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祸车开回南城,没直接老宅,而是分别去几个人的家接人。
鞠暖、傅嘉谊、谢景福。
他既然准备春节去见祝含烟父母,那就得提前备好礼物。
所以带上他们几个做参考。
本来挑礼物,傅嘉谊和谢景福就够,他还想挑个特别点儿的东西,就又带上了祝含烟的好闺蜜鞠暖。
那特别点儿的东西是钻戒。
祝含烟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招人,他得提前以一种合法的方式,把她定下。
让她左手无名指上,印下他的烙印。
以他一个直男的心思,既然是买钻戒,钻石就往大的买就行,结果傅嘉谊提醒他,说要不把鞠暖叫上,俩女孩关系好,女孩也更懂女孩的心思。
果然,鞠暖到了钻戒店,看到经理取出的一颗颗鸽子蛋直摇头。
“含烟不会喜欢戴这么大一东西在手指上的,”鞠暖说,跟着祁祸她也不客气了,直接财大气粗地问经理:
“就没有那种,钻石纯度特别好,但主钻不要很大,又很有设计感,显得比较仙女的款式吗?”
她这要求提的,经理都反应了一会儿,才说:
“稍等,我去保险柜里找一下。”
既然保险柜里有好东西,几个人就没再看经理前面拿出来的款式了,坐在vip房间里休息聊天。
祁祸是为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叫他们几个来就是让帮忙,压根不会想其他的。
鞠暖原本来就是想挑个祝含烟喜欢的戒指款式,之前认真看款式时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大家一坐下来,她才开始觉得尴尬。
她的表白失败对象,傅嘉谊也在。
鞠暖闷头喝水。
以前追星一样追祁祸的时候,她从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帮祁祸给他想娶的人挑钻戒。
她太羡慕祝含烟了。
祁祸这样的人,和她在一起后一心一意,为她收心,现在竟然还要为她定下来。
而傅嘉谊,她余光瞥了傅嘉谊一眼又快速收回,她对他告白之后,已经又看到他换了好多个女朋友了。
经理知道外面等着的是贵人,很快把保险柜里珍藏的钻戒拿出来。
经理取过来三款,鞠暖直接就看中了中间那款。
这次不用鞠暖说,祁祸就直接定下了。
中间那款是水滴型蓝钻。
经理惊呆了,他知道面前的几位是贵客,尤其是中间这位,气质矜贵,一看就是了不得的人物。
可他拿的出来的可是镇店之宝,对方竟然连价都没问,直接就要了。
他脑袋都懵了,想算贵客这单的提成,发现压根没法算,脑子空白一片。
职业素养他倒还没忘,对祁祸介绍道:
“这款颜色是阿波罗蓝,无瑕,是VVS2的透明净度——”
祁祸盯着那戒指,压根没听经理在说什么,只想着这钻戒颜色挺漂亮,戴祝含烟那纤细白皙的手指上,肯定漂亮。
鞠暖平时会和妈妈一起来珠宝店挑点儿饰品,对钻石也算了解,她听着经理报出的参数,瞳孔都有放大。
这参数的钻戒,价格一定能让她感受到世界的参差。
傅嘉谊和谢景福是一句话都没说,他们两男人,对女人的珠宝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当初祁祸追祝含烟时,他们谁也没想到,祁祸有一天竟然会为祝含烟定下来。
他们从小跟在祁祸后面长大,对祁祸是再了解不过。
祁祸现在是认定了祝含烟,别说是一个价格贵点儿的钻戒,祝含烟就算是要祁祸的命,他都会给。
每年过年,家里都会吵架。
祝含烟已经习惯了,甚至还能在彭听莲和祝升荣的争吵声中,自顾自坐着看书学习。
这次他们争吵的内容有升级。
事还是那些事,就祝升荣出去乱搞,又被彭听莲捉到了。
捉到的地点是酒店,初次争吵的地方在派出所。
彭听莲在酒店逮到祝升荣和那女的,直接打了110。
彭听莲之所以那么愤怒的原因在于,从前她对没给祝升荣生个儿子多少有点儿愧疚,祝升荣在外面乱来,所以她只是吵骂。
而现在,祝含烟被她和祝升荣“卖”了个那么好的价格,她以为祝升荣就会收心了,会好好和她过安生日子了,谁知道祝升荣依旧是那副鬼样子。
祝升荣也非常生气,彭听莲竟然敢报警,令他公众丢了他这辈子最看重的面子。
于是两人在派出所打了起来。
这种事属于道德问题,警察也没办法,两个人打起来,警察也只能拦着做调节。
几十年的恩怨,调节当然没有任何作用。
彭听莲和祝升荣在派出所停下来后,又回家吵回家打。
祝含烟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了。
总之家里一片狼藉,她也懒得收拾,只顾在自己房间里待着,听他们对彼此放最狠最恶毒的话。
好在这次,祝升荣所有重点都放在彭听莲报警让他失去了面子的事上。
没敢提谁让彭听莲给他生了个女儿之类的话。
毕竟他再浑也不会和钱过不去,祝含烟现在对他而言,无异于聚宝盆。
就这么吵着闹着,眨眼就到了除夕。
今年赶巧,除夕这天恰好是祝含烟的生日。
不过对祝含烟而言,生日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她家住的这条街道是老街,两边都是平房。
邻居们生活水平也相当,不过尽管经济状况不好,大家也依旧会悉心准备过年。
再没钱,也要辞旧迎新,也要对新年有新的期待和盼望。
家家都在备年货、杀年猪、做香肠腊肉、贴福字和春联。
除了她家。
她家一丁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除夕晚八点,祝含烟接到了祁祸的电话。
那时候她正趴在窗台,吹着冷风,眺望远处的天空。
她家这边是没什么家庭有余钱能买几百上千的烟花放的,但天空依旧不安静。
远处有人家在放烟花,声势浩大,她趴在窗沿上,看不见烟花的模样,但能听到声音,也能大致知道在哪个方向。
因为烟花放出来时,那边的天空会有一瞬间变成彩色。
祝含烟听到祁祸那头有烟花不断绽放的声音。
祁祸也在同时问她,有没有去放烟花。
祝含烟从小到大就没放过,她只在软件上看到过,放烟花好像要用打火机点燃索绳,然后飞快跑开。
她对祁祸答:“没有,我害怕。”
祁祸在电话那头闷闷地轻笑一声,骂她:“胆小鬼。”
祝含烟弯起眉眼,理直气壮地认:“胆小鬼就胆小鬼。”
祁祸嗓音漫不经心地问她:“想看烟花吗?”
祝含烟以为他是要发视频,说:“想,发给我看看。”
祁祸嗓音里含着笑意,“出来。”
祝含烟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什么出来?”
“我在你家外面,”祁祸说:“出来给你放烟花,然后,明早带我正式见见你父母。”
“明早带我正式见见你父母”几个字,他念得极其郑重。
祝含烟知道他这次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九章
原来割爱, 这么痛。
祝含烟身上就穿了件薄睡衣,她趴在窗台望天时,窗外寒风吹拂进屋内, 那时候她并不觉得冷。
可隔着手机听到祁祸说明天要正式见她父母之后, 她感觉那些寒风自指尖起,迅速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浑身血液都凝结成冰。
祁祸似乎对她的沉默反应有准备,过了几秒他才漫不经心地开口:
“先出来看烟花。”
祝含烟张了张唇想回答, 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喉头吞咽了下,清了清嗓子才能让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她说:“好。”
声音带了点儿哑,“你在什么地方?”
她问祁祸。
祁祸还以为她会被吓得不敢出来, 她的胆子倒是比他想象中大一点儿。
祁祸推开车门,给她报位置:“就我上次送你过来时,前面那片小广场。”
祝含烟得了地址,没再回答, 径直挂断电话。
去衣柜里拿衣服准备换时, 她才发现自己浑身依旧僵硬得厉害。
她用力搓了搓手臂。
思绪混乱着,她连衣服都没注意看, 随意取了件薄外套, 就走出卧室,眼神完全没往客厅里看,直接打开正门出去。
才刚踏出没几步,彭听莲和祝升荣就又打起来了,好像砸了什么东西, 闹得乒乒乓乓的。
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初雪。
祝含烟本来在窗台那儿, 等看不见的烟花, 等初雪。
因为她不记得在哪儿听说过, 在初雪时候,许下的愿望会实现。
祁祸没打电话来之前,她还在想要许什么愿望。
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敢祈求太多,也不想许什么不切实际的愿望。
她当时想,等初雪落下,她就许,让祁祸和她之间梦幻般的恋爱,再维持一段时间的愿望。
她知道早晚会结束,但她已然开始贪恋。
只是不知道,分开的时间点,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初雪轻柔如鹅羽,随着寒风飘荡。
落在祝含烟散在颊边的发丝上,落在她冰凉的脸颊上。
落在唇上时,有些痒,祝含烟抿了下唇。
初雪在她唇中化为冰冷的液体。
初雪的味道,很像眼泪。
祝含烟家离祁祸所在的小广场,并不远。
只需要穿过一条蜿蜒的小巷。
安泊镇里,连路灯的存在都是奢侈,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路,祝含烟走得很熟悉很慢。
走出路口,就到达小广场。
祝含烟停住脚步,缓缓掀起眼皮。
小巷出口处,亮着源自小广场的暖灯。
只有一盏,却在这寒冬深夜里,温暖又耀眼。
就像祁祸一样。
旁边不知道哪位邻居在用收音机放老狼的歌。
久经沧桑的嗓音盖住了原唱,他似乎动了真情,撕心裂肺地吼:
“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爱你的虎口,我脱离了危险。”
身后是彭听莲和祝升荣恨不得对方去死的辱骂与打架,身侧是邻居的悲痛的歌声。
祝含烟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忽然没了情绪。
和祁祸在一起的曾经,就像是进入了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现在终于落回了现实。
握在手里的手机在情绪消失的这一刻倏然震动起来,祝含烟没垂眸去看,她知道是他。
她脚尖踏出黑暗的小巷,步入小广场。
那一瞬间,广场外黑沉沉的天空,忽然绽起烟花。
祝含烟不由自主地抬头,艳火一朵朵在她头顶绽开,宛如倾泻而下的星幕。
浮华绚烂,又璀璨。
她在这一刻忽然想起刚才听到的歌词。
那么对她而言,爱祁祸的每个瞬间,就像是昙花一现的艳火。
轰轰烈烈,又转瞬即逝。
祝含烟在明烈艳火下,看到了祁祸。
一如初见。
他今天头发也梳成了好看的背头,额顶美人尖一览无遗。
只是今天,这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只有她。
看到她出现的那刻,祁祸唇角翘起祝含烟熟悉的弧度。
带点儿坏,但更多的是缱绻温柔。
祝含烟忽然感觉自己左胸口沉沉钝痛起来。
祝含烟走到祁祸面前,祁祸身后那桶烟花刚好放完。
祁祸捏了下她微凉的鼻尖,嗓音低哑慵懒,带着优质金属的质感:
“够磨蹭的,等会儿,我再点一个。”
说完他便要转身。
“祁祸。”祝含烟拦住他。
她嗓音有点儿干。
“嗯?”祁祸垂眼看着她,感觉她情绪有点儿不对劲。
心脏疼得厉害。
祝含烟脸上情绪却淡淡的,说话的声音也没什么情绪,她说:“我们分——”
分手两个字还没说完。
就被祁祸截住。
“祝含烟,”祁祸原本缀着细碎星光的眼眸,暗了下来,他眯着眸警告她:
“这词提了就没回头路。”
他话音刚落,祝含烟就跟没听见他的话一样,重复了一遍:
“我们分手吧。”
祁祸没别的反应,似乎她只是问了句,吃饭了没之类的话。
他只是收敛了嘴角的笑意,问:
“什么原因?因为你父母?”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祝含烟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是。
两个人面对面站得极近,她抬头看着他的眼,找了个原因:“我腻了。”
祁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偏头嗤笑了声,下一瞬,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住了她精巧的下巴。
他脸上情绪再没半点儿情绪,只冷冷地说:“我问,理由。”
什么狗屁腻了,他根本不信。
祝含烟下巴被捏得很疼,她头抬得更高,直视着他的双眼。
他眼中泛着森森冷意。
祝含烟依旧面无表情,这是他在追她时,她最长用来面对他的表情。
祁祸忽然很讨厌她这样。
他宁愿她挣扎,宁愿她哭,宁愿她骂他,也不愿看到她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看他。
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提分手?
那么他引以为重的感情,对她而言,算什么?
祝含烟说:
“我本来以为你早就会提分手,谁知道你一直没提的意思,那么我来。”
她说话的全程,情绪都很平淡。
“你交过那么多女朋友,对你而言,分手不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吗?”祝含烟说:“我以为你早就习惯。”
“难道,你是不习惯由我提出分手,所以生气?”
祁祸眼眸里逐渐泛起怒意。
而祝含烟依旧静静地仰头直视他。
她是不可能拥有自己喜欢的一切的。
与其喜欢的被别人毁掉,她宁愿自己摧毁。
这一次,她选择亲手杀死心爱的的兔子。
祝含烟喉头顿了顿,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说:
“分手理由,是我嫌你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