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知道呢,你一直对女人没兴趣,保不准电话那头是个男人。”周梁似笑非笑,“我说的对吗?”
傅沉砚脚步一顿,冷眸睨了他一眼:“想死?”
“开个玩笑而已!”周梁眉梢一挑,“铁树开花不容易,只是玩玩,还是认真的?”
傅沉砚:“认真的。”
周梁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我认不认识?”
他脑子里飞快在京市适龄的名媛千金里扫了一圈,根本想不出傅沉砚会看上哪个。
傅沉砚却不想再多说:“会认识的。”
日暮时分,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地驶入傅氏主宅。
主宅是新中式风格,一进门就是风姿遒劲的小叶罗汉松,庭院深深,荷池树影,景观极具东方意境之美。
迈巴赫泊在停车坪,车门打开,锃亮的皮鞋落地,与此同时,超跑的轰鸣声转瞬而至,一辆兰博基尼一个甩尾漂移,稳稳地停在不远处。
傅予墨从车上下来,余光扫见那个矜贵挺拔的身影,下意识想退回车内,但动静这么大,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冲傅沉砚叫了一声:“哥。”
他今天本来不想回,但每个月初回主宅吃一次饭,这是傅老爷子定下的规矩。
“嗯。”傅沉砚淡漠地应了一声,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一边系上西装扣,一边越过他往里走。
傅予墨的脸色有点阴沉。
他父亲吴良景是入赘,他母亲傅锦诗是傅老爷子的独女,从小是傅老爷子的掌上明珠,深受老爷子的疼爱,爱屋及乌,老爷子对他这个孙子,也是溺爱得不得了。
他小时候,就是个为所欲为的小霸王。
而傅沉砚不过是傅柏元和一个秘书的私生子,流落在外十几年,十二岁时才自己跑回来,想进傅家的门。
傅柏元的妻子赵月姿得知私生子这件事,差点闹翻天,傅柏元心肠冷硬,当时和赵月姿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傅清黎,所以并不打算认傅沉砚这个私生子。
傅沉砚就在傅家大门外跪了三天三夜,那三天三夜大雨滂沱,傅清黎觉得傅沉砚可怜,多次去求傅柏元,让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进家门,傅柏元都无动于衷。
直到最后一天,傅清黎在傅沉砚身边陪着一起跪,傅柏元终于动了恻隐之心,让傅沉砚进了家门。
小时候傅沉砚在傅家受尽冷落和欺辱,就连佣人都可以骂两句,结果到头来,他这个小霸王却不得不叫傅沉砚一声“哥”,真他妈憋屈!
客厅里,老爷子傅启卿坐在沙发上,头发花白,已经七十多岁,依然耳聪目明,精神矍铄。
傅沉砚上前向老爷子问好。
傅启卿抬头,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傅沉砚能感觉到那道不带感情的目光,他知道,傅启卿一直不太喜欢他这个私生的孙子,但偏偏他的能力是最出众的,傅氏这偌大的家业只有交到他手上才稳。
“沉砚,你回来了。”傅启卿开口,“去叫你母亲过来吃饭吧。”
傅沉砚微微一顿,颔首:“好。”
他的这位“母亲”,就是赵月姿。
傅清黎意外亡故后,他才正式认祖归宗,傅家对外说他是赵月姿亲生的儿子,因为体弱,一直在乡下休养。
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豪门总是喜欢装点一下门面,于是在外人面前,傅沉砚要叫赵月姿一声母亲。
主宅都是平层建筑,傅沉砚穿过月洞门,看到赵月姿正坐在院子里,旁边亮起了中式的花园灯。
赵月姿的神情冷冰冰的,在有些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有点渗人:“你来干什么?”
傅沉砚声调冷淡:“该去吃饭了。”
赵月姿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你克死我儿子不够,还想来克死我是不是?!”
她的眼睛里弥漫起一股恨意。
这样的恨意,傅沉砚早已习以为常,他与赵月姿对视,眼底水波不兴。
“清黎对你那么好,你却克死了他!”赵月姿的嗓音逐渐变得尖锐起来,“自从你进了这个家门,他就开始不好了!我找人算过,就是你克死了他!”
傅沉砚没有说话,没有反驳,静静地看着她。
这么多年了,她只要看到他,就会忍不住发作。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是何玥那个贱人生的,你凭什么进傅家的门,凭什么取代清黎,凭什么拥有本该属于他的人生!”
傅沉砚越平静,赵月姿就越歇斯底里,她忽然抓住手边的一个茶杯朝他砸过来。
他侧身避了一下,茶杯就在他身旁的地上摔得粉身碎骨,一枚锋利的碎片溅起,从他垂在腿侧的手背上擦过,传来尖锐的痛意。
傅沉砚微微皱眉,抬手,只见手背上被划破了一道近两寸的伤口,开始冒出鲜红的血珠。
他抬眸,看向赵月姿,狭长锋利的眉眼倏地聚起一股寒气。
赵月姿被他的眼神吓得心头一跳,强作镇定:“你、你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以前无论她怎么冲他发泄恨意,他都像感知不到一样,无动于衷。
赵月姿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是冷漠心狠的人,傅家曾经欺负过他的那些人,除了傅予墨有老爷子护着,就没一个有好下场,哪怕都姓傅。
傅沉砚看着赵月姿,眼底冷意森森。
不敢?他有什么不敢的呢?
这么多年,他能这般忍受她的神经质,不是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而是因为她是傅清黎的母亲。
可是,她不该伤到他的手……他低眸看了一眼正在流血的手背。
这个伤口让令恬看到了,她会心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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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滴血顺着指尖滴落到青石地板上,傅沉砚盯着赵月姿,眼神过于冰冷,像泛着寒光的刀锋,随时能割伤人的咽喉。
赵月姿心头涌上惧意,往后退了两步:“你赶紧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色厉内荏。
傅沉砚嗓音冷沉:“没有第二次。”
说完,转身离开。
赵月姿颓然地坐下来。
傅沉砚手背上的伤口止住血,经过简单的消毒处理,仍然可见一条明显的伤口。
他眼底一片阴翳,片刻后,眼神重新变得冷漠寡淡,大步走进饭厅。
傅氏一家子围桌而坐,菜已经上了,佣人正在盛汤。
见傅沉砚进来,几人的谈论声戛然而止。
佣人替傅沉砚拉开座椅,傅沉砚在父亲傅柏元的旁边坐下,淡声说:“她不过来了。”
坐在主位上的傅启卿面色有些不豫,傅柏元没什么表情:“那我们吃吧。”
众人拿起筷子,开始用餐。傅沉砚的伤在右手,伸手夹菜时,手背上的伤暴露在几人的视线下。
无人过问。
饭吃到一半,傅启卿突然想到什么,看了傅予墨一眼,“对了,你去和安然澄清一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已经给你订好了餐厅,明晚七点,记得提前到。”
“您怎么又擅作主张?”傅予墨皱眉,“我不去!没什么好澄清的!”
傅启卿一瞪眼:“兔崽子,你又想把我气进医院是不是?!”
吴良景呵斥:“予墨,不许用这种态度跟老爷子说话!”
傅予墨却根本不把父亲放在眼里,烦躁地说:“爷爷,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喜欢那个林安然!您能不能别乱牵线了?”
老爷子平时都惯着他,唯独联姻这件事,非要他娶那个叫什么林安然的,气死他了。
他只想娶令恬!
傅启卿:“安然哪里不好?品貌出众,才华过人,我看你还配不上人家。”
“是是是,我配不上!”傅予墨心中不悦,脱口而出,“既然您那么喜欢林安然,那您干脆自己娶她好了!”
傅启卿气得两眼一黑,怒拍一掌桌子:“兔崽子,你在说的什么混账话!”
“予墨!”吴良景和傅锦诗齐齐瞪了儿子一眼,傅予墨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傅锦诗问:“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着令家那个?”
傅予墨没有否认:“想要我结婚可以,必须是和令恬。”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宁肯破产也不跟你,你还犯什么贱?”
傅锦诗的语调有些恨铁不成钢:“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耻笑你?傅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谁敢耻笑我?”傅予墨冷哼一声,自信满满,“她会想通的,过几天就带回来给你们见——”
他忽然一顿,感受到一道如带实质的视线蛰了他一下,冰冷、危险,像被毒蛇盯上,令他的脊背无端窜上一股凉意。
傅予墨一转眸,便对上了傅沉砚的眼神。
一双黑眸深不见底,蛰伏着一丝阴冷的寒意。
只半秒,傅沉砚便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
傅予墨身上沉甸甸的压迫感骤然消失,仿佛刚刚感受到的阴冷,只是他的错觉。
夜幕沉沉,无星无月。
迈巴赫驶出傅宅,在浓黑的夜色中前行。
车子后座,傅沉砚垂眸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伤,打开手机,拨电话给令恬。
“老公,你回来了吗?”电话接通,少女的语调轻快,含着期待。
傅沉砚顿了一下,温声说:“我有点事得回公司处理,要很晚才能回去,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很晚是多晚?”令恬撒娇,“我去公司陪你好不好?”
傅沉砚心口一阵发软,略微沉默,拒绝:“不方便,你早点睡。”
“好吧。”令恬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那你专心处理工作,争取早点忙完,早点回来。”
傅沉砚:“尽量。”
令恬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缕缕的眷恋:“老公,我想你。”
傅沉砚看向车窗外,这座繁华的城市灯火璀璨,流光映出他冷冽的眉眼,也映出眼底的温柔。
他嗓音低沉:“我也想你。”
下一秒,手机那头传来“啵”的一声,清脆又甜蜜。
傅沉砚的唇角微微弯了一下,碍于前排正在开车的司机,他按下后座的私密模式,车子中间的隔板缓缓升起,将后座隔绝成一个私密的空间。
耽误了几秒,令恬已经有点等不及:“老公,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傅沉砚对着手机“啵”了一下。
令恬轻轻地笑起来,显然心情被这个隔空的亲亲哄好了。
结束通话后,傅沉砚去了一趟公司,晚上十点半才从公司出来。
二十分钟后,迈巴赫驶入兰庭的地下停车场,车子在车位上熄了火,车上的人却一直不见下来。
停车场很安静,没有车子出入,时间很快转到十一点半,安静的车内传来拨打电话的声音。
电话很快被接通,秦姨的声音隐约从手机里传出来:“先生,什么事?”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她睡了吗?”
“令小姐一个小时前洗过澡,吃了燕窝,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
“知道了。”
电话挂断,迈巴赫的车门打开,一双纯手工的皮鞋落地,走进电梯内。
顶楼的复式大平层内,厚重的窗帘关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光。
一片漆黑中,“咔哒”一声轻响,大门打开,玄关的感应灯亮起。
傅沉砚换了鞋,感应灯熄灭,他没有开灯的打算,经过漆黑的客厅,正准备直接上楼,这时,少女轻轻软软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老公?”
傅沉砚脚步一顿,看向从沙发上爬坐起来的一个黑影。
他走过去,摸了一下令恬的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令恬伸手搂住他的腰,说:“睡不着,在这里等你,你回来了,我就困了。”
她是知道秦姨去睡了,才偷偷跑下楼来。
傅沉砚有些无奈,将她打横抱起,往楼上走:“困了就去睡吧。”
令恬双手勾住他的脖颈,让自己在他怀里更舒适一些。
见傅沉砚抱着她上楼,大气都不喘一下,她忍不住夸赞说:“老公,你体力真好。”
“是吗。”傅沉砚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他把令恬抱进她的房间里,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映进来的光,吻了吻她的唇。
“甜甜,晚安。”
“等一下。”令恬一翻身,伸手去打开了床头灯。
灯光骤然亮起,傅沉砚下意识将右手往后掩了掩。
他问:“怎么了?”
令恬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拉开抽屉,从里面抱出一本相册:“我今天和沁沁逛街时,淘到了一本漂亮的相册。”
她把相册递向傅沉砚:“老公,你看。”
相册暂时是空的,不算重,傅沉砚单用左手接过:“很漂亮,以后多拍点照片晒出来。”
令恬摇头:“这本相册不是用来存我的相片的。”
傅沉砚抬眸看她。
令恬唇边漾开两枚甜美的小梨涡:“用来存我们以前的微信聊天记录。”
傅沉砚的眼角隐隐一跳:“微信聊天记录?”
令恬点头:“对,你明天把我们以前的聊天记录全部打印出来,让人过塑好,然后保存在这本相册里。”
傅沉砚默了一下:“怎么突然想要打印出来保存?”
令恬:“我原来的手机不是坏了嘛,和你的聊天记录都没有了,好可惜,幸好你手机上还保存着,我想打印出来,时不时可以看一看。”
其实,她不太记得他们以前聊过什么了,不过一定很甜蜜,一定是他们之间值得珍藏的回忆。
令恬看着傅沉砚,眼睫轻轻一眨:“老公,你手机呢,我想看看我们以前的聊天记录。”
傅沉砚微微顿了一下,沉吟:“我的手机——”
令恬心中一凉:“你……不会把我们以前的聊天记录删了吧?”
“没有。”傅沉砚面不改色,“我的手机落在车上了,明天去公司后再打印出来给你。”
虽然很想看,但是反正明天就能看到了,令恬没有任性地让他立刻下楼去拿手机,她漂亮的眉眼轻轻弯起,点头:“好。”
傅沉砚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快睡吧。”
“嗯。”令恬随手把相册放在床头柜上,相册一角不小心撞到桌面上的一只玻璃水杯,水杯晃了一下,滚落到地上,摔碎了。
一些碎玻璃溅到令恬摆放在床前的拖鞋里,她蹙了蹙眉,弯腰想把鞋子里的玻璃碎片清理出来。
“别动!”傅沉砚怕她被碎玻璃割伤,伸手拦住她。
他抓住她的手腕时,下意识用了右手。
手背上一条近两寸的伤口就这样闯进了令恬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