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未婚妻近来情绪波动的越发明显,大部分的时间,撒娇卖嗲,齐聿礼都很受用。
少部分的时间,恰如今日,低落郁闷,齐聿礼顿生手足无措感。
以往她遇到不开心的事,都会伸手问他要安慰。齐聿礼也都是她想要什么,就满足她。
但他似乎一直都没有主动安慰过她,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安慰。
商场上运筹帷幄的齐三少,在情场上还是略显举步维艰了。
工作电话结束后,齐聿礼回了卧室,一进卧室,就看到南烟整个人埋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他把被子拉下来,她也保持着那个睡姿,一声不吭地盯着齐聿礼。
“奶奶只是说了你一句,有必要这么难受吗?”齐聿礼帮她把凌乱的碎发理了理,“头发乱糟糟的,哪有大家闺秀的样?”
“我睡个觉还得要保持完美姿态吗?”一个两个都说教她,南烟有种自己不是二十三四岁,而是三、四岁的小孩儿的错觉,“我只是和家里人开句玩笑话而已,而且为什么要催我生小孩儿?我不想生我不要生我不喜欢小孩!”
南烟越说越气,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从小到大,奶奶就没说过我一句重话,就因为我开了这么一句玩笑,奶奶就凶我。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她还在外人面前维护我,给我面子,才多久的工夫她就变了?”
“就因为我开你的玩笑了吗?齐聿礼,你好了不起,奶奶都站在你那边。我连开你玩笑都不行。”
很多情绪突然地汇聚在了一处,南烟提到“齐聿礼”名字的时候,声音里已然有了哭腔,眼泪一滴接一滴,无意识地往下坠。她整个人仿佛也沉沉地下坠,“你们一口一个地位,一口一个阶级,是不是在所有人的眼里,我和你也不是一个阶级的?我也配不上你?齐聿礼,你让我不要自降身价去参加旗袍大赛,那你呢,你为什么要自降身价和我在一起?”
“你比所有人都清楚,我南烟就是配不上你的,你为什么还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趁现在我们还没结婚,事情还有转机,我们结束吧。你去找一个配得上你身份的、不会随意开你玩笑的女人结婚吧。”
一大段话说完,南烟眼里淌着的泪滴落直下,淋得她胸口衣服湿的近乎透明。
她似是累了,一股脑说完后双手抱膝无言地流眼泪。
齐聿礼就没见过她这幅模样,胡搅蛮缠,斤斤计较,他什么都没说,她倒是哭上了。
有这么委屈吗?
有这么难过吗?
还非得扯上他?
他什么都没干好吗?
他单膝撑在床上,缓缓俯身靠近她,伸手,指尖动作温柔的不可思议,帮她一点点擦拭去脸上的眼泪,尽可能的按压着耐心,说:“别人那里讨的不愉快,尽冲我发火来了?我这个垃圾桶职责颇多啊,不仅得吃你不要的东西,还得承受你的怒火。”
“……”南烟一把拍开他的手,别过脸,不看他。
还是齐聿礼把她的脸掰回来,她哭的双眼红彤彤的,死咬着唇,一副倔的要死又委屈的要死的模样。
齐聿礼思忖片刻,真的拿出十成十的耐心在哄她:“我知道你就是开玩笑,随口一说的,没有什么坏心思,我也没往心里去。”
其实他不说,南烟还能再任性妄为一会儿,可他这么一说,南烟好不容易憋住的泪腺又崩溃了。
“好了,别哭了。”齐聿礼没辙。
“不要,我就要哭。”南烟和他对着干,眼泪模糊的双眼恶狠狠地瞪他,“就是你,齐聿礼,就是因为你,奶奶才凶我的,奶奶从没凶过我!”
“是我,都是我的错。”
南烟哭得更大声了。
她头埋进他的胸口,滴滴哒哒的眼泪浸的他衬衣都湿了。齐聿礼抱着她,一边听她哭一边又听她骂自己,自己还得迎合着:“对,我是个混蛋……行,不是混蛋,我是变态……对,我是南城第一大变态……”
他咬牙切齿:“……满意了吗?”
南烟终于止住了哭腔,抽噎着,一字一句地说:“满意了。”
南烟的沮丧情绪持续了好久,哭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哭完后,又开始闹了,趾高气昂地命令着齐聿礼给自己端茶倒水,还理直气壮:“我哭了那么久,身体里的水都流出来了,你再不给我倒水,我要成干尸了。”
“……”
齐聿礼被她的话气笑,恨不得把她当一具尸体直接干。
转念一想,自己这种想法属实是不愧对南城第一大变态这个名号了。
他倒了杯水给她,南烟喝完一杯水后,情绪终于有所缓和,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眼睫颤动的弧度极快,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却很小:“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齐聿礼站在床畔,冷哼:“什么是气话?”
“说我自降身价和你在一起?”
“还是让我找别的女人结婚?”
“还是说,骂我是南城第一大变态?”
“……”
“……”
他每说一句,南烟的头就往下低一存。
南烟稍顿,沉吟片刻,而后,小声地说:“还有那句,不想生小孩不喜欢小孩,也都是气话。齐聿礼,”她忽地仰头,神情真挚,目光灼灼地盯着齐聿礼,“你不能和别人结婚,也不能和别人生小孩,我管你是不是自降身价和我在一起,反正事已成定局,你现在是我南烟的男人,你不能和别的女的眉来眼去,也不能和别的女的有一腿。”
说到最后,南烟得出结论:“我们明天领证去吧。”
作者有话说:
关于上一章齐小三的态度——
我发现大家好像对他要求有点点高,因为齐三就是这种冷面的男人哇,从一开始他就喜欢烟姐,所以态度其实从头到尾都没变过。该凶凶该宠宠。
第五十八章
“不领。”
齐聿礼气定神闲地落下两个字来。
南烟一愣, 刚无理取闹完,她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怯怯地问他:“为什么?”
齐聿礼冷眉扫她一眼, 一言不发地, 转身进了浴室。
南烟抱着被子,不敢跟他进浴室逼问他。
一是因为自己今晚确实闹的有点儿多;二则是,会显得她非常着急嫁给他。
她才没有想和他结婚好吗?
趁齐聿礼洗澡间隙, 南烟四下翻找手机。
最后在被窝里找到了手机。
她打开好友列表,她圈内好友着实不多,思来想去,南烟最后打开和南笙的聊天框。
对着聊天框沉默了半晌。
南烟字斟句酌许久, 还是觉得这么晚打扰南笙的夜生活不太好,所以试探性地来了个官方客套的开场白:【睡了没?】
晚上十一点多。
南笙显然还没开始夜生活,几乎是秒回:【还没。】
她又问:【怎么了?】
南烟:【问你个事儿。】
南笙:【?】
南烟:【就我一个朋友,她想明天去领证, 但是她男朋友不愿意领证, 可是他俩明明很幸福很恩爱,你说这是为什么?】
南笙的关注点很奇特:【你这个朋友, 我认识吗?】
南烟闭了闭眼:【不认识, 我在国外上学时候的同学。】
南笙很直接:【分手吧。】
南笙:【他都不想结婚,还谈什么恋爱?幸福和恩爱都是装的,男人最会装了。一个男的要真的爱你,肯定会想和你结婚。】
南笙:【渣男。】
聊天界面霎时安静下来。
南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齐聿礼为什么会不想和你结婚?】
南烟脸皮薄,此刻双颊红得彻底, 【是我朋友, 不是我, 也不是齐聿礼。】
南笙:【哦哦哦, 不是你。】
过了几分钟。
南笙说:【我问了霍以南,他给了我一个回答,但我觉得太傻缺了,你要听吗?】
南烟:【说。】
南笙:【有没有可能,明天不是黄道吉日?】
南烟无言:【?】
南笙:【齐小三是有点传统在身上的。】
南烟愤愤:【不许叫他小三。】
南笙:【那我叫他什么?】
南烟:【他比你大。】
南笙回了个微笑的表情:【霍以南比他大,我比你大。他要么叫我一声大嫂,要么跟你叫我一声笙姐。南烟,胳膊肘往外拐也不带这样的。】
南笙:【还有,你怎么这么恨嫁?】
南笙:【我一直以来都觉得齐聿礼才是恨娶的那一个。】
南烟:【都说了不是我!是我朋友!】
发完这条消息,南烟把手机锁屏,随后将手机扔在一边。动作心虚得要命。
她才没有恨嫁好吗?只是刚任性完,想讨好一下齐聿礼,所以才说去领证的。
齐聿礼为什么不愿意领证?
总不能……
真像霍以南说的那样,因为明天不是黄道吉日吧?
那未免也太傻缺了。
一墙之隔的浴室内,雾气氤氲。
齐聿礼洗完澡后抓起浴巾擦沾湿发,擦干吹干,他推开浴室的门缓缓走了出来。目的地不是卧室的床,一转身,离开卧室。不用猜,都知道他要去书房加班。
他总是有忙不完的工作,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天天连轴转,不知疲惫。
南烟闹了一晚哭了一晚,属实是累了。见他洗完澡出来,自己也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倒头就睡,浑然不管齐聿礼在干什么。
出乎意料的,齐聿礼并没在加班。
书房里没开灯,唯有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的光,继而,光陡然一变,白光倾泻在齐聿礼的脸上。屏幕里的一切都映在他的眼底,白花花的屏幕,充斥着黑字。
齐聿礼一丝不苟地盯着电脑,眉眼凝肃,仿佛在研究什么重要文件。
而电脑屏幕这会儿显示的是——
六月黄道吉日。
遗憾的是,六月并没有黄道吉日。
随即,齐聿礼拿起手边的笔记本。
他在某些时候还是有点儿老派作风的,记事都用笔记本,黑笔写下重要事项。
笔记本掀开的第一页,
被齐聿礼用黑笔一笔一划地写上了一行大字。
——十月初七,是黄道吉日。
这是很早之前齐老爷子拿着齐聿礼和南烟的生辰八字,算出来的黄道吉日。而这天,也是齐聿礼和南烟办婚礼的日子。
与其挑选别的日子,倒不如选个最好的日子去领证。
他们结婚,要忙的事儿不多。没有过多的接亲环节,南烟只需要穿上婚纱,走个过场似的出席婚礼。婚礼也是尽可能地简单,没有什么父母上台发言,敬酒的内容——齐聿礼的父母对此表达了浓重的抗拒意味,当然,齐聿礼也不喜欢这种环节。加之南烟父母早早离世,这种环节自然省去。
所以,婚礼当天去领个证,也是可行的。
思及此,齐聿礼满意地离开书房,回到卧室。
不过这份满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发现,卧室门竟然被反锁了。
齐聿礼的手机都在卧室里,他想到是她主动提的领证,燥意稍褪,伸手敲了敲门,嗓音清淡:“南烟,开门。”
南烟显然是在门后。
床离门有十几米远,可她的声音清晰真切。
她瓮声瓮气地说:“今晚分房睡。”
齐聿礼:“开门。”
南烟执拗:“你都不愿意和我领证,我为什么要和你睡?”
齐聿礼轻哂:“暂时不领而已。”
南烟非得刨根问底:“我要一个理由。”
齐聿礼面无表情:“因为明天不宜婚嫁。”
“……”
“……”
午夜寂静,风也归于沉寂。
别墅区堕于黑暗中,悄无声息。
南烟脑袋嗡嗡的,有种难以置信的荒诞感。
原来。
她家齐小三。
南城第一大变态。
这么传统。
不是。
这么传统的老男人,凭什么这么变态啊?
她不理解。
那天晚上,南烟和齐聿礼还是一块儿睡了。
南烟难得睡不着,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直接把齐聿礼吵得不得安生。他强硬地把她按在自己怀里,睡意惺忪,鼻音微沉:“动什么?不是说明天要上班?”
“睡不着。”南烟靠在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意,他这人是冷的,可他的怀抱总是热的。每次被他抱在怀里,南烟都有种要溺毙于此的窒息感。有别于他往常的阴沉窒息感。这种窒息感,是她心甘情愿拥有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啊?”南烟戳戳他的胸口,还是问了出来。
“结婚那天。”
“为什么是那天?”南烟掀眸,“那天是黄道吉日吗?”
得到齐聿礼一个稍显不自在并且有点儿别扭的“嗯”后,南烟不敢说话了。
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她家南城第一大变态如此传统的事实。一晚上,她都在纠结此事,一面觉得不可思议,一面又在想,出身在齐家,传统点儿还挺正常的。可是放在齐聿礼身上,她怎么看怎么别扭。
思来想去一整晚,她都没怎么睡好。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她去锦琅府时都是精神萎靡的状态。
放了近十天的假,南烟回来工作时还有些许的不在状态。
好在她不是给别人打工,自己是老板,不想工作也可以不用工作。她发了一上午的呆,下午的时候,有高定客人过来,何师傅恰好去洗手间,南烟过去提供旗袍选款意见。
送走一位客人,南烟回到位置上,看到手机里躺着齐月发来的几条消息。
齐月:【去面试鸟。】
齐月:【好紧脏。】
齐月:【呜呜呜人家好怕怕。】
看到她发来的消息内容,南烟眉头直皱:【……】
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南烟回完消息,打开电脑开始工作,没过多久,手机又响,她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果不其然,还是齐月发来的消息。
齐月:【烟姐,你说我下周上班穿什么比较好?精致小公主还是优雅大小姐?】
南烟:【你怎么就确定你能上班?】
齐月:【不是你和广告公司这边打过招呼了吗?老总过来迎接我的。】
看见这一行话,南烟一愣。
她是想过要让齐聿礼打声招呼的,但是最近休息休的她心绪游荡,只记得给齐月做求职简历,把让齐聿礼和广告公司那边打招呼的事儿给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