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来——乌合之宴【完结】
时间:2023-03-24 10:57:11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长久压抑的情绪一但打开阀门,就如洪水一样倾泻。
  黎嘉誉说她能哭,他在,许柠一切的委屈都有了抱怨的出口,她知道哭诉没有用,但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她想告诉黎嘉誉,什么委屈都想和他说。
  她摸着额头上的伤口,抽噎的一句话都说得颠三倒四:“我,食堂今天,说,说的是我哥。我的头,我的头,是我姑姑,她……她要房子,我就和她……呜呜呜呜……”
  黎嘉誉摸摸她额头上的伤口,轻轻吹了吹,灰色的瞳色里带着痛意:“伤口是你姑姑弄的。”
  许柠拼命点头,她就是很委屈,像个幼儿园受到欺负的孩子一样:“刚才,我,我就很怕,呜呜呜,为什么?我也,我也不是只因为这个就要哭的。”
  “嗯,我知道,不是不是。”黎嘉誉拍拍她的后背,心脏疼痛到无以复加,他不知道许柠这些天,是怎么忍过来的,不哭不闹,没有抱怨也没有撕心裂肺。
  甚至就连他所知道的她的痛楚,不过是冰山一角,她额头上的伤口,姑姑的冷血,眼睁睁看着爸爸生病流逝却无可奈何,都是他无法帮她分担的……
  黎嘉誉清楚,许柠情绪的崩溃不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出现,那个男人不过是诱因,是太多太多无力的事将她裹挟着,推往悬崖峭壁。
  他抬手把她脸上的泪水一点一点,细细地都擦干净:“因为他们是坏人,我们许柠已经很坚强了,别怕。”
  “真的吗?”许柠不敢置信地,好像怀疑这句话的真实程度,她哭得脑子嗡嗡作响,黏黏糊糊的,问他:“可是,可是我哭了……”
  “哭不会让人变得软弱,相信我,事情都会解决。”黎嘉誉右手放在她的后背,将她重新按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安抚着,他没说什么煽情的话,也没有坚定的承诺。
  他低下头,脸颊贴着许柠微凉的发丝,唇微微在发丝处碰了碰。
  没关系的,相信他,一切都会解决好。
  倒计时的进度条被缩短,只剩下不到一周。
  就像原本在玻璃瓶中垂死挣扎,试图钻出获取一线生机的蝴蝶,亲眼见证玻璃瓶被抛入海底。
  挣扎从求生变成了通向另一个绝望之地的荒唐努力。
  但是他还有机会,在玻璃瓶未被抛出的时候,救下蝴蝶。
  向黎金沛低头而已,仅此而已,即便是下跪、磕头,求他的原谅和施以援手。
  这个原本黎嘉誉绝无可能去做的事情变成了能救许柠的唯一途径。
  下个月就是新的一轮竞赛开始,许柠有她的光明前途,她不该被任何困难所绊倒。
  他无须付出是什么,不过是他以往的坚持在黎金沛眼中变为笑柄,他的尊严成了一种可笑的东西罢了。
  这些东西谁能看得见?又有多重要呢?
  大概是有些分量,但比不过许柠一滴眼泪,比不过她的前途。
  黎嘉誉想,以前都是许柠救他于水火,现在该他救许柠了。
  他从与黎嘉树再次相遇的时候,一步步被迫后退,就知道金钱、权力、能力是扫除百分之八十障碍的良方,于他的处境是,于许柠的处境更是。
  只是他成长的太慢,半年中所有的努力化作二十万泥牛入海,是他能力不够。
  也许他年长个两三岁,就不必所有方法都是下下策了。
  作者有话说:
  等我收拾东西去我奶奶那里,再写一章。
第71章
  “您可能还要继续等待,先生刚刚吃过早茶去午睡了。”
  黎金沛的秘书声音甜美,笑容可掬,给坐在一楼的黎嘉誉换了杯饮品,即便刚刚换下去的他也丝毫未动。
  从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在等了,现在日上三竿,黎金沛吃过早饭去打太极,打完太极吃早茶,现在又要去午睡,其中刁难的意外任谁都看得出来。
  黎嘉誉知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觉悟,这大概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即便走到现在这步,也有黎金沛的一部分功劳。
  他纹丝不动,坐在沙发上,目光微垂,似乎很沉得住气,比之上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多了几分隐忍和沉稳,五官也更挺拔深邃许多,逐渐演变成个大人模样。
  “不急,我等他。”黎嘉誉道。
  秘书微愣,有些意外,她原本还在担心黎嘉誉发怒。
  但真没想到,这位曾经桀骜不驯到能指着先生鼻子怒骂老畜生的少年,时隔半年变化会这样大。
  或许是外面的苦头吃够了。
  哦不,应该还是爱情的力量更伟大,毕竟黎嘉誉和他的弟弟妹妹们都不一样,在外面流浪的苦,他吃过很多年了,因为这个低头,恐怕太小瞧他了。
  秘书神游天外想着,没过多久,董特助走过来,向黎嘉誉恭敬地微微点头:“先生请您过去。”
  黎嘉誉起身,跟在他身后,走向黎金沛的书房,知道对于他的刁难将进入下一步。
  这间别墅他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年,陌生的是这里从未让他觉得是家,而是冷冰冰的华丽的棺材。
  走廊尽头挂着一幅照片,经过无数次修复还是有些模糊,照片上的女人身穿新式旗袍,姿态娴静地端坐在西式皮椅上,带着混血感的五官为她平添了几分冷艳,和黎嘉誉有六七分相似。
  照片拍摄于1958年。
  “请进。”董特助将门推开,请黎嘉誉进去。
  他对待黎嘉誉的态度比之前谨慎恭敬太多。黎金沛八十余岁,已经日薄西山,在儿子和孙子中,黎嘉誉是耗费他精力最多的人,敏感的人应该能接受到不同寻常的信号。
  黎金沛的书房黎嘉誉很少进,但是每进一次,都会觉得诡异。
  毕竟把亡妻照片挂满整个书房的,的确少见。黑白的,修复的彩色的,尤其黎嘉誉还和照片里的人长相相似。
  人逢喜事精神爽,黎嘉誉的低头,对于黎金沛来说,就是最大的喜事,他气色红润很多,祛除了几分将行就木的钝感。
  黎金沛擦拭着桌面上的照片,将老花镜向上推推,一眼都未分给黎嘉誉,漫不经心道:“你有求于我,就应该拿出几分诚意来,就这么站着吗?”
  “扑通”
  他话音刚落,黎嘉誉就直挺挺跪下,没有丝毫犹豫和缓冲,膝盖落在地毯上,发出重重闷响,听着就痛。
  即便跪着脊背还是挺直的,望着黎金沛,冷淡的眼神似乎在询问他,这样还满意吗?如果不满意,他可以做更多。
  黎嘉誉能来,就是做好了一切把尊严踩进尘埃里的准备。
  就像黎金沛说的,求人要拿出诚意。那么多次的忤逆,黎金沛对他早就心存不满。
  黎嘉誉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那就让他消气,让他高兴,让他愿意花一点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钱,摆平他们无法摆平的事。
  做人不能既要又要,既要钱又要尊严,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黎嘉誉这痛快的一跪,也把黎金沛吓到了,晾着黎嘉誉就是为了搓搓他的锐气,不成想这个孩子来之前,就已经把自己身上的锋芒拔除干净,做好一切准备了。
  见黎金沛不说话,黎嘉誉睫毛飞速眨了几下,问:“还需要磕头吗?都可以。”只要能借钱,什么都可以。
  黎金沛五味杂陈,他将手中的相框摆回桌上。
  “还真是个情种啊,我竟然有你这样的孙子。”他幽幽感叹。
  黎嘉誉膝盖还落在地毯上,尖锐的痛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拉长的,丝丝入骨绵延起来的钝痛,但这此刻显得微不足道,他抿了抿唇,回道:“谢谢,你也是。”
  黎金沛又是一噎,瞪他一眼:“你以为我在夸你吗?”
  但这比起之前黎嘉誉对他的态度,可要好太多了,至少不会指着鼻子骂他。
  大概人就是贱骨头的生物,家里任何一个孩子,绝没有敢这样与他说话的,但是换成黎嘉誉,他甚至有点诡异的欣慰和舒心。
  “工作丢了,白水泡饭能吃一个月,日子过得跟路边流浪狗没什么两样,在学校里卖水,去拉下脸挣死人的钱,也不冲我吭一声。
  我当你的骨头是钛合金打的呢,现在为个女孩为我下跪,”黎金沛顿了顿,似乎在回想,“有一千块就要给她花一千,什么阔少爷做派,还在江边放烟花?连告诉人家这是你做的都不敢,放完了回去继续白开水泡饭,你以为你很懂浪漫?我都不敢跟人说你是我孙子。”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黎金沛想都不敢多想,怕自己被气死。
  黎嘉誉做的每一件事传进他耳朵里,都让他火冒三丈,一口血闷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作为一个商人,所做的每件事都要获得最高回报,他不在意黎嘉誉为那个女孩投入什么成本,追人哪有不付出的?
  他介意的是投入这么多成本却颗粒无收,不但没有把人追到手,甚至人家就连是他做的都不知道。
  黎金沛说起浪漫,黎嘉誉是服的,他诚恳点头:“我不懂浪漫,你懂。”
  黎金沛是一个成功人士,成功人士的生平往往会被人津津乐道,譬如他的感情。
  是怎么为妻子断了两根肋骨,又是怎么在岳父破产投江后一力承担起债务的。
  那时候他的妻子还不是他的妻子,两人刚刚认识,他只不过是S市一个做百货生意,刚刚冒头的小年轻罢了。
  而后三十岁丧妻,鳏寡至今,已有五十年。
  黎嘉誉这句话出自真心,但从他嘴里出来,黎金沛就觉得是在讽刺,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儿,连忙摆手打断,免得再听他阴阳怪气:“好了,我知道你今天是来借钱的,想必你也做好心理准备了,钱可以借,但我这里有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以。”黎嘉誉道。
  进入正题开始谈条件了,这是黎金沛最擅长的,他双手交扣,鹰眸透出些许精光,姿态从容起来:“你是我的孙子,我也不愿意太为难你,一百多万而已,我这里给你三条路,看你选择哪个。”
  “第一条,我给你一百五十万,条件是那个女孩必须和你订婚,等到年纪你们两个就结婚,生几个孩子给我,最好大学毕业之前就能让我见到孩子。
  她对你应该也有点好感吧,为了救父亲,不亏。到时候你好我好她也好,你们两个搬回来住或者我再为你们置办房产都可以,”
  黎金沛表情似笑非笑,松弛的皮肉显得更加精明,好像笃定黎嘉誉会喜欢这个条件,“这应该不算条件了,是对你的优待。我还是很喜欢她的,聪明勇敢漂亮。”
  “你疯了?”黎嘉誉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浑身像是被烧着了一样灼痛,难以讲明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浑身的细胞都沸腾着,但神经告诉他要冷静。
  他的病有很大遗传概率,根本不适合有孩子。
  黎金沛混不在意,似乎看懂黎嘉誉的潜台词:“没关系,家里有钱养得起,何况你多生几个,总有一个是正常的,你要想清楚,这个恶人我来做,一切都由我来谈,她会同意,你也不会被落下任何埋怨,你在她的心里,就是个救世主。”
  能和许柠在一起。
  这对黎嘉誉是个不小的诱惑,诚如黎金沛所说,是优待而不是代价,比起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回到黎家这个代价多微不足道。
  许柠在这个条件里,就是贿赂黎嘉誉回来并且承担繁育责任的诱饵。
  黎嘉誉与黎金沛对视,一字一顿道:“我、拒、绝”
  黎金沛浑浊的眼睛里露出几分诧异。
  “现在是我在求你,和她没什么关系,不要把她牵扯进来。”黎嘉誉如果真的同意这个条件,那就和那个煤老板没区别了,甚至还要更卑鄙一点。
  许柠想要一直读书,他为了私欲却做出一副拯救者的姿态与黎金沛合谋骗她结婚生孩子,这无异于断送她的未来,况且他这辈子也不应该有孩子。
  他敢肯定,只要他点头,就算许柠不同意,黎金沛这种肮脏的资本家也会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同意。
  他要救许柠,不是要害她。
  心怀愧疚跟他这种人绑在一起吗?黎嘉誉想都不敢想,他不要许柠感激他,也不要对他感到愧疚。
  最重要的是,许柠有自己喜欢的人,她并不喜欢他,她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去上学,合适的时候结婚,过幸福的生活。
  万恶资本家果然弯弯绕绕最多,也最会拿捏人心,看似是黎嘉誉在求黎金沛,实则这一条件成立,他和许柠都被搭进去了。
  黎嘉誉的态度过于强硬,黎金沛见的确是行不通,他叹一口:“那第二条路,陆家有个小女儿,和你年纪差不多……”
  “我也拒绝。”他话还没说完,黎嘉誉打断道。
  或许是人到了一定年纪,看家里的孩子就像看牲口,总想着到了时候就要配种,黎嘉誉不能接受。
  黎金沛摊手:“那就只剩下最难的一条了。”
  作者有话说:
  黎金沛:我好像被PUA了,他没骂我,就是有点阴阳怪气,我挺高兴的……
第72章
  “我这里给你五百万,”他说。
  黎嘉誉抬眼扫向他,静静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黎金沛被他淡灰色的眼睛看着,倒是语气柔和一些:“但代价是我会把你送出国,由专人对你进行教导和评估,直到你的各类水平达到合格线。
  黎嘉树学过的东西你要去学,他去不了的学校你要去,我不接受你比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要差。你的情绪也需要更稳定。”
  “成交。”
  “不,我还没说完,”黎金沛摇摇头,含笑看着他:“最重要的一点,我给你的五百万,无论你拿去做什么也好,五年之后,你要能收购我在S市的那家估值一亿的娱乐公司。做不到的话……”
  他将一张合同连带着公司的资料扔到他面前:“做不到的话,你就在这间公司扫一辈子的地吧。”
  黎嘉誉粗粗扫了合同一眼,另一种形式的对赌协议,公司名字叫弈风传媒,成立于前年,那时候黎金沛身体尚且硬朗,有去影视行业分一杯羹的想法,但他病后,项目就搁置了。
  就黎嘉誉个人来说,这是一场绝对无法完成的挑战,但黎金沛愿意出人出钱培养他,那这个挑战可操作性就变高了,由原本的零变为二成,黎嘉誉觉得可以一试。
  这也是黎金沛给他的三条路中,在不波及旁人的条件下他唯一可以选择的。
  对黎嘉誉这种把爱情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让他跟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大概比死还要难受,何况那位陆小姐牵扯进来实在无辜。
  他拔开钢笔,笔尖落在纸面上,黎金沛呵住他:“现在后悔选第一条路还来得及,这间公司,我打算交给黎嘉树,万一失败,你就要在他手下扫一辈子地了。我的遗产也不会分给你,到时候你真就被他压得死死的了。”
  黎金沛说完,黎嘉誉手一顿,却更加飞快在合同上签了名字,将签完字的合同其中一张拍回他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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