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怀亭摇摇头,晃去这荒唐的想法,跟着补充,“立功肯定来不及,此事须赶紧解决。让堂伯主动上表让爵给怀望堂兄,免得这爵位葬送在他手上。”
舒老爷子点头,“是,怀亭想的这个周到。侯府百年基业,断不能毁了。只可惜你怀望堂兄守成尚可,这爵位便是到了他手里,不降位却是有些难。”
虽然当初带着生母怒出侯府奔赴边关立业,可舒老爷子对侯府却割舍不了。
他本看出武安侯这个侄子野望过重,却不想他还能犯下这等大错。
当初,这个侄子便是养在了他嫡母手下,许是对当初磋磨生母的嫡母怨念太重,舒老爷子觉着侄子心性歪掉,便有这嫡母的原因。
往事不好提,回想起便都是伤。
当初,是他父亲在与嫡母成亲前,把本在院子里伺候做丫鬟的生母拉进屋子里,才有了他这个庶长子。生母本是有了已经要定亲的未婚夫,虽是小厮做下人,可做姨娘难道就光鲜了?
知晓这些后,即便生母从不去争宠,甚至还避让,嫡母还是将生母视作眼中钉,在父亲去世后,差点使人害了生母的性命。
舒老爷子如何能忍,少年意气的他一气之下便带了生母离府往边关去,从小兵士做起,一点点靠着军功爬上去,拼出一份家业门楣。
舒老爷子缓缓舒出一口气。
如今,他膝下子孙环绕有成,孙女儿活泼可爱,阖府美满。倒是侯府鸡毛蒜皮事事儿不少,不见安宁。
如今还出了这么严重的事,只能说,世事无常,端看所为。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武安侯被叫来的时候,还没想到自己曾经做下的违法之事被揪出来,看到舒颜也在屋中,还以为是舒府家事。
他还笑着朝舒老爷子问好,可等舒怀谨说了几句话后,脸上笑容一下凝滞。
“去年,堂伯监管兴水宫时,是不是收取好处、以次充好、偷工减料了?”
“你……”武安侯大惊,半晌才声音微颤地看舒怀谨,“你如何得知?”
当初做这件事时,他只用了自己的心腹,做的十分隐蔽小心,他敢保证自己心腹不会出卖自己,可舒怀谨怎会知晓?
“自然是查出来的,”舒怀谨并未隐瞒,“六皇子渐长,堂伯您又心有大志,未免您行差踏错,侄儿只能暗中多关注一些。不过,此事现在不仅是我发现,您手下的李员外郎也在查您去岁在行宫建造事。”
后面这个消息是方才舒怀谨的人才报上来,因此,事情更加危急。
“什么?”武安侯没想到他的手下竟然暗中调查他,脸色难看地喃喃道,“李盛他想做什么……”虽没说完,可已然想到了。
“不是有人指使,自然是为了升官,”舒怀谨帮他说下去。
既然是武安侯的下属,若是武安侯这上官犯了错,若不是从旁出调入,自然是身为员外郎的李盛上任可能性最大,若是李盛有门路,同部升职是最大可能。
虽然舒怀谨不知道这李员外郎所为那般,但既然他能查武安侯,便说明盯上了他,“现在还不知他有没有查到这桩事,但堂伯,当时您都做了什么?只侄儿我这边查到的,罪责可就不轻了。”
“承志,你当知道建造行宫是日后皇家居住,若是有个万一,你便是将自己断送都不够,阖府都要为你所累。”
武安侯颓然地塌下肩膀,事情至此,已经不是他想否认狡辩可以解决,舒府这边好说,只怕李盛那里查出来。
而且,他这两年做过的可不止这一桩事,当然也只这一桩最大,其他若是不细究都无事。
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拉拢户部尚书这个权臣,武安侯也不会铤而走险,给他的族亲放水。当然,其中获利也不小,这个自然也是为了六皇子日后成就大业的资本。
只谁能想到六皇子不干,不想夺位,他一番谋划都付之东流,还留下了这桩隐患。
现在武安侯已经顾不上房中还有个闺阁女儿舒颜,若是往常,他论及公事时绝不会许女子旁听,他狠狠抹了把脸,才抬头把自己做的事说了。
舒颜越听越觉着这堂伯失心疯了,这当真是想要拉拢朝臣。
舒老爷子皱眉直问,“你想为六皇子拉拢人?上次我问过你,你还否认,今日你与我说实话!”
声音到了最后,已是十分严厉。
让舒老爷子说,这也就是隔房的侄子了,若是自家子孙,他先将他腿打断了,再送到圣上跟前请罪去。当然,他也没这么“能耐”的子孙,简直就是祸家子。
武安侯脸色涨红,在舒老爷子锐利目光逼视以及舒昂等人目光下,颓然垂头,“是,我原先是那么打算的。”
他才说了这句话,舒甫就倒抽一口气,怒目圆瞪。
这堂兄狗胆包天啊!
舒昂也紧皱眉头,万没想到方才儿女的猜测成真。
先不说六皇子到底有没有那么能力,只如今太子是自家夫人外甥女夫婿,左右都是亲,武安侯明知偏要助六皇子夺嫡,这是置他们舒府众人于何处?
舒怀谨却问道:“我前段时间见了六皇子一面,他言并无夺嫡之心,六皇子与堂伯说他有夺嫡之心吗?”
舒颜也知晓此事,莫非六皇子在诓骗大哥?
毕竟,六皇子与武安侯才更亲近,武安侯是他亲娘舅。
但没想到,武安侯之后的话竟是,“六皇子不知我跟贵妃的谋算,前段时间知晓了,才与我们说,他没有这种想法。”
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舒贵妃的事,若武安侯不说,他们都忘了。
可这兄妹两个要夺嫡,竟连当事人六皇子本人都不事先说明的吗?
舒甫一时没忍住道:“这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正主都不知情不知道同不同意,他们就擅自作为,真是……蠢吧?或者这堂兄觉着天下谁都跟他一般这么功利心重?
武安侯提起这个就心塞的不行,他如何能想到一介皇子竟然胸无大志,只想着当个王爷就足够好,“六皇子不愿,我也歇了想法。”
“所以,转而想为兰芙结一门高亲,才让我为你引荐卫国公,”舒老爷子一语道破他后头的打算。
他虽然从武,可也是侯府族学里出来的大家子弟,武安侯这些盘算如何想不通。
武安侯见都被舒老爷子说破了,只能点头,“我只是想让侯府更加光耀。”
舒老爷子道:“你心太大了,能力却不足。现如今,行宫这件事必须赶紧解决,你自己怎么打算?”
他没有直接说出方才舒怀谨和舒怀亭的办法,先问武安侯。
武安侯被这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没有主意,但想了会儿,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若是能瞒过去……”
舒怀亭忍不住提醒,“堂伯,李员外郎已经在暗处查你,既然我们能查出来,难保他不会。我们能为你遮掩,李员外郎可能吗?”
这是大实话,武安侯顿时闭嘴。
舒老爷子见他也没什么招儿,才道:“等会儿回去,你便写折子,自请让爵,坦白罪过吧。此事宜早不宜迟,保不住什么时候就被那李员外郎查出来。”
武安侯猛地抬头,“这……”可只一个字后,便知道已经是最好的法子。
主动请罪跟被查出来可是两种结果,再晚真要被人揪出来,一个弹劾上去,后果更为严重。
“还有,六皇子那边也要告知一声,虽此事不是他所为,但此事可让他与贵妃往圣上处代你请罪,”舒老爷子又道,“不要想着求情,这种事越求情越不好。”
即便武安侯这主动请罪的折子递上去,但圣上那里如何处置却不好说。
“倒是太子这里,我让怀谨去见见太子,看能不能帮你求求情,但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这事舒府自然要帮忙,可若是太子不乐意,他们也没辙,因此丑话也说在前头。
武安侯脑子虽然有些乱,可没失去理智,忙起身朝舒老爷子和舒昂抱拳道:“多谢叔父和两位兄弟和侄子们。”若不是他们查到,他根本想不到事情会有败露的一天。
舒老爷子摆摆手,“都是一家人,不用外道,你回去后,好好想想折子怎么写更好才是正经。”
武安侯脚步沉重离开。
舒怀亭这才摸着肚子,“厨房里还有吃食吗?我这肚子可饿得很了。”
该他们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他端看武安侯的造化了。
舒颜这才知道,他们竟是一直没吃饭,赶紧出去吩咐人,福伯一直在门外,“姑娘,几位爷的晚食都在这边温着,这就可以端上去。”
“那就好,福伯快让他们摆饭吧,”舒颜说完返回书房,“我还以为你们先吃了晚食的,这都几点了。”
舒老爷子不在意地说:“方才哪有心情吃,大男人晚吃会儿饭饿不着。”
舒怀亭忍不住看祖父,心道老爷子他倒是不饿,上了年纪有时候晚食都不吃。
哪知,妹妹马上向着他们说话,还拿他做说法,“祖父净说笑,三哥还长身体呢。”
舒老爷子看看三孙子的体格子,“怀亭这身体的确不大强壮,看着就弱气,你这身板力气怕是连个姑娘家还不如。”
这话可有些人参公鸡,舒颜忍不住道:“祖父干嘛这么说三哥,三哥多好,哪里就没姑娘家力气大了?就我这力气不小的,也没三哥劲儿大。”
舒老爷子对孙女那是相当宠爱,连舒昂和舒甫都不敢跟老爷子这么呛呛,唯有舒颜这个孙女儿例外,他老人家非但不恼,还笑呵呵地跟孙女缓声说话,“阿颜不知,我前几日去西市,就是你们去宫里参加皇后娘娘生辰宴那日,去给你祖母的鹦哥儿找人看看为何没精神,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姑娘,竟然一只手提起一个石墩子扔到一边去。那力气是真大呦。”
老妻的鹦哥儿找人看好了,是受了惊吓所致,那卖鹦哥儿的说放在个安静的环境好生照料几日,渐渐便能恢复过来。
舒颜惊诧道:“石墩子?”
“对,那边一条街上有个街霸在一条小胡同里弄了个石墩子拦着收费,不让马车过去。那姑娘就提溜起来石墩子给扔一边去了,还让人把那街霸混子给扭到京兆府了,”舒老爷子赞道,“看着也是普通姑娘身形,可这力气是真没得说。你三哥能拎动个石墩子?还有你那脸色,整日里都耷拉着,一点儿朝气都没有,你多笑笑能如何,我听说你祖母和母亲她们都愁着要给你说亲。”
这话自然是李氏与舒老夫人闲聊时,两人一起说,被舒老爷子听到。
舒颜本想反驳,那姑娘一定是个特例,不带这么埋汰三哥的,可听到最后,也闭上了嘴,看出来祖父也是借题发作三哥呢。
说实话,她也替三哥担心。她三哥这神情不是冷漠不是冷峻,是阴沉啊,若不是一张颜值撑着,就他那阴沉可以吓唬小娃。
不是夸张,在边关时,三哥的确让小娃娃们见了就快跑。
舒怀亭却不痛不痒,依旧阴着张脸,“二哥还没说亲,我不着急。”
舒甫也忍不住说儿子两句,“你想着急也没用,少年儿郎多笑笑,开朗些,才好许亲。”想当初,李氏就是相中了他爽朗的笑容。
他自己比大哥还爱笑开朗,可这二儿子自从得知自己身世后就渐渐移了性格,他无力又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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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舒颜本以为自己会因武安侯的事心情不好,谁知第二天,他们家就有喜事临门。
程氏说过,娘家有族妹与舒怀钰相配,这段时间,她一直操持这事,今日终于得到女方的回应,约好相看。
两下里约在程氏的衣裳铺子见面。
为了让相看更自在,程氏特意让舒颜也跟着,算是舒怀钰陪着妹妹去街上。
“那附近有没有书局?”舒颜想着正好可以到书局逛逛,近来手边的闲书都看完了。
程氏笑道:“有的,隔着我那铺子两家就有一处,阿颜要买书吗?那正好,怀钰最会读书看书了,合该你一同过去。”
舒怀钰今日穿了件竹青色袍服,衬的他越发温润如玉。
“二哥今日真俊,”舒颜笑嘻嘻地围着舒怀钰转了一圈,晶亮双眸盛满细碎光芒,很为有这样俊秀的哥哥自豪。
舒怀钰嘴角含笑望着妹妹,“阿颜更好看。”
李氏在一旁笑着催道:“好了,快些出门,别迟了,让人家等着总不好。”
相看儿媳,她自然也要跟着,今日也穿了簇新的藕荷色衣裳,挽了高耸的云鬓,打眼一看就知是个干练利索的女子。
舒府这边喜气盈盈,与之数条街之隔的武安侯府上却阴云密布。
从昨晚武安侯回府,将世子舒怀望叫到书房,父子两人一夜没回后宅,且武安侯夫人得知,书房的灯一夜未息,武安侯天不亮就出府离开,便心中有些不安。
不到巳时,武安侯在朝堂上自请让爵给长子,并被圣上申斥关押的消息就传到了侯府中。
武安侯老夫人、侯夫人等大惊。
武安侯老夫人没想到,一觉睡醒,继子竟下了监牢,忙使人去找武安侯夫人问,可武安侯夫人现在已经吓昏过去了。
对于武安侯夫人来说,武安侯就是她的天,武安侯被下监牢,与她无异于天塌。
等武安侯老夫人亲自赶到正院,见到的就是躺在床上哭哭啼啼的武安侯夫人。
看她这担不起事的样子,武安侯府老夫人问:“承志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使人打听了没?”
“我去哪里知晓啊,侯爷他前面的朝事也从不与我提起,”武安侯夫人哭着道,“母亲,这可怎么办啊?万一侯爷有个……”
“别乱说,”武安侯老夫人打断她这丧气话,“他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连爵位都提前让出来了?”
虽然武安侯老夫人本就有分家的想法,可她也不想看侯府败落,“还有怀望呢?怀望不知道他父亲怎么回事吗?”
怀望?啊,对,对,怀望,”武安侯夫人才想起长子,忙问丫鬟,“你们世子呢?方才我迷迷糊糊听着似乎他回府了。”
“母亲啊,了不得了,”武安侯夫人话音才落,舒兰芙便大呼小叫哭着跑了进来。
看到武安侯老夫人也没问安,径直跑过去,还差点撞到老夫人,让跟着武安侯老夫人一起过来的小袁氏忍不住瞪了舒兰芙一眼。
“兰芙,怎么了?”武安侯惊惶不安地看着跑过来的舒兰芙。
“父亲,大哥说父亲他贪墨,还修坏了圣上的行宫,被抓起来要判刑啊,母亲,怎么办?咱们会不会被抄家啊?”
舒兰芙哭哭嚷嚷,但话倒是说利索了,就是内容吓人。
武安侯夫人惊恐地听完,眼睛一翻,又要往后仰着撅过去,舒怀望跟着疾步进来看到,急声道:“母亲,不是,兰芙说错了,父亲罪不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