顿了顿,叹了口气:“但你没有。你甚至谈起‘你在民宿看到一个人影’时是一种敷衍地、背答案般的口气。”
傅阿婧不自觉地抓紧手边的被子,咽了咽口水:“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徐瑾露出一个堪称柔和的笑,“这些事情你无法解释,唯一的答案就是,你知道安逸兮的死是必然——”
“或者换个说法,安逸兮的死,就是你亲手造成的。”
“我没有!”傅阿婧突然尖声叫起来,脸上的自在神情终于消失不见。
她抄起床上的枕头和床头柜上被人看望时送来的花篮、水果、连着那个咬了一半的苹果,通通朝徐瑾砸过去,凄厉喊道:
“我没有杀他!是他命贱,是他活该!我没有杀他!他和那个我阿姐那个贱/人一样,是自己去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瑾来不及躲开,下意识偏头,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下一刻,一道淡青色屏障亮起,横在她身前,将所有乱七八糟被扔过来的东西都挡在了屏障之外。
顾清崖一只手在半空中虚虚张着,一只手负在身后,姿态一派云淡风轻。
朱小婉看着突然现身的顾清崖,愣了一下:“多谢大人。”
他这一下,顺便也把她护住了。
顾清崖微微一笑:“不客气,美丽的女士就该受到保护。”
徐瑾放下手,到嘴的感谢又咽了回去,心中嗤道:原来是闷骚开屏了。
谁想顾清崖一扭头看向她,不满道:“你怎么不谢谢我?”
徐瑾送了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顾清崖耸了耸肩,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在窗外扫了一眼。
他拍了拍徐瑾的肩膀:“你们聊着,我处理点事,去去就回。”
那头傅阿婧还在发疯。
韩淼劝了两句,见她权当听不见,于是干脆伸手,利落掏出手铐锢住了她的动作:“傅同学,你冷静点。”
“她污蔑我!我没杀人!”
傅阿婧抬手指向徐瑾,暴怒道,“造谣犯法!你别乱说话!”
“原来你懂法啊,那你难道不知道,杀人也是犯法的吗?”
徐瑾淡淡道。“我没说你主动杀人,但是霸凌导致他人自杀,也算凶手。”
“你看见了吧,”她幽幽道,“傅阿绫的魂魄日夜跟在你身后,在跟你叫冤呢。”
“傅阿婧,杀人是要偿命的。”
傅阿婧愣愣听着,反驳道:“胡说八道……我没害她,是她自己承受不住心理压力,是她自己跳的楼!关我什么事!”
她说着,忽然惊疑不定地左右看了看,攥紧了被子,开始剧烈发抖:
“不关我的事……不管我的事!你自己跳的楼!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又不是我逼你去死的……谁让你勾/引我男朋友!你死了也活该!”
“我没有勾/引你男朋友。”
现场氛围突然僵住了。
徐瑾站起身,看向门外飘进来的人影。
对方看上去比她们大不了多少,鹅蛋脸,五官明朗漂亮,穿着那身徐瑾很眼熟的红裙子和小白鞋,声音极轻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勾/引他,是他强迫我的,你被他骗了而已。”
徐瑾目光往后一挪,看见了跟在她身后的顾清崖。
这厮明目张胆地朝她扔了个媚眼,传音道:【我把当事人找来了,快夸我。】
徐瑾捂住耳朵,听着傅阿婧撕心裂肺的尖叫,面无表情地心想:【你上哪儿找的人?】
【她就在医院外面转来转去,不敢进来。叫我方才看见了。都到这个地步了,她再不出现,岂不是白费了你一番口舌?】
徐瑾:【谢谢,如果你能过来帮我挡一挡就更好了。】
顾清崖:?
徐瑾抬手,示意他看看自己颤抖的手臂。
她怕鬼。
顾清崖莞尔:【上次在民宿里遇见那个小鬼,也没见你多害怕。】
徐瑾反驳:【你懂什么,这叫距离产生恐惧。】
顾清崖歪头:?
他倒要听听徐瑾这张嘴里还能吐出多少强词夺理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