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衣也如今天的穿着一般,领口没系紧,松松垮垮解成V字。
照片应该是抓拍,他唇角勾着吊儿郎当的笑意,松松咬着支烟,侧脸轮廓仿佛是被最优秀的雕刻师雕塑出来的。
一身浪荡的痞坏气质,张扬又肆意。
祁祸的微信名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母:FLY。
fly,是飞行的意思。
祁祸似乎是知道,即使不用说自己的名字,她也能认出他。
好友申请里只问了句:【明天几点兼职?】
祝含烟没有通过好友申请,也没有回答他。
很快,祁祸又发来下一条:
【明天我要训练,这几天小吃街附近有点儿乱,你请天假。】
手机放在膝盖上,屏幕散发出莹莹的微光,映照在祝含烟瞳孔里。
祝含烟有一瞬间的怔忪,她什么都没说,他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垂了垂眼睫。
祁祸,好像把游离飘忽起来的她,朝地球的方向,拉了一下。
让她有了一点实感。
不知在阳台出神了多久,祝含烟才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对他的最后一句话,回了个:【好,谢谢。】
然后摁灭手机屏幕,把手机关成静音。
祁祸是很危险的人,只这样就好。
祁祸忙了好几天,这几天祝含烟都是趁白天有空的时候短暂地兼职。
店长十分理解她,让她以她的时间安排来就好。
祁祸人虽然忙,但云泽的外卖,却是一天不落地准时送到祝含烟寝室。
云泽的工作人员送餐的画面,已经成了师大女寝A座的一道知名风景线。
祝含烟胃口向来不好,哪怕已经尽量多吃,体重却是一斤没涨。
和她一起吃的鞠暖却胖了两斤。
站在体重秤前的两个女生,互相眼巴巴地羡慕对方。
祁祸说,她再涨二两肉就可以不用再送了,但是她体重却是一点儿没变。
鞠暖捏着自己肚子上的软肉,又去摸祝含烟平坦的小腹。
“老天爷也太不公平,凭什么都吃一样的东西,我的肉就不往该长的地方长,你的肉就偏往最需要的地方长。”
她说着,刻意做鬼脸去偷瞥祝含烟胸口的位置。
“鞠暖!”祝含烟脸上染起热度,她羞红了脸,从体重秤上下来。
过了会儿,又微叹了口气,让体重增加好难。
体重秤是鞠暖的,四人间的寝室,鞠暖和祝含烟靠一边墙壁,虞蔓和程绮思在另一边。
虞蔓戴着耳机,里面放着劲歌,都挡不住祝含烟和鞠暖聊天的声音。
她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
云泽的饮食味道不重,整个寝室都萦绕着淡淡的微香。
明明是淡香,却让她觉得比程绮思点的螺丝粉外卖味道还重。
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拿着手机给谭岳发信息,手机没关静音,字打得叮叮咚咚的:
【你动作怎么那么慢?还没问到吗?】
谭岳:【问了啊,打了几个电话了,云泽那边工作人员说不接外卖单。】
虞蔓:【怎么可能不接?不接祁祸能连续点那么多顿给祝含烟?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看到她在我面前炫耀吃,我有多烦?!】
谭岳也开始不爽,飞院最近忙校庆,宣传片没让他出镜,本来就够让他烦心的,蒋志国还让他去当后勤。
眼看着去澳洲学飞的时间就要到了,名额未定,他想争取,就不得不听蒋志国的话,祁祸每天跟明星似的被众星捧月着拍摄,而他却每天忙得灰头土脸。
好不容易回寝室休息,虞蔓还一直跟他说祁祸怎么样祁祸怎么样。
谭岳顶着一脑袋怒火打字:【那你就别看!】
天天跟祝含烟比,也不看自己什么样。
虞蔓从小被娇养着长大,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瞬间就气红了眼眶。
一翻身蹬蹬蹬地从床上下来,就去了阳台。
和谭岳打电话吵架。
祝含烟和鞠暖在底下聊天,被虞蔓的动作和不知从何而来的脾气打断,不过她们也算已经习惯,没说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祝含烟收起包,把旁边焖在闷煮杯里的雪梨汤倒进杯子里,“我去兼职了。”
“好,给我带瓶红豆薏仁奶回来。”鞠暖摆摆手。
这头,虞蔓在阳台上直接和谭岳吵了起来。
虞蔓对着电话那头哭:
“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谭岳,你就让你女朋友光看着别人吃?”
谭岳在微信上,还能说两句重话,对着手机他是一句都不敢说。
使劲儿按着太阳穴:
“姑奶奶,你老和祝含烟比什么啊?你想吃云泽,周末我带你去吃行不行?我求爷爷告奶奶都给你整个位置出来,行吗?”
“不行,”云泽她自己也可以约,“去店里吃和外送一样吗?”
谭岳实在想不出哪里不一样。
不都是吃一样的东西?
谭岳说:“那我和云泽老板又不是认识,电话也打了几百通了,人家就是不做,你要我怎么办?”
还没等虞蔓回答,他又继续道:
“而且祁祸现在是在追祝含烟,那可不得对祝含烟好,等追上了你再看看?祁祸那种人,有祝含烟哭的。”
说着,他忽然灵光一闪。
祁祸追祝含烟?
他最近忙着做后勤,还真忘了这茬。
虞蔓还在电话那头闹:“我不管我就要。”
谭岳打断她:“我给你说,你知道祁祸为什么追祝含烟吗?”
虞蔓被忽然打断,一时跟着谭岳的思路走:
“我怎么知道?你们男人追她,不就是看她漂亮。”
说着,她有些不满。
虞蔓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从幼儿园起,她身边的朋友就是程绮思这种。
可以漂亮,可以有钱,但都不能超过她,她必须得被是那个被众星捧月的人。
初见祝含烟,她心里就不太爽快,后来发现祝含烟家里穷,还需要去便利店兼职,她心里才平衡了几分,能和她表面上和平相处。
可她偏偏,被祁祸追。
一开始她还以为祁祸就是玩玩,结果祁祸自从开始追祝含烟,身边就再没了女人。
这都多长时间了。
为什么偏偏是祁祸。
谭岳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这只能算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祁祸和我打了赌。”
打赌?
虞蔓瞬间正色起来:“什么赌?”
“你们开学那天来飞院吃饭,祝含烟不是不理我室友么,我就用我那宝贝飞机模型当筹码,和祁祸打赌,他如果能追上祝含烟,我那模型就归他。”
说到这里,谭岳挺不屑。
祁祸够装的,在女人面前,假惺惺地说不能用女人打赌,私下还不是立刻就去追了。
他就说,他那模型,有机会要祁祸怎么可能不想要。
“真的?”虞蔓眼睛都亮起来。
“那还能有假?”忙了一天谭岳累得不行,“我还挺累的,去休息了,你别把这事当回事就行。”
也别再扯着他闹。
挂断电话,虞蔓心情都好起来,她指尖一下下点着手机屏幕,看向鞠暖。
原来,不过是打赌而已。
因为那几个混混,祝含烟现在在便利店兼职都快有阴影了。
虽然店长人挺好的,让她按自己时间来,可是便利店那么多事,她晚上兼职的时间变少了,店长的事就多了。
她思索着,实在不行就换个接触不到那么多人的兼职。
师大因为学校排名高,很多家在南城的学生都会去找家教作为兼职。
家教的薪资也比较高。
只是时间相对而言就没有那么自由,且地点也要以学生家里为主。
师大这边离市区又远,班车下午六点就停了,她来回不方便。
担忧着这些事,冷冰冰的机械音她都没有听到。
直到眼前出现一只男人的右手。
男人腕骨刚劲有力,手背青筋蓄藏着力量,手指修长白皙,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哒”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祝含烟才倏然回神。
她抬起头。
对上一双含着戏谑的桃花眼。
眼前的光线已经被来人挡了大半。
便利店的冷色光源自他头顶倾泻而下。
将他睫毛下方投出阴影。
祝含烟的思绪一时还没有从刚刚的事情中缓和过来,有些愣怔地看着她。
祁祸胸腔漫出一声轻轻的笑,嗓音是刻意勾人的缱绻:
“小老师,看够了没?”
第十章
追人就靠嘴?
祝含烟彻底醒神。
他每次说话,都刻意带着暧昧情愫。
对她说话时又因为两人身高差会俯身,他呼吸间的气息,会令她耳根灼上她抑制不住的热意。
祝含烟想反驳自己才没有看他,只是在想事情,可又怕他会觉得解释就是掩饰。
只迅速垂下眸,问他:“一包煊赫门?”
他每次来,都是只要一包煊赫门。
“嗯,”祁祸嗓音里依旧蕴涵着未散的慵懒笑意,“再来盒糖。”
便利店不让抽烟。
他坐着,嘴里得有点儿味。
祝含烟有些意外,“什么糖?”
祁祸线条清晰的下巴朝货架抬了抬,“印着白花那薄荷糖。”
这次也和上次一样。
祁祸买了东西没离开便利店。
他打开糖盒,扔了颗糖进嘴里,舌尖抵着糖挑了挑。
淡雅花香,又带着疏离清冷的薄荷味。
他瞥祝含烟一眼,闷笑一声,随便挑的治嘴淡的糖,倒和她很像。
只是不知道,尝起来有没有区别。
祁祸挑了个能看着收银台这边的座位。
祝含烟才看到,他手里还提了台笔记本电脑。
笔记本打开,遮住他鼻梁以下的半张脸,只露出深邃的眉眼。
便利店的桌子对祁祸而言有些矮,他需要微弓着背脊。
祝含烟心里担忧的事,在他出现后烟消云散。
两个人,一个忙自己的学业,一个忙着工作。
互不打扰,却又异常和谐。
直到门外传来的喧闹嘈杂声忽然打断他们之间和谐的氛围。
祝含烟正在理薄荷糖的货架,听到声音,手无意识一颤。
手心里的糖盒掉在地上,金属质地的小盒与瓷砖地板相碰,砸出一声清脆的响。
沉浸在数据整理里的祁祸撩起眼皮。
祝含烟捡起糖盒,快步退回收银台最里面。
下一秒,便利店自动门打开。
“美女,真巧,咱们又碰上了。”
几个混混歪歪扭扭地走进来,也不买东西,就那么往收银台前一凑。
祝含烟一眼都没给他们,自顾自地理着货。
几个混混头发染烫得乱七八糟,黄毛那个大概是混混的头子,率先开口:
“你们这儿都没凳子吗?在这站一晚上,哥哥多心疼啊。”
剩下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在那起哄:
“还是老大会疼人。”
“是啊,店老板可真够过分的!”
“吃饭了没,可别把自己饿着,”黄毛像是被底下兄弟的彩虹屁给吹晕了,嘴里不停说着“心疼”的话:
“身体饿坏了可怎么办。”
祝含烟跟没听见他们说话似的。
几个混混像是习惯了,也不生气,继续说着。
黄毛仿佛认为,只要自己一直这么心疼她,她早晚会感动到喜欢自己的。
“嗤——”
休息区像是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才发出一声笑。
黄毛一进来就直奔着祝含烟去了,压根没注意到休息区还有人。
听到嘲讽的笑声,他不爽地回头。
被一群人盯着,祁祸也不着急。
他挑着唇角,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懒散地迈着长腿,一步步走向这群人。
薄荷糖盒在他修长手指中间颠来倒去,他时不时用拇指挑开,又用力摁上。
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便利店里就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与金属糖盖的“咔哒”声。
祁祸走到混混们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营养不良,混混们普遍矮他一个头。
他对着祝含烟说话时,会耐心俯身。
对他们可不会。
祁祸眼皮都没动一下,就那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黄毛,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追人只靠嘴的。”
男人和男人之间,在面对面且追求同一个女孩时,会下意识的进行对比。
黄毛一看到祁祸,就知道他和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不仅仅是外表,还有他身上的矜贵气质,与他身上那股子危险又不好惹的气息。
尽管他现在脸上还带着笑。
黄毛仰着头,忽然回忆起来,眼前这个人是谁。
有个小弟反应过来祁祸说的是什么意思,立刻就要猛冲过来,找祁祸麻烦。
祝含烟担心他们会打起来,赶紧从收银台朝外走。
这些到处混的街溜子,下手没个轻重,祁祸是飞行员,不能受伤的。
小弟被黄毛拦住。
祁祸压根没把这群人放眼里,就那么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他眯着眸,目光在混混们身上,打量了一圈,才笑开。
“这姑娘难追得很,我追了半个月,人连个笑都没给过我。”
黄毛铁青着脸,内心被羞辱的感觉翻江倒海,却一言不敢发。
他知道祁祸的身份,也知道祁祸嘴里的追,一定和他们“嘴上的追”不是一个东西。
祁祸盯着黄毛,原本含笑的嗓音渐渐变冷,眼眸徐徐蓄起起凛冽寒意:
“凭你几句话,也配?”
小弟就没见过这么狂的人。
也没见过,自己老大,这么憋屈,脸色铁青却不敢说一句话的模样。
他就是再蠢,这次也不敢再往前冲了。
祁祸说的那话狂得不行。
祝含烟本以为自己从收银台出来,祁祸和混混们之间的气氛会变得剑拔弩张。
结果并没有。
祁祸背对着她,她看不到祁祸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