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用累到没有食欲,发现到了勤安殿,薄且的地盘上,他真的是比在东宫还要随心所欲。
这还没有完,晚上他还要她伺候了沐浴,最后一路伺候到榻上。这张榻大到让沈宝用想到了佑前巷那个别院里,似山洞一样暗的内室。沈宝用在那里治伤的整个过程都是在那张榻上完成的。
这一夜依然是疯狂且霸道的,一切归于平静后,薄且搂着她道:“过些日子是春祈节,宫里的规矩要办宴会,皇后已发话她身体欠安不参与,到时由你来主持。”
沈宝用只想到一点,那她是不是可以见到养母了。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沈宝用转了个身,看着薄且道:“时间过得真快,竟是要到春祈节了。陛下,这天一点点暖了起来,小孩子也是时候多出来晒晒太阳,妾能不能去到弱子所住的地方看看他?”
从薄且脸色上看不出什么,但他紧抿着唇不说话,沈宝用朝他凑近一点,几乎挨到他匈口,她说话时,双唇似一下下地点到他:“妾不要求天天都能见到他,但可不可以时不时见上一面。”
薄且若想拿孩子来胁迫沈宝用,就该希望她与孩子有更深的牵绊更深的感情,但他就是会不爽,听不得她提那个孽种。
眼前求人的沈宝用是柔软的,是他爱的姿态,他最终道:“可以,逢五逢十自会有人接你过去。”
沈宝用得偿所愿,若是薄且一年或是一辈子不让她见孩子,她也无招,哪怕这样的结果是靠她出卖自尊,违背心意地侍候、顺从、讨好得来的,她也不在乎。
她的底线已降到很低,能靠这些换来这样的结果,已是很好。而那些无奈与苦涩只能自己咽下,她作为一个母亲没有资格抱怨、撂担子。
而在九王府,薄光也在与程烟舟说着宫中春祈宴会的事。
“那我可以见到小宝了?”
薄光纠正她:“是宝贵妃,你现在不改叫惯了嘴,到宫里会失仪的,届时那些人更有理由编排你们娘俩的身世。”
程烟舟顺从地道:“王爷教训的是,妾记住了。”
薄光看她一眼,自打娶了她后,程烟舟没一点儿把自己当王妃的自觉性,她疏离客气,毕竟以前也是掌过家的,像他府上这么清冷,人员简单的王府,她管理起来并不吃劲,很多时候薄光觉得她比起妻子更像是个管事。
他无奈摇头,慢慢来吧,反正她已是他的妻,一辈子没有他的允许,她哪都去不了,是不可以离开他的。就算日后他与太后的合谋成功,他有登顶的一天,她也是要随他入宫的,他在哪她就在哪。
薄光吃了午饭去练兵,程烟舟则是在想若是见到小宝,能不能也见一下小小宝,王爷曾说过,皇上铁定不会让那孩子姓陈,小宝若是聪明的话,也该主动要求让孩子姓沈。
这么说来,这孩子岂不是她家的后代、风亭的后代。她这个做祖母的,是不是该把见面礼提前准备出来。
正想着准备什么合适的时候,外面管事来报,庄子上有信送过来。程烟舟按往常惯例道:“去送与王爷吧。”
管事道:“王妃,这封信不是给王爷的,是梁姨娘写与您的。”
程烟舟感到意外,自从梁姨娘被王爷送到了庄上,她每个月都会给王爷写信。这次怎么想起给她写了,她们并没有这样的交情。
“拿过来吧。”程烟舟道。
展信即见,梁姨娘态度异常恭敬,语气十分卑微,程烟舟是一点她之前的影子都见不到。
梁姨娘一顿请安恭维不提,她信中主要的意思是,她生病了,庄子上的大夫看不好,想来自己是寿数将尽,命不久已。
想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求王妃看在她病得要死的份上,准她回到府上,她可以去住下人房,再也不出现在王妃面前,只求死得时候能离自己的女儿近一些。
程烟舟根本看不得这些,她心里难受起来,自己也是有女儿的,所以十分理解梁姨娘。
她当即就下了决定,让人去接梁姨娘回府。
九王府的庄子上,梁姨娘接到消息,王妃准了她回府。她冷笑一声,把大女儿薄溪若给她的信好好地封装了起来,然后拿起在她写了无数封信才得到的王爷唯一的回信,放在火上烧了。
你说这男人心狠吧,他对个寡妇心慈手软一再地迁就,最后更是把王妃的位置都给了她,说他心软吧,他对自己可是狠得下心,她不过是去了趟溢福院嚼了两句舌根,是那姓程的自己心窄想不开,王爷却让人一路不许歇息火速地把她送到了庄子上,从此不闻不问。
无论她在信中如何认错哀求,王爷都是不理,只在上个月冷冰吝啬地回了她“不得回”三个字。梁姨娘的心彻底凉了,之后由滔天的恨意做燃料,一把熊熊燃起的大火烧干了她的泪,她的五脏六腑。
就在她夜夜被烧到睡不着觉时,她收到了大女儿薄溪若的来信。
如今的薄溪若已是沈家的少夫人,沈芮的妻子。但她一点都不幸福快乐,沈芮娶她是不情不愿,婚后只在新婚之夜与她圆了房,之后就再没碰过她。
得不到丈夫的关注与疼爱,也不可能拥有孩子,亲生阿娘又被送到了庄上,不能为她出头,她在沈家的日子可想而知。
但薄溪若也不是傻的,她毕竟是王爷的女儿,回到家中她当着父亲的面主动与程烟舟示好,然后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把自己的境遇说与了父亲听。
薄光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委屈,叫她公公沈圣懿吃了顿酒,回去后,公公就把沈芮叫了过去。
薄溪若想法偷听到了父子俩的对话,原本想着知道公公说了什么,她好决定用什么样的态度与说辞对付沈芮,不想却让她听到了一桩秘密。
沈圣懿先是训斥儿子,不顾祖宗父母,早日诞下孩子是他身为沈家人的责任,沈芮不理。他又说,如今闹到王爷面前,他们沈家也无光,还要担心得罪了王爷,沈芮还是不理。
最后沈圣懿心一横提到:“那女人你就不用想了,如今已是皇上的人,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你就算再不喜欢你媳妇,你也得给我装下去,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想有的没的。”
听父亲提到沈宝用,沈芮终于控制不住,说了好多,薄溪若听得浑身发抖,他就那么喜欢沈宝用,那份痴情对应的不是她。
她公爹也是急了,竟道:“你当初就喜欢错了人,你这片心全都是白付,当年你母亲与你姨娘去到明乙县打听她的身世,我怕她们闹出不好的事来,派人跟了过去,这才明白,她们打听来的那些不过是别人想让她们知道的,说一半留一半,留下的那一半就是,沈氏女早在流浪的时候就被人强行玷污了。”
“按说这样的女子我也不想她嫁进来,但当时藏着这个事情密而不宣的幕后之手,我查不出来,想来很是了不得,加上九王爷有意结亲,我只能生生地忍了下来,如今该是让你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当年喜欢的是个多不值得的女子。她哪一点能与你媳妇相比,你不要不知足。”
沈芮一下子没声了,后来他有没有再闹薄溪若不知道,她震惊地离开了那里。
从那天之后,沈芮倒是进了一回她的房间,他喝醉了,叫嚣着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喜欢她,在他心里沈宝用是最好的。
薄溪若气得一脚踹了上去,沈宝用是个什么玩意儿,下贱肮脏的东西也配和她比。
她最终苦闷到把此事写信告诉了母亲,而那时的梁姨娘正被王爷伤透了心,心中除了一团火在烧,已万念惧灰。
是以,才有了梁姨娘写信称自己病重到不治,求王妃让她回家等死一事。
梁姨娘想得很清楚,她确实是生病了,虽没她说得那样严重,但觉得活着没意思,不如拖着这身心都病了的残躯来给都城贵圈上一剂猛药。
春祈节就要到了,以她对程烟舟的了解,若她肯好好地求一求,应该是能随着主母进宫的,到时,她就把溪若写给她的这封信交到太后、皇后的手中,她还要亲口去传道这个八卦。
这八卦多有意思啊,高高在上的贵妃,除却卑贱的出身,还有着肮脏的过去。
在这样的畅想中,梁姨娘坐上了回九王府的轿子。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薄光一开始是不同意梁氏回来的,那人的性子太爱生事,以前府里只有她一个时还好,后来来了程氏,她就不安分了。
但程烟舟与他说,梁氏病得很重,他派人去打听了,确实是生了病一直在吃药。加上他又想起,因为自己的原因害对方失去了一个儿子,所以一时心软,同意接回梁氏。
梁姨娘一回来,就坚持要给王妃行礼,哪怕奴婢告诉她,王妃说了,她身体不适不用来见礼。
程烟舟并不想见梁姨娘,与对方身份高过她或低于她都没有关系,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各过各的就好。但梁姨娘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好像她不见她,是有意为难她。
程烟舟在正屋见的梁姨娘,她裹着很厚的披风,就这样还时不时地咳上一两声,手与脸俱是青白,像是暖不过来冻到了一般。程烟舟感叹,这才多久没见,梁姨娘竟是比她看上去还要弱。
梁姨娘一点礼节都不差,规规矩矩给王妃行了大礼,然后待王妃让她坐她才坐下。
程烟舟没什么与她聊的,只是让下人去请了大夫,她说,都城的大夫比庄上的有经验,加上府里下人多,侍候的更精心,都城不比庄上空旷,可能会更暖和,利于养病,总之都是一些宽梁姨娘心的话。
梁姨娘谢过王妃,提了一些自己以前对不住王妃的地方,说着说着还跪地叩起了头来,程烟舟马上叫人把她扶了起来,她是真被梁姨娘这一番作派惊到了,从前多飞扬跋扈的一个人,如今看着竟有些可怜。
这也就是程烟舟,若是换了沈宝用,人命关天也许会让她回来,但不会给对方演戏表现的机会,直接一顶轿子把人拉到一处院子,治病期间禁了她的足,散了她带回的丫环,安排府内与她不熟的去侍候,带病好后再送回去,若是好不了,该怎么安排后事就怎么安排,既保护了自己也不会事后愧疚。
但程烟舟不是沈宝用,她本就心软不说,打小就没接触过内宅争斗,她就觉得梁姨娘生病了,想女儿了,加上不想死,向她求好医问好药来的。
晚些时候九王回府,他本不想见梁氏,但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
梁姨娘虽然对王爷已失望至极,但看到王爷来了,心还是难免地跳了一下,但王爷只问了她一句病情,然后就是警告与威胁,并说,待她大好后,还是让她回到庄子上,他可以多拨奴婢,再给她多些银钱带过去,她可以在那里生活得很好,决不会比在王府差。
梁姨娘暗笑自己还在期待什么,给再多的钱再多的奴婢,庄子就是庄子,是世人眼中病得快要死了的废人,或是被家族放弃的罪人才会去的地方。
王爷这是在制造他只有一个女人的假象,让王妃在事实上独占王府罢了。他不考虑她的处境与脸面,却把程烟舟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你敢说他是因为不细心才不知道她的苦处吗。
再一次看清这一切的梁姨娘,自然对王爷言听计从,同对程烟舟一样,先感谢了一通王爷能让她回来治病的恩情,然后保证自己养病期间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以后绝对尊敬听命于府上的主母,待病好后,王爷让他去哪她就去哪。
薄光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见她确实是不太显好,叫人把每日王妃所吃的补品给她也上一份。得到这个恩典,梁姨娘内心毫无波澜,但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转天,待她看到补品的时候,更是暗自冷笑,原来王妃每日所吃竟是这样贵重稀罕的东西,前头那位王妃,可是直到病逝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她端起一盏慢慢地吃着,她这算是沾了姓程的光,不吃白不吃。
大夫来诊病,两副药下去,梁姨娘的身体倒真的有了好转。离春祈节越来越近,梁姨娘掐着时间去给程烟舟请安,她知对方对她还有芥蒂,所以并不是每日都去。
她把时间、次数掌握得刚刚好,有那么两次,她还顺手帮程烟舟在管家上提了建议,解了程烟舟的急。
几次过来,她开始提及春祈节。她对程烟舟直言她想去,她还没进过宫是一方面,另外她女儿、女儿的婆母也会去,她作为一个姨娘,是不好去到沈家的,但在宫中这场宴席中,她可以见一见薄溪若的婆母。
这两条理由,程烟舟觉得都很正当,大夫看完诊后就来告诉过她,梁姨娘这咳症怕是好不了了,就算今年熬过去了,明年冬天还会再犯,能不能再熬过去,还得到时看。
所以,这也许是梁姨娘唯一能进皇宫的机会了,加上她还想着见一见女儿的婆母,可能抱了托付的意思。
程烟舟自当上王妃后,她还没参加过这么大的宴会,她有些不懂,就问道:“姨娘能进宫参加春祈节吗?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梁姨娘:“可以的,但要主母同意,只能带一名妾侍。”
程烟舟看了眼管理嬷嬷,管理嬷嬷点头:“是,正如姨娘所说。”
这下程烟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她答应了梁姨娘。
梁姨娘回去后,把她从庄子上带回来的小丫环叫到内室,然后小心地把她收好的那封信拿出来,圈起一段,让小丫环照着画。
之所以是画,是因为这丫环从小在庄子上长大,没上过学不识字。
成品自然是歪歪扭扭,但能看懂。梁姨娘把原版与小丫环画的各自收好,开始掰着手指头盼着春祈节快些到来。
宫里为了这次盛会也是早早地准备了起来,沈宝用不知皇后为什么推诿,她对举办宴会兴趣不大,只觉得繁琐与累,唯一的安慰就是,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见养母,还有,她求得了薄且的同意,可以让母亲见一见孩子。
得到薄且的同意是因为,她告诉薄且,她给孩子起好了名字,叫沈思时。眼见薄且微楞后道:“是啊,他也是要有名字的。”
沈宝用马上又说:“我受恩惠于养父养母,自然要知恩图报,我是沈家人,我的孩子自然也是。”
薄且虽没说话,但看了她一眼,她知道他什么都明白,她做这些是在刻意淡化孩子生父的存在。他没说话显然是认同了她的做法,于是她再接再厉提出想让孩子的祖母看一眼孩子。
薄且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答应了她。
所以沈宝用虽觉得准备春祈节很累,但有了目标她还是做得有模有样。想必这也是薄且能答应她的原因之一吧,他虽然没说,但沈宝用看得出,他喜欢看她忙活儿,在宫中操持这些事情。
“娘娘,庆春殿到了。”春然挑起了轿帘。
今日正逢初十,是沈宝用可以看孩子的日子,她收起思绪,下轿步入庆春殿。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她感慨,原来她的孩子住在这里,一个从来没听过、走过的宫殿。
沈思时还是个只能躺着的宝宝,乳娘有经验,已经开始每日让他趴上一会儿,说是这样能练抬头,肢体大动作练好了,以后走路不爱摔跤。
此刻她一进屋,就见小思时趴在小床上,脑袋摇摇晃晃地,就是抬不起来,有点可怜还有点可爱。沈宝用心化了,笑容不自觉地爬满了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