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爷子语气平静:“齐三。”
齐聿礼懒声:“您要站在小五那边?”
齐老爷子:“你们都是我的孙子,我会公平对待。”
齐聿礼:“既然公平对待,那您现在让他去停车场,让我开车撞他一次。”
“齐聿礼!”齐老爷子拔高了音调,“你这是要做什么?”
“您不是讲究公平吗?他撞我,我得撞他吧,要不然,谈何公平?”
“……”
齐老爷子怒气冲冲地瞪着齐聿礼。
齐聿礼面色淡然,甚至还给他倒了杯茶,“爷爷,如果您今儿个没把他藏起来,我倒是能暂且放他一码,可是您竟然把他藏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要站在他那边是吗?还是说,您打算换个继承人?我是无所谓,您知道的,齐家的产业,我压根没放在眼里,甚至于——我现在只需要一通电话,明天就会有专人拿着收购协议书到齐氏的董事长办公室和你洽谈收购事项。”
霎时沉默。
无声的对峙。
过许久,齐老爷子败下阵来。
他说:“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又何必揪着他的错不放呢?”
齐聿礼:“如果您说的是刚才撞车的事儿,我可以告诉您,这件事我不在乎。”
齐老爷子想不明白:“那你是为了什么事儿,这么威胁我?”
是的。
威胁。
刚才那一篇长篇大论,字字句句都写满了威胁。
齐聿礼:“关于南烟结婚的事儿,您不是一直希望我表个态吗?”
齐老爷子揉了揉眉,“既然谈这事儿,就让南烟也过来吧,她的婚事,让她决定。不管她是想嫁给小五,还是小六,都由她决定。”
“如果我说,我要娶她呢?”齐聿礼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落了下来。
“……”
“……”
长久的沉默后。
齐老爷子说:“你又何必要和小五作对?小五之前和我说过,他一直以来都爱慕南烟,他知道南烟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所以他会努力,让南烟对他产生感情,你——”
“——他对南烟有爱慕之情,那我呢,我算什么?”齐聿礼打断道,嗓音沉冷,语气平静,“我和南烟之间的感情又算什么?”
“你不是一直把南烟当妹妹看待的吗?”
齐老爷子这辈子遇见过的大风大浪不计其数,却都没有今日亲耳听到的这句话这般令他难以置信。甚至于,他的心脏狂跳,他捂着心脏坐在椅子上,心里想着自己前阵子的体检报告单上不写了吗,他没有心脏病啊,怎么现在跳的这么快?
“……给我心脏病都吓出来了。”缓过那一阵后,齐老爷子颇有怨念地瞪了眼齐聿礼,“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想结婚了?我以前和你说结婚的事儿的时候,你哪回不是摆出一副’我要孤独终老一辈子’的态度啊?!”
齐聿礼脸都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结婚了?”
齐老爷子:“……”
齐聿礼:“我只是说,我不急。”
齐老爷子:“那你现在怎么就着急了?”
齐聿礼一脸坦荡:“南烟想结婚了。”
齐老爷子:“怎么南烟——”
话音戛然而止。
齐老爷子仍是难以置信。
心脏又开始狂跳了。
他觉得自己明天得去医院看看,自己好像真有心脏病。
他深呼吸几次,等心跳平稳后,才将刚才那句话补充完整,“怎么南烟结婚你就想结婚?你能说得再明白些吗,爷爷老了,脑袋转不过弯来了。”
下雨的春日,日光稀薄。
齐聿礼迎光站着,光线穿梭于他晦暗的眼底。
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我没有把南烟当做妹妹看待,事实上,我和她早就在一起了。老五爱慕南烟又如何?”他冷嚇一笑,“——我和南烟,是两情相悦。”
齐老爷子静坐在原位,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也有可能是,不敢相信。
人总是这样的,明明内心期盼着,等到事情成真了,却又产生畏惧心里。害怕事情进展的太突然,害怕其中有诈。
齐老爷子现在也处于这种状态。
他曾无数次期盼齐聿礼和南烟在一起,可真的等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甚至还有一些害怕恐慌。
“你说你和南烟两情相悦,可一直以来,你俩的相处并无异样,在家里也无过多接触。聿礼,”齐老爷子长长叹气,伸手拂面,“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过,你和南烟已经不是兄妹,而是情侣关系,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齐聿礼挑了下眉,运筹帷幄的语气,不急不缓地说:“爷爷要是不信,可以问问齐月,她什么都知道。”
齐月拿着齐聿礼给的黑卡,进行了扫荡式购物。
她一回家,家里佣人都被她召集,一个个提着她的购物成果,拿进屋里。
上楼下楼的动静有些大了,吵到了在屋内看书的南烟,她不明所以地走出来,一打开门,正巧看到几个人抬着一个两米高的花瓶上楼,她刚出门,又往后退了几步给他们腾出空间。
一行人接着一行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
最后目的地,是齐月的卧室。
南烟哑然失笑。
齐月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小姐作风,豪迈阔气,拿着张黑卡肆无忌惮。
笑到一半,就看到人群末尾,齐月手里拎着一款包,爱不释手。
齐月也注意到了南烟,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南烟面前,眉飞色舞地炫耀着:“烟姐,这款包好看吧?今年新款呢,柜姐和我说,全球一共十个,国内有两个。一只半个月前到国内直接被送到客户家里了,这只好多人都想要来着,可是谁抢得过我齐大小姐啊!我都快把门店的货给扫光了!你是不知道,那些柜姐看我的眼睛都冒着金光。”
南烟扫了眼她手里的包,淡笑:“早知道你喜欢这款包,我今天就去你三哥那儿把包给你拿过来的。”
“啊?那只包原来送到你那儿了?”
“嗯,前阵子送的。”
齐月咋舌:“三哥真的好舍得在你身上花钱啊。”
南烟示意她:“他不也一样舍得给你花钱?你手里还拿着他的黑卡呢。”
齐月努了努嘴,“能一样吗?我花钱得办事儿啊!他给你花钱的时候,要你办事儿了吗?肯定没有,你只要看他一眼,他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碰到你面前。”
齐聿礼让南烟办的事儿可多了。
只不过那些事儿得他俩一起干。
想到这里,南烟脸上浮现稀薄红晕,她咳了咳嗓,集中注意力,问齐月“所以,他到底让你给他办什么事儿啊?”
齐月刚准备开口,管家就出现在楼道口,“小姐,老爷有事找你。”视线转移,落在南烟身上,“烟小姐正好也在,也一起过去吧。”
“爷爷找我?他有什么事儿吗?”齐月边往外走边问。
“这个我不清楚。”
“好吧。”
齐月拉着南烟去往茶客厅。
她拿着齐聿礼的黑卡逛了好几天,所到之处都留下她刷卡的痕迹,她兴致高涨,和南烟分享着最近买的东西。喋喋不休地念叨了好久,等到了茶客厅,她话说到一半,硬生生止住。
“——怎么这么多人?”
南烟循声望去。
茶客厅里乌泱泱的坐满了人,齐老爷子坐在上位,身侧两边,分别是齐聿礼和齐云川。
噤声无言的茶客厅,气氛严肃紧张。
齐月有些慌了,以为是自己花了太多钱被老爷子知道,老爷子当众骂她来了。
过去的时候,她死死拉拽着南烟的衣袖,小声道:“烟姐,救命啊。三哥自己说的,卡里的钱随便花。爷爷为什么要骂我,我是无辜的啊!你能替我证明一下吗?我真的是清白的。你想想看,当你面前有一张无限额的黑卡,而卡的主人告诉你,随便花——这种诱惑,谁能拒绝啊!!!”
“是没能拒绝,不过,”南烟疑惑,“爷爷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事,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吧?”
齐月言之有理地点头:“是哦,那他这么大阵仗地干什么?”
南烟摇头:“不知道。”
很快,她们就知道了。
在她们出现在茶客厅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们二人身上。
南烟没看任何人,只看齐聿礼。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寡冷疏离,和周遭慌乱不安的空气格格不入。
他低头整理着腕间袖扣,声调清淡不带一丝温度,比起提醒,更像是催促:“既然所有人都到齐了,爷爷,您不妨直接告诉大家。”
“什么?”
“发生什么事儿了?”
“什么情况?”
一堆人不明真相,交头接耳。
齐月也茫然:“要说什么事儿?”
齐老爷子略一伸手,众人随即静了下来。
齐老爷子浑浊双眼笔直又锋利地望向齐月,“齐月,在你眼里,南烟订婚对象的最优人选是谁?”
“烟姐的订婚对象,您问我干什么?”齐月一头雾水,“您应该问烟姐才对啊。”
“我就问你,你希望南烟和你哪位堂兄弟订婚。”
“当然是三哥啦,”齐月直率极了,话不过脑般地全都交代了,“两年前,还是三年前?我记不得了,就我之前离家出走那次,您知道的,我也没什么地方去。回我爸妈那儿吧,肯定还得被他们骂一通,所以我直接让司机带我去了烟姐那儿。”
“结果您知道吗,我在那里,遇到了三哥。虽然说吧,三哥和烟姐在一块儿挺正常的,毕竟他俩在家里也是同进同出的,可是——”
齐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斑斓红晕,难为情地瞥了南烟一眼,而后,在南烟茫然又恍然的眼神中,说下一句,让南烟难以置信的话语来。
她说,
——“可是,我是在烟姐的床上看到的三哥。哪有兄妹俩感情好到能睡一张床的啊,爷爷您说是吧?”
作者有话说:
南烟:一张黑卡买这句话,你真行。
第二十三章
“——胡闹!”
齐老爷子登时黑了脸。
齐家规矩礼数严苛到了极致, 在齐老爷子眼里,别说未婚先孕了,就连婚前性行为也是大忌。他曾和小辈们耳提面目过数次, 他知道, 小辈们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他觉得,至少,齐聿礼是干不出这种事儿来的。
偏偏齐聿礼干了。
还拉着南烟一块儿。
齐老爷子气的胸腔一起一伏, “禁闭,给我关禁闭一个月!”
管家安抚着他,急得不行,“过阵子就是您七十大寿了, 三少爷要是不出场,外边的人指不定怎么说呢。老爷,您先缓缓,别生气。”
齐老爷子心里的火, 因为管家的提醒, 隐忍难发。
好一阵才缓过来。
齐老爷子扶额,阖眼沉思许久。
“先关禁闭五天, 这期间给我老老实实抄齐家家训, 至于公事,我不觉得霍氏少了你一个总经理就无法正常运转了。五天之后,着手准备我的寿宴,我要在寿宴上宣布你和南烟订婚的事儿。”齐老爷子沉着脸,说着自己的安排, 未几, 问齐聿礼, “聿礼, 你对我的安排,有没有意见?”
齐聿礼:“没有。”
齐老爷子:“好。”
他侧眸,睇向南烟。看向南烟的眼里,有着诸多情绪,失望、无奈、恼怒,甚至还有隐隐的一丝喜出望外。百感交集之下,他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而后,面色和善地笑着,朝南烟招了招手,“南烟,过来。”
南烟穿过人群,走到齐老爷子面前。
齐老爷子一手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抓着齐聿礼的手,将二人的手交叠在一处。
“你俩之前的事,我不追究,但从今天开始,你俩就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在外面行事作风,都要更加严谨慎重,男女关系上,更应认真对待。婚姻并非儿戏,婚约确定之后,便不能再与其他异性纠缠来往。明白了吗?”
南烟:“知道。”
齐聿礼:“明白。”
齐老爷子视线往外扫,眼皮无力地垂吊着,掩盖掉三分之一的眼珠。可一双眼仍旧是冷厉有力的,阴恻恻的眸色令众人望而生畏。齐家掌门人的威严,见于微末。
“这话不仅是和他俩说的,更是和你们所有人说的。男女关系,发乎情,止乎礼。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任何我齐家人乱搞男女关系的事儿,明白吗?”
底下一群人哆哆嗦嗦的应。
“知道了。”
“明白,爷爷。”
齐老爷子揉了揉眉心,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行了,也到饭点了,该去吃晚饭了。”往外走了两三步,他又转回身来,举着拐杖指向齐聿礼,“给我滚去禁闭室吃饭。”
齐聿礼眼神漠然,“知道了。”
他离开时,路过南烟,寡冷的脸,唇齿翕动,自她头顶落下一句话来。
“有没有良心?”
南烟眉心一跳,等她反应过来,齐聿礼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里了。
晚上用餐时,餐厅的气氛显然没有平时的活跃轻快。
只有瓷器碰撞的声音和呼吸声交错。
一顿饭,众人几乎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生怕老爷子在气头上,怒火殃及池鱼。
尤其是成年了的那几个堂兄弟,他们的私生活能指摘的地方数不胜数,男女关系算不上混乱,但交往过的女朋友,两只手是数不过来的。都是成年人了,年轻又有资本,长得帅又有钱,有时候,一个对眼便是一段爱情。之后的事情,是水到渠成。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齐聿礼私生活干净的令人发指。几位兄弟们也曾打趣过齐聿礼,调侃他清心寡欲,活得像个苦行僧。
齐聿礼从来都是不甚在意的模样。
哪成想,他早已和南烟暗通沟渠。
这个圈子里的男人分为两种。
一种是随性随谈,万花丛中过的;
另一种是此生此世,唯她悦己的。
显而易见,齐聿礼是第二种。
——齐聿礼只和南烟发生过关系,齐老爷子都气的给他关禁闭了。要是其余人的事儿被齐老爷子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
饭后。
齐月拉着南烟走出餐厅。
等到四处无人,她才开口,一副要哭的表情:“吓死我了!”
南烟笑:“又和你无关,你怕什么?”
“你是不知道,我刚说那话的时候,有多紧张多害怕。”齐月靠着墙,心有余悸道,“说真的,爷爷应该相信了你俩在一起的事儿了吧?我都搬出’捉奸在床’这种事了,爷爷肯定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