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难驯——见星帘【完结】
时间:2023-03-24 11:19:22

  那两年间姜疏宁回去过一次。
  就是得知这事之后。
  可惜高级病房外,保镖围得水泄不通,纪衡领着一众医生每天查三次房,根本没有机会能偷偷探望。
  出院那天,姜疏宁远远看了一眼。
  傅西庭的侧影清瘦高大,额角还缠着纱布,血迹渗透,一看就知道并未痊愈。
  保镖将他护在其中,直至走出医院。
  傅西庭站在了马路边。
  不知道他是在等待什么,只穿了件单薄的风衣,低垂眼睑,偶尔看看手机,也不走,就那样站了十几分钟。
  眼看郑恒在旁边催促,姜疏宁才反应慢半拍地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傅西庭的脸。
  快门声响起时,他尤为敏锐地回了头。
  目光凛冽地穿过镜头,在姜疏宁心头钝钝的割。
  他瘦了好多。
  念头浮现,姜疏宁的眼神涣散了一秒。
  紧跟着,就意识到傅西庭看了过来,那双眼冰冷至极。
  愧疚与无措疯狂蔓延。
  姜疏宁的呼吸滞了一瞬,指尖掐紧了相机。
  姜疏宁不敢待太久,趁他没反应过来,一个侧身,避开傅西庭的视线躲在了墙边。恢复如常的呼吸轻轻颤抖,心脏因为紧张在剧烈跳动,连眼眶都因为久别再见而发红。
  那张照片被她洗了出来,妥帖地保存进了钱包。
  同样的另一张,是在临城凉亭中他们的合照,姜疏宁笑吟吟地看向镜头,傅西庭侧眸盯着她。
  眼底含笑。
  照片被保护的很好。
  只有边角起了一些毛边。
  再次离开江北,姜疏宁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不再执着于得过且过,开始将自己的生活填满。爬山游泳、煲汤做饭,去冰岛短住过四个月,又在春天来临的时候,从多伦多经过。
  她去的地方越来越多,取的景天南海北。
  发布在外网账号上的风景照,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大抵是厚积薄发,临近年底的某一天,姜疏宁po出的冰川极光流星雨火出了摄影圈。
  来年的五月初五。
  姜疏宁人生中的第一场摄影展圆满落幕,名声四起,她如愿以偿的成为别人眼中的年轻前辈。
  而事到如今,她的作品被拍卖时,已经不再需要再被人刻意抬价,也能轻而易举地以高价售出,成为拍卖场的宠儿。
  在与傅西庭分别的第三年八月。
  姜疏宁拿到规格极高的艺术摄影奖,风头一再被拔高。在所有人猜测她接下来会怎样吸金时,姜疏宁一声不吭,转头申请了无国界记者团队中的摄影师职位,前往叙利亚。
  她像阵风一样。
  丝毫不贪恋当前的美名,反倒是见过真人的粉丝们,曾惊艳感叹:姜疏宁有双像猫一样神秘的眼睛。
  叙利亚的生活并不似从前那样闲适,多数时候战火四起,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在这里的小半年,姜疏宁的心态几乎发生了质的改变,所经历的一切令她变得勇敢自信。
  人一旦忙起来,时间总是转瞬即逝。
  整日被奔波挤压着大脑,根本没有时间能够去怀念谁,就在姜疏宁以为,随着时间流逝她会忘却一些事的时候。
  叙利亚发生了6.8级大地震。
  那一刻漫天尘土,四面八方的建筑迅速坍塌。
  姜疏宁为了保护一对姐弟,石板砸中腰背。虽然当即被无国界医生营救,但姜疏宁仍是受伤过重陷入昏睡。
  半只脚踏入死亡边缘的一刹那。
  姜疏宁阖眸,看见一身黑的傅西庭向她奔来。
  麻药的后劲儿刚刚退散。
  姜疏宁浑浑噩噩地睁开眼,分不清白天黑夜一般,茫然失所地看着简陋的营帐与病床。
  像是还在梦里,她看见了站在床边的傅西庭。
  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不像平时用发胶打理一丝不苟的额发垂落在眉骨,几缕遮挡了眼皮。
  冷白的皮肤衬得眸色极深,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姜疏宁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感觉。
  感慨、难过,以及失落的情绪糅杂成结,最后化作一道极浅的叹息,被她长长地吐了出来。
  “是我在做梦吗?”
  梦里的傅西庭神色复杂,始终没说话。
  姜疏宁笑了笑,嘴角却不可抑制地朝下瘪去,委屈的像个孩子似的哽咽:“我就知道,不是在梦里你又怎么会来见我。”
  “……”
  “傅西庭,我伤口好疼。”
  “……”
  “也有点想你。”
  越是想念心脏就越拉扯的疼。
  这近一年的时间,姜疏宁扛着设备穿过战火,战胜了感染病,健健康康地走到今天这一步,挥散开所有旁枝末节,她才发现,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禁区秘密早已不再是那架琵琶。
  而在好几年前,就变成了傅西庭。
  世界奇景那么多,姜疏宁不知疲惫一般,看过冰川河流,见过近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大雪。
  越是见多识广,越发觉自己有多渺小。
  可无论经历过多少,万物随岁月河流改变了什么,姜疏宁都一如既往地,想念着傅西庭。
  -
  江北的冬天与苏黎世大相径庭。
  姜疏宁回来的半个星期,市内接连飘雪,密密麻麻的雪粒子将整座城市覆盖严实。小区内的绿化带轻微抖动,就能落下三指厚的雪块。
  昏天黑地的补完眠,姜疏宁接到何行之的电话。
  当初姜疏宁刚刚抵达苏黎世,正是何行之交换读研究生的第一年,他比姜疏宁小一岁,很快热络起来。
  第三年何行之结束交换,他回国后,也没有断了联系。
  姜疏宁落地那天,何行之开车去接了她。
  原本约好今天姜疏宁请吃饭,可外面冰天雪地,只是草草瞥过,姜疏宁都能感受到寒意。
  “我不去。”姜疏宁把脑袋蒙进被子,皱眉说,“这天气出门能给人冷死,回头再说吧。”
  何行之在那头笑得热烈:“不是我,是有份工作。”
  姜疏宁打了个呵欠:“冬眠中。”
  “……”
  无奈之下,何行之直接道,“江北财经抛来的橄榄枝,他家新闻部小组长是我学姐,托我问问你呢。”
  听到这个名字,姜疏宁地眼皮动了动,慢慢钻出来,拥着被子起身:“他们家不是一直都有御用摄影师,怎么会突然来联系我。”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来不来?”
  “……”
  何行之继续说:“你要不来我就回绝了啊。”
  偏头看了眼窗户外的雪景。
  姜疏宁咬牙:“来。”
  挂断电话,她起床跑进洗手间。洗漱完,姜疏宁简单地描了描眉,上了层口红。
  之前因为去叙利亚,姜疏宁把快到腰的长发剪到齐肩,回到苏黎世,半年时间头发又长到一半。姜疏宁觉得不太方便,剪短后染了个雾霾蓝的挂耳烫。
  她把发尾卷了卷,拎着包出了门。
  刚下楼,看到何行之的车停在路边,姜疏宁小步跑近,哈着气拉开了车门。
  何行之笑开:“冷成这样?”
  “还行。”姜疏宁哆嗦着指尖伸到暖风口,吹了会儿,等僵硬的手指变暖才问,“你那个学姐怎么知道咱俩认识?”
  何行之扶着方向盘说:“我之前跟她说过。”
  姜疏宁噢了一声,坐直往后靠去。
  整天都没吃饭,她有些提不起精神。怔忡地望着挡风玻璃外的街景,又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地出着神。
  何行之看向她,伸手从储物格里翻出巧克力,顺手递给她:“感觉你对财经金融行业挺上心的。”
  姜疏宁撕着外包装:“为什么这么说?”
  何行之:“那你为什么每次听到这两方面杂志的邀请,都会突然改变主意接受呢?”
  “……”
  闻言,姜疏宁稍愣,含糊道:“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之后一路上鸦雀无声。
  到了酒店停车场,何行之锁好车门,两人一起上了五楼。
  姜疏宁吃了块儿巧克力,胃里浮现出饱腹感,虽然不是那么饿了,但依旧困倦不已。
  电梯里,她连续打了四个呵欠后。
  何行之偏头,也掩唇难忍困意。
  见状,姜疏宁笑出声。
  叮的一声。
  电梯到了五层,停下后双开门缓缓向两侧滑开,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去,何行之才说:“笑什么?”
  姜疏宁跟在他边上:“看你打呵欠觉得不可思议。”
  “是个人都会困,这有什么。”何行之把玩着手里的钥匙,随口道,“难道你见过跟机器一样的人?”
  姜疏宁微顿,思绪不由自主地跑偏:“那我还真见过。”
  “……”
  走廊光线明亮,木质地板泛着幽幽的光泽。
  这家酒店内不仅有住房部,还有娱乐会所与雅间。姜疏宁跟何行之往前走,拐了个弯,再往前便是显眼的空中花园。
  极宽的走廊被装饰隔板分开。
  一侧是他们要去的用餐处,另一侧便是娱乐会所。
  空中花园近在咫尺,稀薄的阳光穿过单向玻璃,没什么力道的落了进来。
  姜疏宁正想询问还有多远的时候,隔板另外一侧,黑压压的一群人迎面而来。
  格外强烈的压迫感伴随皮鞋的声音传来。
  话到嘴边,姜疏宁又咽了下去。
  直到行至尽头再转弯时,她听见身后若隐若现地传来两道低声交谈。
  “您觉得今天这个方案能继续推进吗?”
  “嗯。”
  如薄雪般凛冽的嗓音破开空气,只是简短的一个字,就把姜疏宁的思绪拽回四年前,最后一次听见那人声音的场景。
  “我不会再找你。”
  “姜疏宁,你最好祈祷这辈子别再落进我手里。”
  脚步骤然停滞,姜疏宁回头。
  朦胧的不规则面玻璃后,根本没有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刚才那声“嗯”,比起缘分,姜疏宁更相信幻觉。
  “阿宁?”何行之在不远处诧异地喊。
  姜疏宁念头渐收:“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重逢!
  虽然你们不评论,但我还是要发红包(我好气
第43章 难驯
  结束了傍晚的应酬, 钟其淮在发小群里发了个定位,傅西庭开车往那边而去。
  晚间高峰期,车子被堵在其间进退不得。
  傅西庭也不着急, 一手握住方向盘, 身子闲散地往后靠,左手捏了根烟时不时地吸一口。手肘搭在窗沿边,露出白色衬衣边缘下, 干净的腕骨与指节。
  道路两侧的霓虹灯洒落,在傅西庭的脸上切割成线,斜斜的一条,将他的脸分成了两个区域。
  最后一口烟雾吐出, 傅西庭收回手,抽了张湿纸巾, 慢条斯理地擦拭中指与食指的骨节。
  红灯跳过,前方的车辆开始挪动。
  傅西庭抬眼紧盯前车, 旁边车道忽而响起一声鸣笛。
  他侧目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短发女生坐在副驾驶, 眉眼弯弯地同他打招呼。
  视线瞥过对方, 傅西庭正要收回视线。
  女生笑吟吟地举起手机, 屏幕亮着她的软件二维码,满眼都写着想要认识他的意思。
  傅西庭的眼在她的头发停留一瞬,随即挪开目光。
  下一秒, 车子向前行驶, 车窗被升起。
  窗外的一切都被阻隔,傅西庭眼神极淡, 一脚油门右转进了辅路, 很快抵达会所门口。
  钟其淮的跑车停在路边, 颜色酷炫。
  傅西庭下车后,将钥匙抛给朝他走来的泊车员,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上了二楼,推开包间门。
  正在玩牌的纪衡瞥他一眼:“来这么迟。”
  傅西庭言简意赅:“堵车。”
  “……”
  听他这语气,纪衡纳闷:“谁又招惹你了?”
  “你懂个屁。”钟其淮踢他,“我看你最近跟那谁走的挺近啊,她没跟你说情况?”
  纪衡:“跟谁走得近,别胡说。”
  几年前自从纪衡找戚灵要手机号之后,两人就有间断但持续的联络,这事儿是小圈子里几乎透明的秘密。虽然傅西庭并未表现出不满,但纪衡仍是不敢在他面前说起心上人。
  况且戚灵对他似乎没意思。
  过去四年,要答应早就答应了。
  纪衡眼神犀利地瞪向钟其淮,小声骂他:“你是不是纯粹给我找事儿呢,傻逼。”
  “嘿你找死?!”钟其淮揪过抱枕,两人幼稚互殴。
  会所包间内播放着舒缓的纯音乐,暗色的灯光摇摇晃晃,乍眼一看颇有种纸醉金迷的逍遥。
  傅西庭靠坐在沙发。
  对刚才的几道哑语无动于衷,阖眸并未搭理他们。
  闹够了,钟其淮才庡㳸拽了拽衣领轻哼,扭头问傅西庭:“前几天我听说宋致寒心动的那块地,被他三叔截了?”
  “算是吧。”傅西庭淡声道,“人家找了关系,提前走完手续把地批下来了。”
  宋致寒就是城南宋家小公子。
  今年刚满二十三岁。他父亲作为上任家主,意外去世后,起初立下的遗嘱因为各方面原因被废除。
  眼下作为宋家新家主唯二的人选,宋致寒的手段过于稚嫩,若是没有外力帮衬,只怕早被豺狼虎豹分食而尽。
  “这事儿你怎么想?”
  傅西庭抬眼,凉薄的眼神在灯光下愈发冷沉:“我可没看出来宋家老三能有这脑子。”
  “被人当枪使了呗。”
  听着钟其淮懒散的声音,傅西庭轻哂:“你都能看出来,别人看不出来?部分人到现在还装聋作哑,不就等着宋家老三这傀儡上位,好刮点油水。”
  “……不是。”钟其淮不满,“你要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
  纪衡低低地笑:“五哥是夸你聪明呢。”
  “去你的。”
  话题又被扯远,钟其淮见好就收,正色道:“咱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说传视那位到底想干嘛?”
  “借刀杀人罢了。”傅西庭交叠双腿,“明面是扶宋家老三上位,想的是拉我下水。借力打力这一手他玩的比谁都溜。”
  纪衡对这方面并没有研究,但跟他们玩的久了,多少也能听懂一些。摇头轻啧:“你说他何必呢。”
  傅西庭眼眸沉沉:“我也想知道。”
  “这都他妈斗了快四年了,他还不放弃。”纪衡说,“不过你俩斗智斗勇他也没啥损失,这老头子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