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难驯——见星帘【完结】
时间:2023-03-24 11:19:22

  “不太好。”何行之双手交握,用骨节托住下巴说,“刚开始那半年,整个人都很颓废。虽然在工作,但明显能看得出来没什么干劲儿。”
  “……”
  何行之仔细回想:“后来好多了。不过我记得有次,我跟导师回学校,恰好在路上撞见她。”
  傅西庭抬眸。
  “本来想打个招呼的,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站在婚纱店的橱窗前面。”何行之停顿两秒,艰涩道,“在掉眼泪。”
  “……”
  从来不知道有这一出的傅西庭愣住。
  眼中浮现出迫切,似是想追问,何行之很会意地开了口:“之后我有问过怎么了,疏宁说她看到了故人。”
  说到这里,何行之的眼神落至傅西庭身上。
  有些犹豫地问:“那个人是你吧?”
  不料居然被何行之猜中,傅西庭的喉结稍稍滑动,表情略微有些涩:“别告诉她。”
  何行之疑惑:“为什么?”
  傅西庭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不想看她愧疚。”
  发生这么多事,姜疏宁已经很愧疚。
  开始隐瞒身份来到他身边,虽说从没想过算计,但那意味终究不一样。后来又因为离开,说过那样狠的话伤他的心。
  不用说,傅西庭也明白姜疏宁。
  几年前以为离开她,依旧能过很好的生活。
  甚至隐约想过,姜疏宁折辱他的真心,践踏那些爱意,他恨不得让她也风水轮流转,尝尝被辜负的滋味。
  然而还没等发现视频的存在。
  傅西庭就撑不住了。
  他在江北不可说是只手遮天,但也算有头有脸,想要查到谁的下落,简直轻而易举。
  于是找到姜疏宁,他毫不犹豫地飞了过去。
  当天去,次日又回来。
  只为悄悄见她一面。
  后来习惯驱使着他的一举一动。
  三个月一次变成一个月,车祸之后,在街头与姜疏宁对视,看她仓皇逃开又意犹未尽,变成半个月。
  重逢之后,她人生中每一件大事傅西庭都未错过。
  直到摄影展圆满落幕,傅西庭只是迟了一步,她便静谧无声地去往了叙利亚。
  于是飞往苏黎世的航班,也变换了目的地。
  地震来得意料之外。
  傅西庭刚下车,猛然间地动山摇,他被晃动摔的一个趔趄,满脑子想到的都是他的姜疏宁。
  锐利的视线宛若利刃,破开漫天的尘土。
  在尖叫声与歇斯底里的哭喊中,身穿黑色冲锋衣的姜疏宁出现在视野里。
  傅西庭还没松口气,就又瞳孔骤缩,亲眼看到她倒下。
  那次意外实在令他胆战心惊。
  推掉国内工作,在叙利亚一直陪同至姜疏宁醒来,听到她迷迷糊糊说的那些话,是傅西庭成年后第一次眼热。
  太害怕了。
  哪怕那些恩怨一笔勾销,傅西庭也无法忍受,姜疏宁在国外这样挥霍自己的生命。
  耐心等待消失不见。
  傅西庭甫一回国,立马联系了傅蓉,想要以她的名义邀请姜疏宁回国任职。
  可谁也没想到。
  邮件没发送成功,姜疏宁自己跑了回来。
  这些过往无关现在。
  傅西庭并不想,让姜疏宁为此难受。
  命运对他的姑娘从未心慈手软过,傅西庭没什么大的心愿,只希望以后的日子她能开心健康。
  如果得知给她带来负罪感。
  那傅西庭会守口如瓶。
  思及此,傅西庭扯了扯唇角。
  何行之看他的眼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钦佩,温声感慨:“她运气好,有你这样的男朋友。”
  “应该是我好运气遇见她。”傅西庭抬起茶杯碰了碰他的,言简意赅,“谢了。”
  -
  吃过饭,时间不到六点。
  将何行之送回去,姜疏宁晚上还有工作,便没继续在外头逗留,两人也准备回家。
  车子从东二环开过,进了市中心。
  傍晚这个点有些堵车。
  姜疏宁翻着微博,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上次我给你看的那条微博,你找人查了吗?”
  “嗯。”傅西庭动了动脖子,“博主给的解释就是段子。”
  他这么说,姜疏宁放下心。
  车子在潮海中缓慢前行,玩了会儿手机,姜疏宁忍不住打呵欠,隔着玻璃朝窗外看去。
  本以为半个小时能够到家。
  谁曾想,在路上堵了将近二十分钟都一动不动。
  看姜疏宁快要睡着,傅西庭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皱眉问:“前面怎么回事?”
  “不清楚。”林叔也有些烦躁,“我去问问。”
  车门刚打开,一股热流涌进车厢。
  姜疏宁的身子下移,半躺下去,脑袋垫在傅西庭的腿上,眼皮动了几下。
  窗外的鸣笛声响震天。
  傅西庭的眉心始终敛着,掌心盖住姜疏宁的耳朵,将人往怀里按了按,试图渐弱她耳边的噪音。
  等了会儿,林叔拉开门上车。
  回头见姜疏宁睡着,压低声音:“前面停了几辆警车,我去看了眼,正好在传视大楼门口。堵车是因为有辆小轿车跟执行公务的警车撞了,在等交警大队过来处理。”
  “……”
  突然被提醒,傅西庭才想起。
  前天早上戚队打来电话,告知过昨天中午会有进展,但或许是案件隐私,没再有什么动静。
  以至于傅西庭都忘记了这事。
  他心有所感地拿出手机。
  果不其然,发小群里钟其淮在七分钟前发了个条消息,之后便是他与另外两人的聊天。
  看完聊天记录,傅西庭眉心微沉。
  又点进朋友圈内,之前被傅清平截胡的合作对象毕昇科技老总发了条动态:
  【简直是他妈开年踩了狗屎,晦气。】
  联想到近几年来,毕昇与传视合作始终没能上市的软件,傅西庭心思微动,退出界面给钟其淮发了消息。
  傅西庭:【你找人去接触一下毕昇。】
  钟其淮:【?】
  钟其淮:【兄弟,你家那位真的犯事儿啦?】
  傅西庭:【少八卦。】
  钟其淮:【这不是我八不八卦,现在圈子里都传开了,说傅老爷子身上背了人命官司,都有目击证人了。】
  傅西庭:【……】
  人命官司?
  傅西庭愣怔在原地。
  很快,眼前闪过被他这段时间抛诸脑后的,将视频原件交给他的那个男人。
  傅西庭抿紧唇。
  难道也是傅老爷子?
  ……
  另一边。
  从早上传出,当年傅濯案件重新启动开始,傅老爷子便隐隐有了预感,傅西庭这次是真下狠手了。
  要没有关键性证据,被宣判的案件不会再来一次。
  消息如同一阵风,四面八方的散开。
  除却这件事,被传播的还有傅老爷子金融犯罪。
  自从之前傅清平大闹,曝光了他有私生子,并且包.养小近五十岁的情.妇,傅老爷子的名声已经开始变臭。
  就在他没来得及侥幸以为。
  傅濯案件纵然重启,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时候。
  突然听说,有人把几年前除夕夜,高空坠楼案件偷拍的现场照片上交给了警察。
  或许是看他终于翻车才敢拿出证据。
  但不管怎样,傅老爷子真慌了。
  但到底年过七旬,经历的风浪多,深陷刑事案件中的傅老爷子,仍旧一派淡定地来了公司。
  员工人心惶惶,甚至面对他的笑容只觉恐惧。
  傅老爷子强撑着表情回到办公室。
  秘书紧随其后进入,焦灼道:“老爷子,这下可该怎么办?当年的事情查出来,我们可——”
  “慌什么!”他怒斥。
  话语被截断在口中。
  秘书对上傅老爷子的视线,敢怒不敢言。
  沉思几秒,傅老爷子满眼阴郁:“你现在给小李打电话,让她带上那边两个,赶紧先买机票出国。”
  “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傅老爷子难得撕破温润皮面:“那就这么等死吗!你可别忘了,东窗事发第一个判的就是你。”
  联想到被他亲手推下楼的男人。
  秘书忍下满腔怨恨,压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是你指使”的话,憋屈道:“还有什么吗?”
  争执两句后,傅老爷子的大脑略微空白。
  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迅速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提步走到墙边,摘下挂了七八年的国画。
  露出后面极为隐蔽的保险柜。
  他从里头拿出当初傅濯留下的信,以及其他证据。
  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秘书,缓下声音叮咛:“快把这些拿去洗手间烧掉,一点也不能留下。”
  “……”
  看着秘书离开,傅老爷子喘着粗气。
  这些年来经他手里,不光彩的事情实在太多。
  二十多年前,因为账目亏损严重。
  别无他法,傅老爷子只好硬着头皮与明盛借钱周转,可傅濯那时候刚刚盘活一个工程,手头的现金全砸了进去,压根没有多余的钱能借给他。
  明知是这样的情况,可傅老爷子仍旧记恨了他。
  同样都是傅家子,只因为傅濯的父亲是原配夫人长子,就能继承明盛,手握那么大的股份。
  傅濯也因此,而总是狠狠地压他们三房一头。
  隐藏在内心多年的不甘心,也因此浮现。
  后来资金链断缺,公司运作不下去。
  傅濯与傅家二房要为他担保贷款,傅老爷子没有接受,反而很多年前就走上一条不归路。
  他借了高利贷。
  之后又为了还款,与别的几家企业老总,利用其他人在银行开立的账户非法买卖外汇,再提供给南方一些民营小企业家,让他们用于境外赌.博。
  这条路胆战心惊的走了半年。
  资金链做得越来越大,人心不足蛇吞象,傅老爷子逐渐忘记了本意:
  他只是为了还高利贷。
  直到两年后收手。
  林林总总已经高达16.7个亿。
  为了账户下的资金看上去不那么异常,傅老爷子又开始从珠宝字画入手,将钱分批次投进文玩界。
  而他本以为这件事会藏得滴水不漏。
  那是个阴雨天,佣人放假。
  傅老爷子与秘书在书房聊工作,突然说起这件事。
  不知道赵悦卿听到多少,直至话题结束,秘书从半掩的门缝里看到她惊恐的双眼。
  不等傅老爷子想出对策。
  赵悦卿转身往出走,他们追上去时,只见她靠在门外的那条长廊下,剧烈地喘着气,身下一片水渍。
  羊水破了。
  傅老爷子只犹豫了一秒,就极其残忍地亲眼看见,赵悦卿的裙摆渗透出浓浓的血迹。
  她像被剧痛封喉。
  子宫收缩得过于强烈导致急产,再加上已是高龄产妇,没过多久,赵悦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再之后,就是她的死讯。
  傅老爷子也曾觉得无措过。
  但时间一长,只认为这是傅濯的报应,应该的。
  傅濯那人生性冷冽,唯独在赵悦卿面前软和几分。她去世以后,傅濯疯过一段时间,又渐渐好了。
  没多久,傅濯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只是傅老爷子从未深思过。
  在赵悦卿死后的第四年。
  傅老爷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紧接着便发现,傅濯居然调查到那些被抹平的资金交易链,甚至证据齐全。
  有些事情有一便有二。
  傅老爷子明白不能任由他继续下去,索性买通了傅濯身边最亲近的兄弟,就是坠楼的于寒山。
  背刺他一刀,傅濯被人杀害在虎头湾仓库。
  可惜于寒山良心未泯。
  他居然调换了那个被检查过的,坏掉的监控器。偷偷录下了视频,并且拍下了傅濯留下的那本账簿。
  辗转至那年的除夕夜之前。
  想到这,傅老爷子拉开始终紧锁的抽屉。
  垂眸看着里面的录音笔,拿出来,长了星星点点的老年斑的手缓慢摩擦:“这可不能怪我。”
  “……”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傅老爷子将准备销毁的录音笔往回抵,藏进袖口:“进来。”
  “咚咚——”
  傅老爷子皱眉:“进。”
  “咚咚。”
  一阵烦躁涌上心头,傅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到门口,伸手刚刚拉开门,迎头对准了黑乎乎的枪口。
  “警察!不许动。”
  傅老爷子的面色微微僵硬。
  看着门口的五名警察,手指骤然紧握,坚硬的录音笔外壳格外硌手。就在他以为,秘书已经将证据全部烧毁的时候,两名男警官羁押着男人,出现在他眼前。
  而他们身后,跟着拿了沓纸的戚队。
  除却傅濯留给傅西庭的遗书外。
  其他一应,全被留了下来。
  傅老爷子两眼一黑,心知不会再有反转。
  于是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后退一步,咬着牙齿抬高手,出其不意地将录音笔往地上重重砸去。
  ……
  半小时后,头发凌乱的傅老爷子出现在传视大门口。
  被戴着手铐的双手置于身前。
  他的脸色灰白难看,甚至做梦也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弯腰准备上车,他看到眼前车速缓慢经过的迈巴赫,而后排半降的窗户内,是傅西庭淡漠到极致的双眼。
  傅老爷子的目光恍惚一瞬。
  只有一秒,他好像看到了当年被杀时的傅濯,波澜不惊,似是看透了生死。
  在那个风和日丽的中午。
  他终于找到赵悦卿。
  迈巴赫缓缓驶离,车窗升起。
  最后一抹傅西庭的年轻模样消失在眼前,傅老爷子收回眼,耳边响着戚队颇为无语的嘀咕声:“录音笔都砸不坏,多大年纪了还玩这套。”
  -
  傅老爷子因金融犯罪与两件刑事案件被逮捕,传视名下账户更是涉嫌资金来源不明,被公安机关冻结。
  先前与傅老爷子要好的那些。
  眼下树倒猢狲散,全都避之不及。
  生怕被傅西庭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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