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庭偏头吐出口气,抬起手,拇指指腹用力地在她脸颊蹭了下,岔开话题:“既然对不起,你要怎么弥补我?”
“我……”姜疏宁忍住颤意,吸了吸鼻子低声问,“那你想要什么?”
傅西庭:“要什么都同意?”
发现他在转移话题,姜疏宁便也顺着话往下走。眼尾潮湿地看他一眼,犹犹豫豫:“那也还是,得看看你想要的对象,如果杀人放火什么的,我可能也做不到。”
傅西庭好笑:“我在你眼里是恶霸?”
“也不是。”姜疏宁咽了咽口水,“就有点凶。”
听她胆大地指责自己,傅西庭嗯了声:“还有呢?”
“之前我都主动了,你不给我点表示。”似是傅西庭的态度太好,姜疏宁没忍住,以至于忘了他们现在,是还并未和好的关系,继续顺杆往上爬,“语气和眼神也奇奇怪怪的,你还喷女人用的香水,差点以为你有对象,我都不想追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明显变低。
“……”
傅西庭松开她去一楼洗手间。
听见这话,他脚步停顿:“你那是在追人?”
“我已经很勇敢了。”姜疏宁说,“你应该体谅我。”
“噢。”傅西庭会意,“所以我这个被追的,不仅得放慢步伐等你这个追人的,还得站在你的角度为你着想。”
“……”
“那不然咱俩换个位置。”
姜疏宁:“什么?”
挤了点洗手液在右手,傅西庭随意地冲了冲,将手指黏黏的汁水洗干净:“你来当傅西庭吧。”
“那你意思,”刚刚那股情绪尚未退散,姜疏宁的脑子有点混沌,“是要你追我吗?”
傅西庭抽了张纸擦净水珠,揉成团仍旧垃圾桶,走到她面前嗤笑一声:“我的意思是,你不如做梦来的实在。”
“……”
“照你这么说,我一边被你辜负,为你伤心欲绝,一边还得对你负责,主动追你。”傅西庭像是不可置信地勾起嘴角,垂眼睨她,“我看你才是那朵霸王花,又凶又恶霸。”
姜疏宁没说话。
傅西庭:“想得还挺美。”
看他准备往出走,姜疏宁赶紧追问:“那你到底要什么呀?”
“急什么。”傅西庭懒散道,“该你知道的时候,就肯定会告诉你,做好心理准备就是。”
品尝到打直球的快乐。
姜疏宁笑着往前走了两步,拽住他的手腕:“那之后要是,今天那个姐姐再找你……”
“放心。”
傅西庭回眸瞧她,姜疏宁被这个眼神钉在原地,紧跟着,又感觉到傅西庭抬起指尖点点她的鼻子。
姿态亲近暧昧,让人无比心动。
他说:“不会让你输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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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难驯
过去的事情被破开条口子。
虽然没有全然说清, 但两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对待彼此的态度隐隐有了变化。尤其于姜疏宁而言,他们之间其实只差一层尚未被揭开的薄膜。
然而他们格外有默契的, 在等一个合适的时间点。
在南奥湖这边养了几天伤。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同居的那些日子。傅西庭虽说伤了手, 但公司的事务一应都须得他处理,只在家里休息两天,又重新开始朝九晚五的生涯。
而姜疏宁因为腿伤, 只好跟时装杂志那边请了假。
到傅西庭生日前两三天,姜疏宁让之前的助理林笛陪她去了趟摄影棚,把之前堆积的工作处理完。
恰好次日周三,每逢戚灵咖啡馆休息的日子。
两人约好去市中心锦华大厦逛街, 给傅西庭挑挑生日礼物。两人隔着网络商量许久,始终没什么结果。
便打算去专柜店选一选。
早上八点, 姜疏宁先去了趟医院。
复查结果表明恢复的正常,送姜疏宁下楼时, 纪衡还提起要傅西庭按时来检查。
从医院离开,她打车去到相约的商场。
然而戚灵过来的路上堵车, 姜疏宁只好在门口等她。
过了五六分钟, 戚灵打来电话。
她在那头气急败坏:“我都跟司机说别走那条路, 他非跟我讲那边不堵车,气死我了!”
“别生气。”姜疏宁笑,“现在到哪儿了?”
“我让他靠边下车了。”
闻言, 姜疏宁问清楚她的位置, 慢慢朝那边走。
两人没挂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直到往前走了一百米, 极为宽阔的平坦场地, 姜疏宁迎面撞上了傅老爷子。
四年未见, 他年迈了许多。
茂密的银发被妥帖地打理至脑后,白净的面容上,带着照旧和蔼可亲的笑。双手杵着红木龙头拐杖,神色坦荡,看上去等待她已久。
电话那头戚灵的声音逐渐远去。
姜疏宁脚步骤停,握住手机的指尖用力,怔忡地望着对面。
“昭昭?我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我呀。”戚灵抬高声音,担心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
“快说话呀,你伤刚好,可别……”
姜疏宁:“我看到傅家老爷子了。”
戚灵的声音瞬间顿住,很快,她那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以及她因为奔跑而颤抖的话:“你别走动,我很快过来。”
看傅老爷子朝她悠闲摊手的模样,姜疏宁抿唇:“这次可能没办法避过去了。”
“你——”
姜疏宁:“你慢慢过来,我速战速决。”
撂下这句话,姜疏宁挂断电话。
提步朝傅老爷子走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发接近,姜疏宁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眼眸清亮地盯着他:“好久不见,老爷子。”
“的确是挺久。”傅老爷子感慨,“既然打招呼了,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说说话?你看怎么样。”
姜疏宁眼风瞥过不远处的男人,笑意凉凉:“在您这儿,我可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闻言,傅老爷子爽朗笑出声。
他手底下的人很快找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姜疏宁跟在他身后,慢步走进,等傅老爷子示意她选位置的时候,刻意挑了个靠近门口的地方。
见状,傅老爷子无奈笑起。
服务员送来两杯美式。
等她走后,傅老爷子率先开口:“我听说你回来很久了?现在在做什么。”
姜疏宁垂下眼:“承蒙您高抬贵手,还是老本行。”
“是吗。”傅老爷子的双手交握,放在桌面,“前些天发生的事情我有所耳闻。突然让人请你上车,吓坏了吧?”
姜疏宁掀起眼皮看向他。
傅老爷子耐心道:“怎么了?”
“我只是好奇,当年做出那些恶心事的你,现在遇见我,怎么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姜疏宁忍不住感叹,“仅凭你的那段视频,可是害得我跟他不浅啊。”
傅老爷子:“但我其实在帮你,不是吗?”
“你帮我?”姜疏宁面上的表情霎时精彩绝伦,不可置信地笑,“逼我离开四年,你说是在帮我。”
傅老爷子无辜:“可你的确因此而名声大噪,不是吗?”
“难道你以为我需要吗!”姜疏宁骤然抬高声音,却又因为场合而不得不压抑,眼尾染红,“我从来没想以分开的方式,来得到事业的升华。”
“但你不得不承认,这已经发生了。”
姜疏宁笑意渐隐,牙关轻咬:“所以我又回来了。”
听她这样说,傅老爷子外露的善意也随之收敛。
姜疏宁无所畏惧一般,手肘撑住桌沿,上半身缓缓前倾:“我又要跟他在一起了,老爷子。”
“……”
“这次我不会做任何选择,我只要他。”
姜疏宁住进南奥湖的事,傅老爷子早在他们住进去的半个小时内,就已经知晓。
此前原本想阻止他们俩接近。
可没想到弄巧成拙,一场车祸反倒令二人住进同一屋檐。
思及此,傅老爷子缓缓开口:“视频泄露也无所谓?”
“……”
那则视频像一把大刀。
游荡在头顶太久,从那年被因此而胁迫,一直到在叙利亚地震受伤昏迷前,都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
可意外来的突然,梦境把姜疏宁心底潜藏最深的心魔,彻彻底底地勾了出来。
是傅西庭。
也正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姜疏宁清醒。其实从一开始被逼离开,虽然视频是整件事的导火索,但归根究底,是姜疏宁骨子里的自卑,与遇事就退缩的胆怯。
终究还是她不相信,会有人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
也因此,而极度的不信任傅西庭。
姜疏宁这人自认没什么优点,甚至连样貌优越,在她眼里都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儿。
但好在这两年,渐渐学会不再回头看。
或许是年岁渐长,从前尤为计较的,眼下却不那么在意了。
于是当被再度提醒时,姜疏宁很轻地偏了下头:“泄露?那又能怎么样呢。想让我身败名裂?想看傅西庭抛弃我?”
“……”
“可以啊。大不了我不当公众人物,可傅西庭还是我的,我又没什么损失。”姜疏宁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但我这个人最睚眦必报,生平最恨被人玩弄。当初黎应榕怎么进去的,你应该没忘记吧。”
“……”
提及尚在狱中的黎应榕,傅老爷子的眼神稍稍变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默不作声。
不得不说,他的确在衡量这句话的分量。
当年黎应榕栽得有多惨,傅老爷子并没有忘记。
也正是明白,姜疏宁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凡被她揪住弱点,势必会被剥下一层皮的性子。
所以当初才会哪怕不择手段,也要逼走她。
可此刻看姜疏宁油盐不进。
傅老爷子眼神莫测,别开脸:“你现在倒真是让我高看。”
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
姜疏宁垂眸看,是戚灵打过来的电话。应该是已经到了地方,怕她出什么事,所以始终没有挂断。
她随手接通,说了咖啡馆的位置。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姜疏宁从兜里翻出一张一百,抬起一口未动的咖啡杯,压在下面:“我自己买单。”
不料傅老爷子突然出声问:“你知道傅西庭很早就把视频原件拿走了吗?”
“……”
姜疏宁动作一顿,“什么?”
见她的神色并不似作假,傅老爷子的笑意变得难以琢磨了几分,惊讶扬眉:“他居然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姜疏宁:“你这话什么意思?”
傅老爷子:“孩子,不要太自信。”
“……”
“他早就知道你为什么离开,可偏偏都不说,现在又看你重新入了他的圈套,你觉得会是为什么?”
对他最后一句话充耳未闻,姜疏宁追问:“你刚才说,视频原件被傅西庭拿走,是什么时候的事?”
-
逛了半个小时,最后什么也没挑下。
戚灵见姜疏宁始终心不在焉,以为她是被傅老爷子影响了心情,便带着她找了个茶室歇脚。
戚灵碰了碰姜疏宁的胳膊:“想什么呢?”
“嗯?”
“逛街就不在状态。”戚灵吃了颗花生,“是不是那死老头子又跟你说什么有的没的了?”
姜疏宁收敛起思绪:“他倒没说什么。”
其实还是说了。
是在她走后次年的二月初。
傅老爷子去隔壁省会参加会议的那个晚上,兰园三栋只有傅清平一人在家,忽然间,傅西庭带人从外破门而入。
一行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紧随其后。
傅清平吓得连滚带爬,看到傅西庭闯进来时,甚至还以为看到了当年拿着牛皮鞭,赶来教训他的傅濯。
然而傅西庭没有分给他一丝注意力。
直接去到二楼,站在书房门口,面带刀疤的赵潘几步上前,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走廊内灯光盈盈,中式风的红漆木在光下熠熠生辉。
整栋别墅内风声鹤唳,厨房里的几个佣人,逃窜在一处,甚至连尖叫都不敢发出。
而傅西庭就在那样的场合下。
让人搜出了装有原件视频的U盘,他走到傅清平面前,摊开掌心说:“看清楚,我只拿走了这个。”
“……”
“丢了其他东西,可别赖在我头上。”
从傅老爷子口中叙述出来,那夜的傅西庭宛若修罗,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中,踏着夜色闯入他家。
不近人情到令人生畏。
咖啡馆靠近马路的一侧是偌大的几张玻璃。
窗外极其明亮的光线洒落进来,姜疏宁的耳膜轰鸣声响,根本听不清楚傅老爷子在说什么。
唯独能听清的,是他最后几句挑拨的话。
“你以为会是为什么?他其实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你就这么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
“想把你得到手,再狠狠拔掉。”
“他只是想报复你。”
“……”
姜疏宁揉了揉耳朵。
移开视线,神色怔忡地看着茶室贴有装饰品的墙面,渐渐地,她又忍不住开始神游。
原来傅西庭那么早就知道了。
那他知道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在想什么?会不会连续反问自己,明明已经对她好到极致,为什么该是两个人面对的事,却什么都不告诉他。
会不会在懊恼,如果接到那四通电话。
或许那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尽管傅老爷子刚才不遗余力地,将傅西庭知晓这件事的结果往另一个极端引去,可姜疏宁是个明辨是非的成年人。
她学不来用耳朵听。
满眼都是,从前用肚子给她暖脚、遇到危险,甚至不顾自己安危以命搏命的傅西庭。
与傅老爷子所料想的并不相同。
得知这事后,姜疏宁丝毫没有怀疑傅西庭的用心,反而突如其来的酸涩与愧疚将她淹没。
难以忍耐地次次回想,要是当初再相信一些就好了。
“我去。”戚灵翻着朋友圈,自言自语地说,“这人总算是恢复正常了啊。”
雾气弥漫了视野,听见戚灵的声音,姜疏宁回过神。怕被她担心,只好一手撑住脸,转向另一侧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