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的场景里只有两人,符合身份的,也只有‘灵灵’可以谈得上记忆了。
那也就确定,面前这个灵灵,必定是某一世的傅阿绫。
徐瑾仔细看去,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稚嫩的眉眼确实有几分傅阿绫的影子。
她和顾清崖对视一眼,默契决定从现在开始,由她跟着灵灵收集信息,而顾清崖继续跟着剧情走,静观其变。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如流水一般,飞快逝去,一连好几天,徐瑾除了弄明白了这几个和灵灵一起玩的小伙伴叫什么名字以外,都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倒是知道了不少村头村尾阿婆大爷们的八卦。
还有那位名叫“易希”的小男生的来历。
此村名为桃源村,顾名思义,是世外之地,村中人口不多,却都一片和睦,远离世俗纷争,家家户户打渔为生。
而前段时间,一位骨瘦如柴的阿婆带着孙子易希来到这个小村庄,声称去往都城抚阳寻亲,只是盘缠已经沿路花光,路过桃源村,不得已前来讨口饭吃。
村中人们十分热情,轮番杀鸡宰牛招待了一番这两位祖孙。
又每家都掏出了一点铜钱来,好心为他们凑齐了盘缠。
……这也让本就不富裕的村民们家中,更加雪上加霜。
而本来到了这地步,按理说,他们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再不走就不礼貌了。
但那阿婆捏着佛珠,掐指闭眼算了一通,忽然面色一变,当着宴席众人面便忽然起身,断言村中将有血光之灾。
她说自己既通晓天命,又受了村中居民恩惠,不能眼睁睁地村子被屠缪干净,要留下来为他们挡灾。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这个单元故事里整个幻境情节发展以女配傅阿绫为主,大约十章左右,男女主戏份较少,可酌情订阅
当然还是不建议跳订,因为还有些重要设定和伏笔都穿插在故事里,错过了后面可能就看不明白了(
第30章 屠村
村里人自然不信, 反而不太高兴,觉得她只是想留下来继续蹭吃蹭住,还为此出口诅咒他们。
还是村长好心, 又收留了他们几天。
但没过几天,村长家的大儿子却如同中了邪一般, 突然浑身起了红疹,人也发了高热, 昏睡好几天无法醒来。
村里的赤脚医生挨个瞧了个遍, 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尽人事听天命。
更奇怪的是,那大儿子梦中呓语, 说的都是什么“天灾降世”“桃源必将大难”。
村长被吓得不轻,连忙请易阿婆帮忙掌眼看了看。
那阿婆看完, 画了个符,让村长将其融进水中喂给病人喝了。
村长将信将疑, 一碗符水下去, 没过多时,大儿子竟然真的出奇般地醒了过来。
人一醒, 便跪地俯首, 对着易阿婆泪流满面,直呼:“神婆救我!”
打那以后,村长对易阿婆便深信不疑。
后来村子里又接二连三有人犯了同样的症状, 都是让易阿婆给看好的。
村里人看到了她的本事,也慢慢接受了易阿婆的停驻, 甚至将她视为通天之人, 尊称一声易神婆。
但易希和整天神神秘秘的易神婆不同。
他在灵灵看来, 就是个有些高傲但神通广大的大哥哥。
——虽然也只比她大了三岁。
灵灵很喜欢找这个大哥哥玩, 她不知道的很多东西,易哥哥都知道,他还会吹箫,吹得还很好听。
包括村里其他人,谈起这祖孙俩,都是一脸崇敬和感激,只有灵灵的老爹,每次提到这个话题,脸上的慈祥笑意都会慢慢消失。
有天灵灵照常和他分享与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日常,说到易希,眼睛亮晶晶的:“易希哥哥好厉害啊,什么都会,我长大了,想做他的新娘子。”
老爹忽然放下筷子,拍桌道:“灵灵!”
灵灵吓了一跳:“爹……”
老爹缓和了一下脸色,轻声说:“灵灵还小,不明白新娘子是什么意思,等你长大了,再说这些也不迟。”
灵灵眨了眨眼,说好。
她年纪还小,并不明白爹爹为什么不喜欢易希哥哥那样的小孩,也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眼高于顶从不和其他小孩厮混的易希,会天天和她一起玩。
徐瑾有几次跟着易希一起去看了眼那位易阿婆,对方扎着满头细长的辫子,头发花白,面容却精神奕奕。
那装扮,和傅阿婧的打扮几乎一样。
她有次和村长低声说些什么,徐瑾凑过去,却只能听到零星几句话。
“傅家那孩子……”
“阿婆,不是我不乐意帮您,是老傅就这一个闺女,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上次跟他提一句,他就跟我翻了脸,如今……”
“唉,天灾尚未完全过去……不祭神女,血光之灾是不会消除的。”
村长听了,满脸忧心忡忡。
徐瑾隐约察觉到了几分猫腻。
从这几天的相处中,她能看出灵灵是个天性善良活泼的小姑娘,虽然母亲早逝,但父亲疼爱,朋友众多,村中关系又十分和睦。
是无比简单却幸福的日子。
但顾清崖却表示,如今他能掌控这具身体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大多数时候都在跟着老爹的一言一行走。
而从灵灵谈起她对外界的向往开始,老爹就多了个习惯——每天都会教灵灵写字,并告诉对方,将来会把她送去隔壁村的私塾里去读书。
老爹说,虽然是女孩子,但女孩子也不该困在这片小小的地方。
有抱负,有理想,就该去闯荡、去实现才对。
而那天,他教给灵灵的,是她自己的名字。
傅囹。
也是这个时候,徐瑾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不叫傅灵,而是傅囹。
灵灵问,囹是什么意思,老爹说,这个字的意义不好,世人困于一方偏隅,总爱用囹圄两个字来形容。
囹,意为囚笼。
但爹只希望你好,希望你做奔腾自由的马儿,灵气活现的鸟儿……
所以你的小名叫灵灵,而非囹囹。
灵灵又问,囹字既然不好,为什么要取给她呢?
老爹叹了口气说:是你逝去的阿娘,在你出生时找了神算子来算,说是你命硬,这个字适合你,要你在这里好好待够一辈子,才能顺风顺水活下来。
但灵灵的注意点却在别的地方:“阿爹,神算子怎么知道这些的?他和易阿婆一样,都是那个什么……通天的神仙吗?”
“……差不多。”
“世上真的有神仙?”
“也许吧。”
烛火摇曳的灯光下,傅老爹叹了口气,看着灵灵的目光怅然若失。
没过几天,易阿婆向村长请辞,说是天灾既然消失,那他们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村长和一众村民虽然满脸不舍,却也只能放行。
易希离开之前,灵灵哭得稀里哗啦,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打着嗝问他家乡在哪里,长大了要去他的家乡找他。
易希脸上其实是带着不耐烦的,只是忙着哭唧唧的灵灵没看出来,跟在旁边的徐瑾却看出来了。
他和那易阿婆对视了一眼,强忍不耐,说:“没事,不用你去,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
灵灵的哭声一顿,眼睛亮起来:“真的?”
易希点头:“真的。”
灵灵破涕为笑,摇着他的袖子要跟他拉钩:“不许骗我!易哥哥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
易希笑了笑,敷衍地和她拉了个钩:“一定。”
灵灵目送易阿婆祖孙离开,欢天喜地回了家,却接到一个消息。
老爹之前给她报的私塾今日开学。
她带着那个破破烂烂的小背包,装着几个老爹给她无聊时玩的拨浪鼓玩具,焉头耷脑地跟着几个隔壁村常来玩的相熟小伙伴去了私塾。
徐瑾不放心,要跟去看看。
虽然就算出了事,她也做不了什么。
离家之前,老爹站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欣慰地跟她挥手告别:“晚上做你最爱的红烧肉,记得下学后早点回来。”
徐瑾听了就知道要糟。
一般电视剧里,说要对方“早点回来”,对方必定就没法早点回来。
顾清崖传音安慰她:【该来的总要来,逃不过的。】
徐瑾质疑:“……这是安慰吗?”
顾清崖回复得慷锵有力:【当然。】
徐瑾:“……”
他真的,我哭死。
临安大人钢筋直男无疑了。
跟着灵灵的一整天,徐瑾都心神不宁。
神算子说,她不能离开村子。
那灵灵今天来了隔壁村,是不是也算离开?
然而已经适应了私塾生活的灵灵在私塾中待了一整天,直到下学回家时,依然安然无恙,连只蚊子都没盯上她细皮嫩肉的小胳膊,徐瑾才勉强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幻境人物而松口气,反正就是松了。
但这口气没能松到底。
灵灵回到桃源村时,门口的石碑上刻着的“桃源村”三个繁体大字,已经被血色深深覆盖,看不清原本面目了。
满目疮痍,遍地尸体。
放眼看去,村长、村长妻子、村口闲谈的大妈大爷、常和她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都是熟悉的面孔,此时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傅囹今天刚学到一个成语:尸山血海。
也不过如此。
手中把玩的拨浪鼓掉在了地上,她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一只手拽住她的脚腕。
傅囹惊叫一声,低头一看,是往日里和她常在一处玩耍的小胖子源源。
他满脸血污,抓着傅囹脚腕的手千疮百孔,仿佛被什么东西咬过了千万遍一般,鲜血淋漓。
但那双眼睛,却如同以往一样亮得惊人,带着刻骨的恨意和
他说:“灵灵……报仇……帮我们,报仇……”
徐瑾记得的,他是一群小孩里,读书最机敏的一个,常在灵灵面前炫耀他读了书,和灵灵这种女孩子家家不同。欠揍得很。
灵灵常和他打架。
他还曾夸下海口,将来要去隔壁村的私塾里做私塾先生、教书育人的。
但往日里鲜活灵动的小胖子,说完这句话后,却像是费尽了力气一般,眼里的光逐渐黯了下去。
手指松开,垂落在地。
再无声息。
灵灵如梦初醒,发了疯似地往家里跑。
徐瑾跟在她身后,强忍着呕吐的冲突,掠过满地的尸体,和灵灵一起停在了傅家门前。
但她们还是晚了一步。
院中蛊虫涌动,成百上千条毒蛇毒蝎如同朝贡般,疯狂地吞没了傅老爹的身躯,很快只剩一双眼睛,凝视着傅囹今早离开时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又也许什么都没有等。
最后连那双眼睛,也消失了。
徐瑾还记得顾清崖是附身在这具躯体里的,她睁大眼睛,脱口而出:“顾清崖!!!”
“嘘——”
“我在。”一只手虚虚盖在了她眼前,顾清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近在咫尺,却低不可闻,“挺残忍的,别看。”
数秒后,蛊虫朝四周散去,骨架化成飞灰,散落一地。
傅囹还愣着神。
她太小了,尚未来得及反应阿爹怎么就凭空消失了,下一秒,就看见这些蛊虫齐齐朝她涌来,下意识退了几步。
身后,易希的声音也响起来:“傅囹。”
她转过身,看见满脸愉悦的半大少年和易阿婆站在身后,顿时大哭起来:“易希,你回来了!我阿爹,我阿爹他——”
“你阿爹死了,我知道,你不用告诉我。”
易希哈哈笑了一声,“不仅知道,那些宝贝们还是我亲手放进去的呢。”
傅囹刚要扑过去,急促的脚步倏地又停了下来,喃喃重复:“宝贝?”
“对啊。”易希拿起腰间的长箫,随意吹了一段曲子。
是她经常听的那一段,她改成跟老爹吹嘘,说易希哥哥的箫吹得有多好听。
而这段乐声刚落,满地的蛊虫就顺势爬上了傅囹的小腿、大腿、腰侧、胳膊,然后是脖子,脑袋。
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却又在箫声停后一动不动。
有两只小蛇甚至蹭着她的手,略显亲昵。
傅囹在蛇群中冷却了身体,在箫声中冷却了心。
一旁的易阿婆慢悠悠道:“小姑娘,都已经这样了,你要不要跟我们走?”
傅囹呆呆的:“走?去哪儿?”
易阿婆:“去哪儿都好,你生来就是有灵气的,这些蛊物都天生亲近你——看见了没?”
傅囹低头看了会儿。
她问:“是你们把村子里的人都杀了?”
易阿婆昂了昂头,有些骄傲似的:“是的。”
傅囹生涩地问:“我爹也是?”
易阿婆毫不避讳,依然说:“是的。”
傅囹面如死灰。
她喊易希哥哥。
她舍不得这个哥哥,因为他说会回来而高兴,甚至和他拉钩,让他承诺一定要早点回来看她。
而现在,他果然回来了。
却是带着易阿婆一起,亲手将这样残忍的画面呈现在了她眼前。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扆崋能我老婆子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易阿婆笑了笑,又指了指她,说,“你爹既然死活不肯把你送给我,那我就只能换个法子了。”
“杀人夺子这种事,老婆子我干的也不少,最是在行了。”
第31章 道人
“你要我?”
“是啊, ”易阿婆叹了口气,十分忧愁般,“像你这样的天生命硬又属阴之人, 实在不可多见,太适合炼蛊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我老婆子第二个徒弟?”
傅囹又低下头去。
她眼眶红得厉害。
徐瑾已经挪开顾清崖挡在面前的手, 看见了这一幕。
她也终于明白,老爹那晚教给傅囹她的名字时, 为何目光那般惆怅。
如果当真是要傅囹在这里待一辈子, 才能活下来,那为什么老爹又说,支持她追求自己的抱负, 支持她未来离开这里呢?
除非那位神算子算出来的,并不是她留在这里才能保住自己。
而是她必须留在这里, 才能保住“亲人”。
徐瑾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