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爷子不是能够轻易被说服的人。
这些年,齐聿礼和南烟瞒得太好,所以,如果单凭他俩的片面之词,齐老爷子恐怕不会相信。他可能会觉得,是南烟不想订婚,让齐聿礼帮她。毕竟,齐聿礼对她向来有求必应。
可是齐聿礼又怎么会因为宠一个没有血缘的妹妹,到愿意为了她牺牲自己婚姻的程度呢?
没有人想过这一点吗?
齐聿礼从不为了任何人牺牲。
他只做自己的神。
“爷爷能不信吗?我都要和齐聿礼订婚了。”南烟也靠在墙边,很是无语,“一张黑卡买一句,你看到我俩在一张床上,齐聿礼怎么也会做这种亏本生意了?”
齐月俨然成了人生赢家,笑得非常开心:“我不亏本啊。”
南烟无言望天。
齐月用胳膊戳了戳她的胳膊,“三哥也不亏啊,一张黑卡,确定了你俩的关系呢。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哎,三嫂。”
“你俩都没亏,那谁亏了?”
“嗯……五哥亏了。”
“……”
“快到手的股份,一下子就没了,啧,真亏。”
“……”
南烟以为齐月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管家里的事儿的,没想到,她什么都知道。
察觉到南烟看向自己的眼神,齐月耸了耸肩,她低头,脚尖提着空气,低声说:“我偷听到的,五哥和六哥都说喜欢你,小六倒是很干脆,也很直接,他说你长得很漂亮,比他任何一个女朋友都要漂亮,所以他想和你结婚。五哥说喜欢你,他和爷爷说了很多很多事情,听得我都怀疑他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但后来我听到五哥和他爸爸打电话,他说,是为了百分之十的股份。”齐月抬起头,惨淡一笑,“烟姐,我没想到我五哥会是这种人。”
齐云川在齐月的眼里,是最完美的哥哥。
齐月打小受委屈了就找齐云川,不开心了也找齐云川。齐云川永远都是温柔拂面的,他对齐月关怀备至,细致入微,齐月最喜欢的哥哥,就是齐云川了。
南烟明白她此刻的笑。
是那种,信仰崩塌的笑。
蓦地。
南烟伸出手,“来,烟姐给你抱一下。”
齐月立马抱住她,埋在她胸口。
半晌,齐月突然说,“烟姐,你的胸好大好软啊。”
南烟:“……”
齐月像个好奇宝宝,仰面追问:“你买的什么牌子的内衣,好厚啊。”
南烟咬牙,把她推开:“齐月,你别耍流氓。”
齐月何其无辜:“是你让我抱你的!”
南烟:“我只让你抱我,没让你干别的。”
齐月:“可是你的胸真的好软哦。”
南烟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齐月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追,“别那么小气,告诉我嘛,什么牌子的内衣?还是说,不是内衣厚,你的胸就是这么大的?”
“闭、嘴。”
“小气!”
南烟冷不丁停下脚,双手环胸,冷眼觑她,“我告诉齐聿礼去了啊,你摸我胸。”
齐月瞪大眼:“冤枉啊,我没有!我就是抱了你一下,而已!”
南烟:“你觉得齐聿礼会信你还是会信我?”
对视几秒。
齐月幽怨无比:“你就仗着三哥给你撑腰这么有恃无恐是吧?”顿了下,她猛地意识到一点,笑得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意味,“可是三哥被关禁闭了,他教训不到我!”
南烟:“我可以去禁闭室找他。”
齐月一愣:“你要过去吗?”
南烟怡怡然一声叹息:“对啊。”
她可不想被他说没良心。
“可是……你又没有禁闭室的钥匙,怎么找他?”齐月问。
“在门外陪他就行了。”南烟拨了拨头发,笑时一脸勾魂摄魄的媚色,齐月看了都不受控地恍了恍神。
是真的漂亮,勾魂的漂亮。
眉眼间不经意的一瞥,滋生的无边春色,大概吞噬了近日的春光。怪不得近日多雨,原来春色都在她的眼梢眉间。
齐月盯着她的背影,小声念叨了句:“有这么分不开吗,隔着扇门都要谈恋爱?”
入夜,月光皎洁,风吹叶动。
禁闭室在客房那栋楼一楼,廊道悠长漆黑,给人一种阴森感。
南烟走到门外,敲了敲门。
没多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在门那边停下。
一时间,谁都没开口。
南烟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双手抱膝,“喂。”小声试探。
齐聿礼的声音偏低,又冷,“干什么?”声线裹挟着不易察觉的愉悦。
南烟勾了勾唇,“你吃了吗?”
齐聿礼瞄了眼书桌上放着的餐食,虽说是面壁思过,但毕竟是亲孙子,齐老爷子不会亏待他,让人送来的晚餐,也是三荤两素一汤。
他说:“没吃。”
南烟默了默,问道:“菜不好吃吗?”
齐聿礼:“没胃口。”
南烟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地板,“你胃不好,不能饿,多少吃一点儿。”
齐聿礼:“你大晚上过来,就是为了问我有没有吃饭?”
“那我要问什么?”南烟淡谑道,“问你,我是不是没有良心?我都过来看你了,你可不能再说我没良心。”
“没良心。”他说。
南烟不乐意:“还要怎样才算是有良心啊?”
齐聿礼:“明明是我们两个犯的错,结果是我一个人受罚。你在外面有滋有味的,而我只能在里面抄家训,你说,你有没有良心?”
南烟有理,她又不是齐家人,自然不受齐家家规的约束。
南烟也不占理,当初是她把他骗上床的,让他犯了齐家家规。
她声音闷闷的:“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吗?”
禁闭室活动空间极大,里面的家具,只有一张书桌,一条椅子,一张床。
齐聿礼背靠着门板,漆黑的眼,空洞空寂,和这个房间一模一样,不含任何杂质。黑暗容易滋生邪念,譬如此刻,齐聿礼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尤其是在无人之处,他的贪念横肆虐长,黯声:“南烟,进来陪我。”
南烟为难:“我开不了门……没法进去陪你。”
然后,下一秒。
紧锁的门,被人打开。
齐聿礼手指勾着一串钥匙,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
“看,这不就扆崋开了。”
作者有话说:
齐聿礼:一扇门而已。
这两天的双更是补之前请假两天的,等到下周四吧,下周四到周日,我尽量都双更。
希望大家看书愉快,天天开心。鞠躬!
第二十四章
南烟想, 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复杂的众望所归。
仓皇,惊讶, 无措, 纷繁交错。
“你哪里来的钥匙?”她问。
齐聿礼把钥匙攥紧在手心,另一只手伸在她面前,“很奇怪吗?作为齐家的继承人, 齐家任何一个地方,对我而言都是畅通无阻的。”
南烟搭上他的手,站了起来。
她狐疑:“不是面壁思过吗?你这还算什么面壁思过?”
齐聿礼拉着她进了屋。
房门关上,灯没亮的漆黑室内。唯独彼此的眼亮的慑人。
他懒散靠着门板, 要笑不笑地说:“不然呢?就算老爷子真狠下心把我关在这儿五天,但他寿宴在即,要忙的事儿多了去了,把我关在这里, 谁来做主?齐家上下, 谁敢夺我的权,决定寿宴的具体安排?”
关禁闭也不过是将他困在齐宅, 其他的事情, 仍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霍氏能缺一个齐聿礼,但齐家缺不了,因为齐聿礼俨然是齐家的主心骨了。齐老爷子的身体抱恙,公司的大小事宜早已丢给齐云川,他只出席董事会。家里的事, 他也没什么心思。
人老了, 不会留恋职场的尔虞我诈, 只肖想平淡静好的生活。
“寿宴的事儿, 都是你在安排吗?”南烟不清楚。
“嗯。”
“安排的差不多了吗?”
“大差不差。”
“……”
漆黑的密闭空间里,室外远处的路灯灯光发散入内。
二人离得极近,南烟往前又走了一步,脚尖和他的脚尖撞到。
齐聿礼眼眸低垂,故意道:“离这么近干什么?”
“……”南烟凑得更近,双手搭着他肩,踮脚,仰面凑近他的脸,吐纳出来的呼吸于空中交缠,温热的密不可分,她眨眼,做无辜状,“三哥,刚刚你不在,齐月欺负我了。”
“她还能欺负得了你?”齐聿礼才不信。
“真的。”
“她怎么欺负的你,和我说说。”
齐聿礼还是耐着性子配合她了。
齐聿礼有一米八七,南烟个子不算高,只有一米六六,平时站着接吻,一个吻下来,她踮脚都踮的费力。现下她比平时接吻时踮的还要高,只剩脚尖点地。
她凑到他耳边,嗓音像是一把钩子,不上不下地勾着他心底蛰伏的欲望。
“她说我的胸好软。”
齐聿礼眼底一暗。
南烟朝他耳边轻吐气,婉转的嗓音复又响起:“她说是内衣垫的。”
安静空间里,她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难耐又克制。
南烟轻笑了声:“三哥,你说她是不是欺负人?我根本不需要垫,对不对?”
“故意的是吧?”齐聿礼冰冷的手牢牢地箍在她的颈后,眨眼之间,位置变换,她背抵着墙,而他压着她,偏冷的嗓音低哑,染着浓重的欲色,“我原本不想动你的,烟儿,你学不乖,在这种时候还敢撩我。”
“我没有。”偏偏她临到关头还一脸清白无害,“齐月真说了。”
“她碰你了?”齐聿礼弯腰,低头,视线落在迤逦绵延的线条上。
呼吸声减重。
南烟登时也口干舌燥,他的视线好像是有形的,掀开她的衣服,冰凉的触感淌过她的皮肤。
落白雪,点绛红。
她气息也乱了半拍:“你不信我?”
齐聿礼沿着她的耳根轻轻点点地吻,说话时的气息拂在她脸上,“我当然信你。”
她被吻的有些站不稳,微哑的声线有些委屈:“我是来告状的,不是来做别的事的。”
齐聿礼含糊地嗯了声,像是听进去了。然而他的实际行动又表明,他充耳未闻。
冰凉的指尖,激起一片燎原大火,荼蘼着她全身。火势蔓延往下,燃至最浓烈时。
——戛然而止。
情热就此停住。
齐聿礼艰难抽回理智,“你……”
南烟瓮声瓮气:“今天真没打算干别的,就想和你说说话、撒撒娇的。”她把头埋在他胸口,嗓音里还有些不愉快,“真的不方便。”
算算日子,也是这几天了。
齐聿礼保持着抱她的姿势,灼热旖旎的氛围逐渐退散,他伸手帮她把衣服穿上。
这种憋屈场景不少见,南烟偶尔也会趁每个月不方便的这几天故意撩拨他。
如齐聿礼所说,乖——不乖,多有意思。南烟在这种时候,总是如他所愿的不乖,惹火上身,却没法做帮他无节制泻火的人。
替她穿好衣服后,齐聿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南烟:“疼。”
齐聿礼:“我都没使劲儿,你疼什么疼?”
南烟睁眼说瞎话:“就疼。”
齐聿礼嗓音含倦,几分无奈几分意外:“撒娇撒上瘾了?”
南烟仰头亲了下他的喉结,“三哥,我好开心啊。”
齐聿礼抱着她,一路走到床边坐下。
窗外的灯光落拓出一小块光圈,他们正巧处于光圈中。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四目交缠。
齐聿礼寡冷的脸也浮现淡淡的笑来,“开心什么?”
“订婚啊,”南烟说,“十九岁那年提的婚约,在我二十三岁这一年,成真了。从今天开始,我不是你们齐家的联姻对象,是你齐聿礼的未婚妻。”
胸口莫名灼热,血液沸腾,全身上下蔓延着无法退散的热意。
期待了那么久,等了那么多年,南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十九岁到二十三岁,将近四年的时间。
而这四年的漫长时光,不仅仅是属于南烟的,更是属于齐聿礼的。
四年前的齐聿礼,刚从国外回来,此时霍氏名声大噪,碾压本城各家族企业。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恶性商业竞争。谈的好好的合作项目被人中途高价截胡,看上的地皮因为各种缘由无法竞拍,高层内部斗争不断,技术人员被人高薪挖走……
霍氏集团总部办公大楼的六十八楼。
总裁办公室。
四人忙得焦头烂额,几乎三天三夜没合过眼。
忙得连轴转时,霍以南作为四人的主心骨,冷不丁接到家里的电话。手机那头的女声娇俏,带着浓重的哭腔,只哭了几声,霍以南便撂下摊子回霍宅了。
圈子里的大家族无一例外都是如此,为了金钱地位,勾心斗角,无视亲情血缘。
霍家如此,齐家也如此。
商从洲瞄了眼累得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容屹,凑到齐聿礼身边,饶有兴致地说:“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这种家庭,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每天就在算计中过日子,真有意思。不像我们家,看对方不爽直接开打,打成一团的两个人,最后一起被我家司令用马鞭接着打,没劲透了。”
南城东富西贵。
西边最金贵的便是商家了,且不说商从洲的爷爷商司令,就说商从洲的父亲这辈,个个都是政党界的重要人士。商家这样的家庭,家族根基扎实,家族关系亲密的牢不可分。内部斗争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是绝对不会也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齐聿礼冷哼:“少说这些风凉话。”
商从洲忙里偷闲地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真的,多有意思。你看——”他从堆成小山的文件里抽出一叠A4纸来,扔在齐聿礼面前,“弟弟抢走哥哥的生意……哎我说,你家齐云川是怎么想的?这事儿要是被你家老爷子知道,怎么着也得把他这副总经理给撤下来吧?”
齐聿礼眼神漠然地瞥了面前的文件一眼,语气寡冷又轻蔑,“他抢的走吗?”
商从洲耸耸肩:“是抢不走,但是明知道是你的东西,他非得来插一手——还挺刺激的哈,你俩还真是亲兄弟,都能看上同一单生意。”
齐聿礼淡嗤了声:“那又怎样,我看上的东西,还能被他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